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恩怨难平意难猜
神思游移，季徘徊身在季府，心却在李确身上。
捻着手中的糕点发呆，那天李确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救了她后，就再也没醒来。所有去过的大夫都说他现在只是凭着千金难求的珍稀药材吊着命,回天乏术。
义父义母和李栖不信，到处找着能救李确的办法。近半月过去，他们只是每日商量该如何是好，没有一个人曾怨自己。
可若不是因为她，李确怎么可能会这样。深深的愧疚占据了她的心头，可是能用的药材她都用上了，能看的大夫她都去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趴在膝上，一滴清泪落下，她是不是要害死李确。为什么那么不小心中了毒，最后却牵连了李确。
女皇和顾亦空的雷霆手段下，事情已然被查清。那对她下毒的正是金銮殿上的蓝冰！
这个家伙一向瞧不起女子，季徘徊又是上一任武状元，如今的大将军。他觉得有她在一日就侮辱了武官的身份，还会压他一头。因而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在贡院时，他是有机会接触季徘徊的，给她下毒并不难，且他料定没人会觉得一个参加武举的举子竟还有什么心思做这些，决计不会查到他身上。
还有这毒是从黑市得来的，没人知道买方是谁，且发作的时间也是依剂量而定。于是他只是随意放了一撮，自己不晓得她何时毒发，自然就不会心虚，若看见也会和别人一样吃惊。就不容易招人怀疑。
谁料竟然这么巧，刚好在大殿之上。其实这蓝冰本来表现的天衣无缝，没人看出来他有什么疑点。
事实上，发现蓝冰疑点的是昏迷的李确。从他胸膛的刀口里飞出了一只黝黑的虫子，竟然越过重重楼宇跑去咬了蓝冰一口。这才顺着蓝冰近日所做查出了真相。
槐树下，季徘徊想到天牢之中的蓝冰，心中怒火连连，若是李确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必不会让这家伙那么痛快地去死。可若是最后真的救不回李确，折磨他又有什么意思。李确死了，她有什么颜面再面对他的家人。
点缀着星星点点绿芽的树下，女子单薄的身影轻轻抽泣，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李确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份以命换命的恩情，她还不起。
等等，虫子？李确心口飞出的那只虫子难道是苗疆中的蛊虫！思绪猛然回笼，季徘徊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了苗疆之行，原来李确一直没办法取出这蛊虫。
那此次，李确能救她，还有那虫子莫名其妙地飞了出来，这一定有什么关联。抹掉眼泪，季徘徊知道该怎么做了。
宫中，殿上女子长跪不起“求陛下告诉我方祈的下落，现在能救李确的只有放弃了，徘徊求您！”方祈能做出这东西来，自然也有办法解决后患。
自从送他到青木镇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现下能告诉她方祈消息的只有陛下。“女皇陛下，此事全是臣拖累了忠国公二公子，自当一力承担。决不能坐视不理，求陛下成全徘徊着一次吧。”
“起来吧，季将军。公主回来了，你同她情深义重，替朕到城外迎接可好。”女皇淡淡地吐出这句话，盯着奏折，一眼没有放下去。
心中焦虑，她没有应声，继续说“陛下，人命关天，李确臣一定要救。求陛下开恩，方祈现身，后事如何臣一力承担，绝不为陛下添乱。”
无奈地叹了口气“徘徊，去吧，难道朕你还不能相信。”
“可是陛下！”
“看来今日是一定要违抗皇命了。”皇帝面色微变，季徘徊俯身没有再开口。
城门外，汗血宝马上，季徘徊落寞地守在这里，等候公主的銮驾。心中满满的是李确。待接了公主回去，她还要再去求陛下，她一定要知道方祈身在何处，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你。
若是他也没办法，她就再去一趟南疆，总能治好李确。决不能就这样看着李确去死，哪怕是以命换命她也愿意。
心下这样想着，已然默默下定了决心。今日李确若死，定然以命相赔。否则救命之恩，实在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在季徘徊没有注意的时候，一辆低调的马车已然到了她眼前。
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伸出纤纤玉指拨开帷帘，恰是一张面若桃花的脸，笑着朝她奔来“徘徊姊姊！”被这一声姊姊唤醒，不知何时，公主已然到了。
翻身下马，令凰公主迎头就扑到了她的怀里。“徘徊，没想到母亲让你来接我，见到你真开心。”
快有两年时间没见过，季徘徊看见公主自然也是开心的，但实在挤不出一抹笑容来。僵着脸只是拍拍她的背，柔声道“徘徊也很想公主呢，终于回来了。快随我一起回宫吧。”
没时间再等下去，拉上公主就准备上马离开。但却被她轻轻扯住“徘徊等等，我还要给你介绍一个人。”
季徘徊现在真是没有心情，“公主，有什么我们边走边说。今日还有要事找陛下，还是快随我离开吧。”
顾令凰看她如此焦灼，无奈摇头。一边牵着她的手让她没办法走远，一边大声告诉她“姊姊别走。我知道你的事，这不就带着方祈来见你了！”
听到这个名字，季徘徊的心一震，方祈！忙抓住公主问道“他在哪！”
身后那辆马车缓缓掀开，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好久不见啊，季将军。”
原来女皇早就安排好了，是她心急，竟一点没领会到！此刻她的心中只有惊喜，陛下神机妙算，方祈一定可以救李确的！
“徘徊姊姊，我们得知你中毒一事后不分昼夜就赶回来，尚且算是来得及时。”季徘徊抱着小小的公主，听她说到这里，仿佛有枝可依一般，眼泪又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公主永远都这么温柔平静，轻抚她的秀发安慰着“徘徊这是怎么了，哭甚么，阿令回来了，现在就陪你去忠国公府。”
李确的床榻前，方祈面色沉重地望着他，末了从袖中摸出一只黑漆漆的瓶子，不知喂给他什么东西。
“一时三刻，他便能醒来，我们且在此等着吧。这傻子，后面的事还需他再配合。”
“李确究竟如何，你先与我讲清楚。”季徘徊听到方祈这番话，心中的巨石总算松一松，还好不是没救。但是听他此言似乎还有什么麻烦的地方。
方祈挑挑眉转头看着她“还是等李确醒来让他讲吧，我可不想被迁怒。”说完自顾自坐回了公主身边，捻起糕点“这一路为这家伙不知饿了几日肚子了。”
抬手将那梅花糕送至公主唇边，要她先垫垫。公主顺势就咬了一口下去，神情自然，仿佛此事已经做过无数回。方祈还在用手中的帕子替她细细擦拭唇边的碎屑，那个张狂倨傲的少年何曾如此妥帖细致。
呆呆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虽是心下焦急也只能先坐下等着李确醒来。“你们两个，公主，这究竟是怎么会事。”
“徘徊，方祈是舅舅的弟子，也是母皇为我定下的未婚夫婿。”
公主的夫婿是青岭学院院长、当今陛下的亲兄长的弟子不假，但这和方祈有什么关系。
“姊姊，我知你与李确一路送方祈回的大厉，但这就是母皇为他安排的明面上的身份，此事只要我们知晓就够了。”
季徘徊会意，没有再说什么。不到一年的时间，看方祈的眼神，竟已经是对公主情根深种了吗。
方才来的路上她就发现了，方祈此次再见，实在像换了个人一样。若说从前是个阴狠毒辣的苗疆王子，现在简直像个翩翩浊世公子。青衣锦履，冠正发齐。
看着公主的眼神深的像是要将她溺毙在其中，往日连条鱼都烤的不情不愿的家伙，竟然美滋滋地给公主喂点心，吹茶水。其实两个小家伙坐在一起的确也是般配得很。
但是季徘徊实在不敢想象，女皇难不成已经将人心看的这般透彻，她怎么会知道能让方祈心甘情愿地留在公主身边。就算真能猜到方祈一定会喜欢上公主，那这样做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女皇在她去苗疆之前曾经说过“取一样东西”——方祈，那现在把这样“东西”放在自己唯一的女儿身边······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令凰，你与方祈感情倒是不错。”想了半天，季徘徊干巴巴地说了这一句话。
“姊姊和二公子不也是吗，情意深重。”
大惊，季徘徊忙挥手打断“误会了公主，我和李确顶多是个义兄义妹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之所以如此紧张他，实是因为此次他垂危，皆是由我而起，愧疚难当。”
方祈冷笑出声“季徘徊，你未免也太没良心。那李确若是醒来听见你这番话，恐怕都得再哭晕过去。此次他救你可是用了一命换一命的心思的。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什么都猜不出，看不到吗。”
看着季徘徊一副不听不信的样子，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继续说道
“自南疆来的路上，李确就知道吃的那蛊毒已经不能解决，也曾问过我。我实话讲与你，那东西本就是我偶然发现，被万江那老头拿去用，可是从未想过研究什么解药的。
且李确吃下去的还是我后来制的新品种，作用来得更猛烈，也更奇特。第二日没喂下你他的心头血，若不是从女皇那里拿来的我母亲曾送去的万应蛊，早就暴毙了。
但即使是那万应蛊也没办法保他平安，一路上绞尽脑汁我才想了个法子暂时稳住，可以撑上几年。可为了救你，他生生将那只万应蛊从胸前刨了出来，喂你喝下去。
万应蛊可解百毒，你是活过来，李确没了这东西的压制，原本的蛊虫躁动不安竟自己飞了出来，循着毒药去找上了害你的人。
李确可就惨了，那蛊毒本就是在他体内生根的，就算是飞出来，毒性仍在，最糟糕的是没了这只虫子，日后这毒就在他身上彻底拔除不去。
原本我还想着，即使日后没法子解决，大不了就是你喝下他的心头血就是，这下这条路也算斩断了。如今李确的身体中，只剩蛊毒和一年前回大厉一路上我给他吃的各种毒物。两相制衡不下，才成了今日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原来竟是这样，李确骗她。这毒不仅一直没解，还有诸多后患，一件也不与她说。那她曾看见从医馆中出来的李确，许久不现身的李确。那时候也都是在寻解决之道。
如今，如今还为了她变成这个样子，季徘徊数不清自己究竟欠了李确多少情。若是知道实情前，她还能骗自己不为李确而感动，但知道之后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确，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做的这么让人毫无退路，眸光含着泪花，看着还没醒来的李确，久久不能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