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空有鸳梦情难牵
季徘徊起的极早，今后不能再溜了早朝，自公主回来后她上的朝比过去两年加起来还多。想当年第一次入殿摘了状元桂冠，立刻就被扔去军中剿匪。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领兵，就是在去领兵的路上。再加上休沐，养伤等等，她倒是常常入宫觐见，朝堂上甚少见她的身影。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同一批入的朝，她竟然从未见过李确。
至于一同殿试那日，每每都是文试举子先入，她才不屑听那些扯来扯去的大道理。
昏黑的院子中，十分少见的没有叫欢颜起来陪她，握着长刀屏息凝神，开始练功。待过了一个时辰，快马加鞭赶去上朝。巷中几乎不见人影，只有季徘徊的快马奔腾，还有长鞭呼啸而过的声音。
从前由于殿中女官只她一人，便被安排同裴女官一同站在陛下两侧。如今要和公主同站，就越过了众官员站在首位。这恐怕是第一次，能有人越过品阶站在此处。
待她入殿，朝中官员几乎都来齐了，恭恭敬敬向忠国公行了个礼“义父”。忠国公笑笑，示意她快些站好，陛下就要来了。
李确站在乌压压的人群后，余光飘过，从袖中掏出了个香囊朝她挥了挥。果然，下了朝她就被李确拦住。
“我猜敏敏还未用饭。”从袖中掏出块豌豆糕来，“我们边走边吃。”
“李确！”她压低了声音“你上朝居然带吃的，你这要是被发现可就是大不敬。”
“放心，这种东西不会有人在意的。快吃吧，我晨起热好了在厨房拿的。”
于是季徘徊拉着他一边吃着点心，鬼鬼祟祟出了宫，这才长出一口气。“方才在殿上，我瞧见你冲我挥了挥一个香囊，是什么东西。”
“上马车，随我来你就知道了。”完全没有犹豫，季徘徊让人帮她牵了马先回去，自己上了李确的马车。
她许下的半年之约，半点不虚。李确啊李确，我不拒绝你，但若是时限到了我仍不能动心，就是无缘。那时我再说什么定然没有狡辩的理由了。
这马车显然是李确最常用的那一辆。书籍摘要公文堆满，李确也是堪堪找了个位置坐。季徘徊看着无处下脚的马车，干脆坐到了地上。
李确递了两本书来“垫上些，小心地上凉。”
“李确，难道大家的马车都像你这般堆了这么些书，你看看你，身下三寸木板坐的累不累。还是要对自己好一些，这么大个马车腾个地方出来吧。”
“听你的，只是我在礼部初来乍到，这又是最注重繁文缛节的地方，因而近日都没顾得上整理。”
晃晃悠悠，车子来到了城中繁华的巷道，此时早点也都上了摊，二人就在此坐下来用饭。
李确掏出那个香囊来递给她“打开看看。”
鼓鼓囊囊的，分量却很轻。打开一看，都是些地契，房铺之类的东西。“这，李确，你要给我吗？使不得，这如何能收。”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要给她送钱，还真是头一遭。
“敏敏难道不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清贫？
我问你，可曾自己在登阳楼用过饭，一餐又花了多少银子，朝中大员夫人身上穿的那些绫罗绸缎你可买得起，就连陛下送的那汗血宝马养起来费不费钱，除了你的俸禄和朝廷赏赐可还有银子用？”
她想了想，她的确很穷，可能这就是升官太快的坏处吧。“我就算穷，也不能随便要别人的钱，而且温饱还是完全没问题，暂时不需要接济。”
“这可不是接济，这是拉拢。朝中做官的，哪个不和商人联络，或是干脆自己开些铺子。就这京城中，凡是能数的上来名号的铺子，定然与官脱不了干系。
我给你的这些都是从我忠国公府里拎出来的，即使我不给你，父亲母亲也会给你。我们早就站在一起了。这些只是小小的赠品，不论你入了哪个阵营，这都是应得的礼物。
朝中一向如此流通，从我手中拿与其他人比起来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原来如此，原来选好了靠山还有这种好事。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无功不受禄“可是还是不了吧，总觉得怪怪的。”
李确继续说“拒绝我这笔钱，然后继续清贫下去？傻敏敏，日后宴饮交际，皇家御猎，哪个你受得了。
何况你拒绝了我，还会有无数人上赶着来送，到时五花八门的手段，你躲都躲不了。还不如收下我这笔干干净净的，绝不会惹来非议。若你再不收，我只得交给母亲，让她来送。”
不行不行，她还是觉得有些头大。“可是李确，我也不会经营，你这对我来说难度不小，要不还是算了吧。以后需要用钱我可以找公主想办法。”
“我给你这些都经营得当，只要你不管就不会有问题。待会儿我再带你去认认各个铺面，你晓得在什么地方就行。”
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打包她和她手上的包子上了马车就巡视各个铺面和钱庄，赌坊，甚至还有秦楼楚馆。
悠悠地看着书，瞧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莫太震惊，北朔王还经营着京城里最大最红的花楼，那分店都一路开到了他的封地去。”
怪不得，第一次见顾亦空时，他说自己是小倌，恐怕是入戏太深。“李确，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些我就收下，当时忠国公府给我的礼物，往后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你们这么阔绰，再推辞反倒显得我小气。”
“敏敏能这样想就好。没什么拿不得的，这样做也绝不是什么权钱交易。我早已经将人清理干净，凡是忠国公府或是我的人已经全部撤走。所有铺子都会干干净净，完全属于你。”
哦，给她送钱可以说是忠国公府做的，但是这些似乎就太为她着想了些。李确与她说话一直没有抬头，但是停在这一页已经许久没有翻动。
“那便多谢了。”他既愿意去做这些，难道自己还要推辞。不过是些小恩小惠，不值一提。
虽然如此，其实内心深处她还是有些动容，李确三番四次做的细致妥帖，恐怕是人都会感动的。只是停在兄妹这一层不是也很好吗？
“谢谢义父义母，也谢谢两位兄长。”
李确面色如常“不必，应该做的。”丢开手上这本书，回首翻找着什么，将方才整好的古籍翻的凌乱。
得了人家东西自然得去感谢一番，因而当日她就携礼品去了忠国公府。
忠国公夫人每次见她来都热情备至，真真就像亲生女儿，以至于她越来越相信其实忠国公夫妇只能接受她做女儿，却坚决不能做儿媳完全是因为在他们心中，自己就是他们亲生的女儿。
趁着侍女看茶的功夫，季徘徊瞧瞧问“你们二公子现在还没回来住吗？”
“是的，季将军。二公子说日后方便办公，就不住国公府了，只是偶尔回来看看。其实我也随夫人去过那宅子，也不知哪门子的方便，距皇城远了去。不过倒是离将军府邸近些，都在吉乐坊。”
那还真是巧了。不过这倒是让人怀疑，李确莫不是因为自己才住到那里去。啧，从吉乐坊坐马车上朝，日日如此不知要起多早才行。
真是辛苦。
餐桌上，今日季徘徊来了，不仅开饭早些，没等李栖回来，还添了几道忠国公夫人亲手做的菜。
都是问了季徘徊的喜好才做的，因而这饭吃的格外香。她的亲娘都没这么顺着自己心意上菜，在忠国公府简直太幸福了！
他们夫妇两个坐在两侧都忙着给她夹菜，只有季徘徊埋头吃饭。
这时却有婢女来说，二公子今日回来了。看了看桌子上几道菜，应该勉强够了。“义母，我们不必加菜了。徘徊少吃些就好。”
忠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让人添双筷子。
李确今日回来就是要告诉父母他今日给了徘徊一批铺子。不过他还真是大意了，徘徊收下后来致谢也正常，竟在此处又碰面。
堪堪走进了正堂就止了脚步，手中公文还未放下，远远地对着几人“父亲，母亲。孩儿今日回来是有件事要说，但徘徊在就不必了。儿子还有公务处理，这便离开。”
在所有事情还没弄明白之前，他不愿和徘徊坐在这里，仿佛她真成了自己的妹妹。进了马车，看着那一纸暗信，多少浮现一抹笑意。
就快了，马上他就能搞清楚。
季徘徊将今日李确给她置铺子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忠国公看着那些地契和租铺，陷入了沉思。这些，都不是他忠国公府的东西。这都是李确自己在外面经营的私产。
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点不知道。孩子长大了终究是不由人，自己的主意一点也不小。说来他也是幸运，自己儿女双全，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能独挑大梁，优秀的很。
只可惜自己的女儿，离家二十余年，虽说荣耀有加也过得辛苦。若是可以，他实在更希望女儿能够承欢膝下。其他什么风风雨雨的有她两个哥哥在。
“徘徊啊，义父也正有这个意思，你兄长这是快了我一步。你呢就安心收着，咱们都是一家人，若是跟义父义母见外，那像什么话。”
“是，徘徊。你拿着就是，毕竟用钱的地方多得很，也是义母疏忽。认了你，只想着开心，忘了这些。过几日我还得再给你补上些东西，李确想的也不周全，许多他一个男子置办不下。”
晚上在梦里，季徘徊都乐得梦到滚滚钱财从天而降，她这是攀上了什么大树。
自己父亲也经营生意，自家武馆生意也是红火，但是和忠国公府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李确出手也实在是太阔绰，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