第38章 虎口难逃得曙光
郑凝醒了,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季徘徊。朦胧间只看到她连忙唤大夫来为她把脉看诊,得出已无大碍的结论后才离去。干涩的嗓子,说出了进京以后的第一句话“幸好,这次醒来的是我。”
季徘徊连忙喂下水,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体内还有另一个我,若无意外出现,一日一轮换,这次醒来的是正常的我。我记得你,但不知道你的名字。”郑凝这样回答她。
“在下季徘徊,这是我的府邸。你可安心在此修养,我已托人为你研制望月的解药,待你好了,便可回去寻你父亲。”
“好了。真的吗,我只怕自己再也好不了。我恨死另一个自己,她做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还有他,他还在找我,很快,他就会来。你还是将我放在其他地方,我怕他会伤害你。”
安抚地拍拍她的肩“不必担心,无论是谁我都叫他有来无回。”
郑凝抬起那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她,忽地笑了“是啊,我知道你的,季徘徊,你很厉害,谢谢你。”
不愧是从前京中最美的女子,有人能为她痴狂也能理解,她一笑就让人醉了。“孤身在外多年,你辛苦了。”
眼角落下一滴清泪,复而用苍白的指尖捻去,神色似悲似喜,让人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不,我不辛苦。但我要让欺我辱我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公主殿,顾令凰一堆堆的折子瞧着,季徘徊在一旁讲述郑凝的病情。“自毒谷回来以后,有一段时间她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确像当初说的,完全爱上了那家伙。
但因着她身娇体弱,那家伙一直在寻奇珍异宝给她吃,有一次吃了一朵并蒂雪莲后,她就成了一日清醒,一日昏厥。”
“那大概是毒性相克了,缓冲部分毒性。”方祈回。
“究竟如何解毒,你可有思路。”
眉头皱的像要夹死苍蝇“你以为是闹着玩,随随便便就能搞出解药。那李确的解毒法子我用了大半年时间,最后还是用的偏门左道。这次才几日过去,且等着吧。”
季徘徊嘟囔“当初若不是你搞得这些偏门左道,能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额头青筋跳动,快要按耐不住怒火,她这是求人的态度。
“没有,我夸您聪明来着!”真是没办法再和这家伙说下去了,也怒气冲冲地出了大殿。
顾令凰也很无奈,百忙之中抬眸“阿祈,郑凝姐姐我自小识得。与我交情甚好。当年她在大婚之日被贼子掳去,已然是有六年之久。她的父亲位列一品,乃两朝要员,你便尽力为之。若能治好,不止能圆我姐妹之情。”
方祈半跪到她身侧,紧绷的声音中暗藏着怒火“你总是在意许多人,阿令。你要总揽朝堂要事,我也处处为你谋划,哪敢有半点不情愿。为了季徘徊,你又要我救那李确,我费尽千心万苦,你可曾有半分关心我可有恙。
当初你就一点没想过,说不定要治他我也要付出什么代价吗。现下又来了个郑凝,又是你的朋友,可那与我又有何干。”扯出她手中的狼毫,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
纤纤玉指抚上他的肩膀“阿祈,你我一体两身,难道我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吗?”
入京这些日子,他心中总觉得惶恐不安,他自愿拔掉獠牙,温顺地呆在她身侧。可她呢,何曾为自己多想过些什么。
“可我不需要朋友,我来这里只是因为你。为什么你不可以呢,你在乎的事情太多太多,我的地方太少太少。自从来了皇宫,我要见你都要陛下御笔亲批。
晨间上朝我去不得,午间用膳要随你母皇,晚间外男又不可留宿。我有多少时间能留在你身边。竟还要去研制什么解药。”
揽住她的腰,埋首在胸前“你心中最重要的是我,那些无关的家伙都要离得远一些。”
季徘徊赶巧又碰上了顾亦空。
“阿释!”
挥手示意,但来人看见她,不知为何目光闪躲,扭头却作势要离开。上前一把拉住他,“你跑什么,昨日宴上也是与你打了个招呼就不见人影。”
眯着眼审视“怎么,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的什么鬼话!本王可不怕鬼敲门,就是···有点意外你怎么也在。”嘴上这么说,还是心虚地不敢看她。只是顾亦空也纳闷,自己干嘛要心虚,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都怪宋琏昨日乱说话,搞的他又有些心烦意乱。
“咳咳”挥开她的手“有,有什么事吗?”
“还真有,边走边说吧。郑尚书令的长女你可认得?”
顾亦空仔细思索了一番,郑尚书令、长女。“你问的莫不是从前长安第一美人郑凝。她早已不知去向,问她作何。”
“若我说她在我府上呢。”悄悄凑到他耳边说。
一阵暖风吹得他痒痒,挪开了一步,喉头滚动一下,又不敢看她了。“哦,在你,在你府上,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认识。”
“机缘巧合,我曾在南方见过她。也算是误打误撞地救下她,如今我需要一个僻静隐秘的宅子安置她,帮我个忙可好。”
顾亦空找的这宅子在西城门不远处,背后就是城墙,如此荒凉的处所,寻常人是不会住的。但是对季徘徊而言,正正好。待那家伙寻了郑凝来,就在此结果他,了却心头大患。
顾亦空不放心,就跟着他二人一起住在了此处。反正他一个王爷,又没人管的,十天半个月不回去也不碍事。在这里,他们才是真正听到了属于郑凝的故事。
美人洗就铅华铸,雪肤凝脂姝色浓。
当年的郑凝是京中无人不知的美人,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她的父亲又是当朝权臣,想要与她喜结连理的人可以说是踏破了门槛想求得一见。
顾亦空道“自郑凝姐姐之后,这京中再也没有可以称之为美人的女子。”他都这样开口了,可见此女绝世。
郑凝的婚事并非她自己选的,她父亲仅这一女,千挑万选本是要将她下嫁于自己的得意门生林陟,然武邑侯顾千流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陛下亲自下旨赐婚他二人。
若是真嫁了那武邑侯倒也罢了,虽说此人自娘胎来病弱短寿,人也甚是阴冷古怪。但起码是皇亲,又能如何配不上郑凝。
郑凝也丝毫不怨怼,倒是与他关系颇亲近,一度让人以为这二人早已私定终身。可是偏偏光天化日之下,成婚当日她被贼子掳走,事后查得此乃血阁行一的杀手。
那杀手向来是收钱买命,一击杀人,无名无姓,又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江湖上称之为佚名。当年许多人猜测这倾世美人实则已经死在那一天。谁能想到,佚名掳她却是因为心有爱慕,不甘嫁作他人妇。
六年时间,日日与她描眉画镜,可他满腔痴情,并未换来佳人半点温存,甚是被逼到了苗疆求药的疯魔地步。
如今宋凝已在季徘徊暗中相助下逃回了京城,凭着佚名的江湖地位,想找到她简直易如反掌。
他二人将宋凝转移来这宅子,毕竟要做件大事,若是放在自己家动静实在太大,又恐有什么危险。院中放着两把藤椅,季徘徊在此思索着御敌之计。
顾亦空画了草图要手下人先去布防,自己就在这里陪着她。“徘徊,你说郑凝和那佚名在一起整整六年,真的能忍心。你方才为何答应要她亲手杀了那家伙。”
“这你就不懂了,那贼人爱她至深,我曾见过那家伙,他若是想从我手中逃走起码有五成把握,可是在宋凝手中,至多,只有一成。至于忍不忍心,那是人家的事,反正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能经过望月考验的,自然是真的深爱,不过佚名死了,若是按照望月的功效,郑凝也必死无疑。自已早就告诉了她这件事,不过因着她已经算是解了一半毒性,生死难料,她既然愿意赌这一把,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即使她真的会死,报了仇,也心中畅快,死而无憾。
顾亦空不明白了,“稀奇,江湖上的人可都是这样的性情。情情爱爱的竟如此重要不成,为此都能拿命来赌。”
季徘徊耸了耸肩“到时一见便知,这天下这样的傻子可实在不少。”无端端她又想到了李确,他也是这样的傻子。还是个大骗子,当初也是吃了望月,又一个人硬撑不告诉他。现在好了,作的只有二十年可活,不还是得自己殚精竭虑。
看着她皱着眉头思虑良多,顾亦空不免由郑凝身上想到了季徘徊,女人们都是如此狠心不成。整整六年,朝夕共处竟也换不来真心。或者说徘徊与她不同,她会心软的。
“那日后你可会这样爱上一个人?”那李确也是穷追不舍,时间久了,会不会就这样爱上他呢?
顾亦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屏息听她要说些什么,生怕得到肯定的答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他,看着季徘徊的模样与李确又有什么区别。
“应该不会吧,日后我与我的夫君应是相濡以沫,长长久久便好。”
松了一口气,“是,你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应再过两年的,我瞧着也没什么好儿郎能配你,毕竟你可是我大厉独一份儿的。”
季徘徊鲜少会听到他提及婚嫁之事,还说的是自己。似笑非笑地看看他“如今再不议亲,过几年我再领兵几次岂不都成了昨日黄花。我都相看好了,昨日那礼部尚书的独子宋西陵就十分合我意。”
她盘算着,这几日是没空去见他了,上次约好的也只能先推掉,待这事处理完了再向他赔罪。用手抵着脑袋美滋滋地想,也不知道宋西陵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呢。
轰的一声,顾亦空的脑子一片空白,从藤椅上蹦了下来“宋西陵,他比你小上许多,怎得瞧上了他,而且你们只见过一面罢了。”
季徘徊白了他一眼“须知倾盖如故,有些人哪怕只见过一回都能心意相通,况且他不入仕,只经商,且家世妥帖,性格温良,俊朗不凡,与我简直天赐良缘。”
又抬腕展示了自己那对红玛瑙的镯子“瞧,这就是他送我的。看看这颜色,这分量,都能当传家宝了。人家如此有诚意,我还怀疑什么。”
顾亦空看她这幅满意到不行的样子,怒从胸中起,紧紧攥住拳头,青筋暴起“他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哪里能有男子气概。选这样的家伙做夫君,你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这家伙好似吃了枪药,她选夫婿,与他何干。
“喂喂喂,人家十七岁怎么就没有男子气概了。人家也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人高马大的好不好。再说比我小活泼有情调,你懂什么。”
十分气愤地站起来同他对峙,眼神从他身上一扫而过,顺带鄙夷了他一番。“人家十七岁好歹是做的正经营生,成就不斐。你呢北朔王,十七岁的时候怕是忙着秦楼楚馆,四处留情吧。好了,我要看看布防去,不陪您闲聊。”
蹦蹦跳跳地转身离去,她是春风满面得意的很,可不管别人心中冷的就像六月飞霜一般。顾亦空一个人在原地吹着冷风,思量自己的十七岁。
十七岁,明明他十七岁的时候比这家伙强多了,他去那些地方也是为了做生意。这女人的眼光,真是太差劲。先是李确,又是宋西陵,哪个比得上他。按耐不住心头那愤怒,定要找人证实不可。
沉声唤“林牧”
“属下在”
“你觉得本王与那宋尚书之子想比,孰优孰劣。”
“自然是王爷。”不带半点恭维,林牧实话实说,“属下并非为您办事才这样说,身份地位容貌此等身外之物不谈,您为商也好,心智、武力也罢,皆胜过那小子。”
“那为何,季徘徊竟然会选宋西陵。”
林牧也实属无奈,但他毕竟在北朔王手下讨生活这么多年,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口“属下斗胆,您不是不喜欢季姑娘,为何在意这些。看来宋琏公子恐真说中了。”
“喜欢?”顾亦空口中念念有词。又是喜欢。宋琏这么说,自己的贴身侍卫也这样说。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结论,可是本王,本王为何就是不明白。
难道他,果真爱上了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