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西风再起事端开
“命--季徘徊再剿西风寨,全权处置,不必再报朕。”
女官宣了旨,恭敬地将这圣旨交到了季徘徊的手上。
“大将军快快请起,圣上信任您,此次再去,虽还是那西风寨,但是无人胆敢过问。”
原本已经被捅了的西风寨再次出现,季徘徊心中确是疑窦丛生,西风寨明明已经被她清理干净,怎会还有余孽?不过女官并未再说什么,从此处没有得到更多信息,她立即决定出发,等到了西风寨,一切就都清楚了。
亲自去城郊大营点了队人马,一行人一起来到了当地的府衙。来时县令正在办案,季徘徊叫他先行来见。县令不从,说是此案事关重大,非现办不可。
季徘徊心想这事也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索性听他办案去了。
县令已经不是原先那个,来了个叫安以升的新官。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这是被她遇上了。
所谓的大案原是两家人争地的纠纷,姓穆的一家人和姓何的一家人田地是挨着的,原本中间拢了薄土分开。可这何家的苞米许是种的多了些,前些日子这大风一吹,落在了穆家。
何家人觉得这是自家的东西,应该拿回来。
可穆家人认为落在自家的何止他何家,自己家的也有啊。这既分不清楚究竟是谁的,就在在谁的地界上归谁。
不过季徘徊看来,这如何能算件值得升堂的大事?两家协商解决便好,如此微末小事,何劳对簿公堂。
惊堂木一响
“本官听明白了,二位都只是想要自家的东西,是也不是?”
“是是是,小人也不是想平白多拿他家的粮食,只是他空口白牙,硬说自家的苞谷落在我家,这莫须有的事情,凭啥让我给他!”
“你说的有理。”
“这,大人啊,您可不能只听这家伙的一面之词啊,我家的苞谷真是明明白白地掉下来了,也的确是掉在他地里的啊。不然您随我们看看去啊,这他家的不也掉了的,这一看便知啊大人”
“也有道理,若是他家的从杆上落下,你家的自然也会如此。”
那安以升下了高台,在堂上踱步“不如按本官说得来,那谷子你二人都不要便罢了。”
下首两家人不知所以,这县官大人是想做什么?
“两尺巷可曾听过,让他二尺又何妨。你二人都不要各一尺谷子,卖与本官。本官亦退一尺,以市价二倍买下再予你们平分,如此便妥了。”
那台下二人听了也是犹豫,这让县令出钱,他二人······
那安以升在他二人身边转悠,年青的县令没有官场的弯弯绕绕“你二人土地相邻多有摩擦是常事,本官今日此举便是想说各退一步,诸事方解。今日本官帮你二人退,他日望两家再没有纷争,仅是如此罢了。”
两家人面面相觑,也就接受,这堂也就此结束。
衙役退堂,百姓们纷纷离去。
季徘徊实在不知该说什么,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父母官,当真是担得起这个名头啊。
“你这人倒真是有趣,为官怎能如此,应当公正严明,秉公处理才是。”
安以升见一女子进来,身着劲装,拢发高束,一双眼盯着他,带了几分凌厉
“姑娘似在笑话我,这官做得软弱糊涂。”
“你之心意,倒也良善。只是这做官又不凭良心,靠的是朝廷律例,为官之德。你的好心不见得会有好结果。”
那安以升笑笑,开口道“姑娘所说的,本官不懂。我只知道为官自当一心为民,其余的或是升悟性不够,不知,亦不想知。”
罢了,这样的痴儿季徘徊如今算是见识了。
为民请命是不假,只是一人如何请万民命。为官太善,便是懦,担不起天下的担子。
这番话她自然没有说出口,转向了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
“我乃卫国将军季徘徊,今日前来为西风寨匪患一事,你所知的细细与我道来。”
西风寨---
先前那寨主的高座之上,一个男子正仰面躺着打盹,手搭在眼睛上半遮,一脚随意踩住身下的衣袍。而柳权正坐在一边眉头紧锁,一脸阴沉,思索着如何才能解决这家伙。
可这姓顾的是皇亲,自己若杀了他,万万是不行的,可若一直留他在此,只怕会扰乱自己的计划。
毕竟一个皇亲国戚的命,定然被看得很重。
那家伙转头,不知何时已醒。
柳权收敛心中的想法,咬牙切齿“顾亦空,你究竟想如何。”
顾亦空满不在乎,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道“你将我截了上来,现在又想赶我走,请神容易送神难,玩够了才行!”
这家伙吊儿郎当,真不知能做个什么王爷,柳权心里憋屈,他怎么绑了这么个大爷。
原本在山下劫掠旅客不过是为了引起官府注意罢了,可是若这些人里有个王爷,他们未必再会与他商谈,若是直接攻打上山,他的计划便泡汤了。
看着远去的男子,心中恼怒,自己怎么这么不长眼,带了个大麻烦回来。
季徘徊没想到这县官竟如此墨迹,再次感叹幸亏自己不是文臣,否则日日和他们打交道早就疯了。
那安以升十分详细地将事情讲了个遍,按季徘徊的总结,总而言之,就是来了个新寨主,纠集了一帮新伙计,在原址上建了个新的西风寨,掳走不少人。
“他掳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这新寨主是想杀人,还是爱劫财。
“所有途径西风寨的人,无论是谁,均被他劫走,本府已有几日无人敢从那进出了。”
即便是从前穷凶极恶的西风寨,也不会如此。
怪了,贫富不论不说,这不是完全断了自己的财路,引官府掀他的老窝吗?季徘徊想,如此这人的目的倒是难琢磨。
此时,一道男声传进她的耳朵“既然想不出来,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日我随你山上,看那伙贼人究竟有何打算。”
听声音,季徘徊觉得有些耳熟,旋身一看,头戴玉冠,身着一件天青色缠枝花鸟服,那脸明晃晃的在她面前,竟是李确。
“你如何知道我来了这里?从我离府你便跟着?”
而且这家伙又不会骑马,怎么来的如此快。那李确步伐悠然,衣衫整洁,也不像赶路的模样
“只是比你早知道这件事罢了,你出了忠国公府我便一路赶来。路上我倒是见了你,不过你未看到我的马车罢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女皇对他倒是重视,又让他们一起执行任务。
“既然如此,就听你的,是骡子是马明日我们一见便知。”
季徘徊也想好了,此次再剿西风寨务必还是连根拔起,若可以干脆毁了那山头,以防再有人占山为王。
此处距京城太近,安下祸患只会令人寝食难安。
“李确,那想必你手上应该也有些东西,我们单独聊聊吧。”
李确拜别这位县官,随着季徘徊去了后堂。
“徘徊,据我所知这新的西风寨并不足为患。”
季徘徊啃着包里的干粮问“怎么说。”
“那寨主名柳权,江南人,从前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自幼学过一些手脚,方才纠结了些人来此。而他来此之前,发生了件大事。他全家人都在一夜之间死了,可当地官府对此却不闻不问。”
李确递了杯水给她,这干粮太噎,季徘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咳咳,这么说的确不足为惧。只是安以升说已经有好几日此处旅人被劫,如此他手上定有不少无辜百姓。按你所说,他要么是蓄意报复要么是为求清白,以人命威胁。希望他是后者才好,那百姓便都还活着。”
季徘徊心中如此期望着,百姓何其无辜,不能等到明日了,今日她便要上山摸清柳权,好做对策。
让李确寻人安排厢房,季徘徊独自上了山。
两年前她便在此摸过点,倒也算熟悉,这寨中布防也弱,要想进来与她而言易如反掌。这寨子十分破败,未有人清扫,亮着灯的地方不多。季徘徊来了最大的一间,有人正在其中沐浴。
她心里一喜,这种时候进去最为方便。开窗的声音被水声掩盖,她灵活的滚了进来,轻巧落地。
落脚处是张桌子,向前走两步便看到了屏风,隐隐约约看得到里面应该是个男人。想必即使寨主柳权。
未等那人有所反应,季徘徊从屏风后挥剑置于他颈上“刀剑可不长眼,莫动。只回答我问题。”
顾亦空今日无聊,这飞来横祸倒让他觉得有趣,乖乖配合,举起双手,语气十分惊恐“女侠莫手抖,我定知无不言,你可别伤了我这小命啊。”
“你可是柳权?”
出于谨慎,季徘徊先问了此人的身份。
“那女侠可找错人了,我并非寨主,人家只是他豢养的男宠,寨主大人尚未回来。”脸上浮现几分戏谑,顾亦空生出了逗一逗身后这个女子的心思。
她大惊,现在连男宠都这么理直气壮,一开口就将自己的身份抖了个一干二净,倒是丝毫不怕外人知道。
不过胆子也够小,她还没让此人交代便一股脑全说了。观此人面相,的确是粉面桃花。做男宠也不屈。
但这话她却不敢信,是与不是怎能只听他一张嘴胡诌。
“不管你是不是,我的问题你如实回答便是。柳权可是如今的寨主?”
顾亦空十分利落的回答“是”
“那他劫的那些人可被杀了?”
“并未,都好好的养着呢。这柳权的目的不是做强盗,而是对官府另有所求。”
果然,如此便好办了,那柳权定然是为一家人的死而来。
“那便是要让官府查清他全家离奇死亡的真相了。”
顾亦空一挑眉“是,小娘子知道的真多。”
这女子孤身入寨打探,想必武艺非凡,想必也是官府的人。
女人,官府,西风寨。
“小娘子,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乃季徘徊,是也不是?”
“是”,季徘徊也很直爽地承认了
“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做个男宠属实屈才。”季徘徊倒是肯定这人的确不是柳权了,提及家事不见半点伤心,反而思路敏捷,在此与她调笑。
那男子半倚在池子中“奴家倒也不想。只是自幼沦落风尘,能被柳卿带出那地方已是莫大的幸运了,即使做个男宠也是愿意的。”
眸子半弯,转过头瞧着将剑放在他颈间的季徘徊,眼波流转,话里藏着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若大人能怜惜,救我离开,后半生必然以身相许,当牛做马。”
恐怕从前小倌馆没少去过,这般姿态真是像极了。
季徘徊冷眼看着“等着吧,此处的人我都会救,但是现在,带我去寻柳权。”
顾亦空此时不着寸缕,泡在这池子里,她从始至终都是盯着他,面上半点羞涩也无。
“看了我可是要负责的,将军大人。”
“本将军可是有原则的,只看了你的脸,难不成所有见过你的人都要负责不成?”
对付这种无赖,没什么好说的,季徘徊手中的剑只需再近几分,他还敢再说什么。
那顾亦空果然起身穿衣“罢了,罢了,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一介草民,哪里敢与官斗。这便带您去寻寨主大人。”披了几件衣服,湿漉漉地裹着为季徘徊带路,颇带了几分委屈的模样。
两人在这寨中四处转悠,季徘徊也没说什么,只是不时用剑提醒。
那姓顾的不慌不忙,这里瞧瞧那边看看,时不时为她介绍两句。
默然,并未有人理他。但这丝毫不影响顾亦空的兴致,毕竟这小丫头脾气很大,说实话很合他的意。
就这样带着她四处晃荡,看她骂骂咧咧要自己别耍花招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真是在这山上遇见的最有意思的人。
估摸着快有一个时辰,这家伙带她来了个小草屋,那柳权正在榻上酣睡。
顾亦空一脚便踹醒了他“寨主大人,有人找您。”
现在的男宠莫不都这么嚣张,还是说难道这也是一种情趣?季徘徊脑子不受控制地多想。
将顾亦空绑在一边,一剑敲醒柳权。
那柳权睡得迷迷糊糊,好半响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子一身夜行衣,一把薄剑立在他胸前
“我乃卫国大将军季徘徊,柳寨主,让我好找啊。”
那柳权先是一惊,又愣愣的看了看她,最后一脸倔强说道“今日的情形我早就料想到了。只是你找到我又如何,你是不会找到被我藏起的那帮百姓的。”
“你为一家冤情而来,朝廷已然知晓。还不快束手就擒,放了无辜百姓,我等自会为你详查。”
这榻上的男子眼眶一下子变红了,七尺男儿眼泪都快掉出来。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煞白
“你们这群家伙,官官相护,怎会为我沉冤昭雪。若不是我扣了这上百人,恐怕你们根本不会管我这等小民的闲事!一句话便想让我放人,就算是杀了我也绝不可能!”
竟有百人之多!季徘徊神情一转,手中刀刃往他胸前送了一分,鲜血流出,那柳权咬牙一声未吭。
“柳权!你可知此举愚蠢!以百姓之命威逼,你当天威是可随意玩弄的吗。”季徘徊语气冰凉,一副看透了他的模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今他作对的可是整个朝廷,是大厉天子。
柳权的脸色更白了,但仍未松口“我此举便没想过有命再回,独身一人在世间飘荡没什么意思,只要为我父母叔伯兄弟们沉冤得雪,下去陪他们又何妨。”
脖子一梗,便要任由季徘徊处置。
如此倔强,也不再和他废话,将这人也绑了,等兄弟们上山搜寻,上百个百姓,找不着才是有鬼。
次日,浩浩荡荡一行人便在山里进进出出。至于寨里那些匪徒,被季徘徊里应外合一网打尽。与从前的西风寨想比,简直毫无挑战性。
而这日上了山来的李确看着面前的季徘徊,紧锁眉头,这女人不和他打个招呼便来了,幸好他料想的没错,带了人来接应,否则她和她的兵搜山如何能够。
淡淡的叹了口气,如此鲁莽的个性,今日虽侥幸无恙,可日后如何能让他安心。
季徘徊这边也是愁眉紧锁,搜了一整天,竟真的没找到,难不成还有什么机关密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