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共入蛊谷暗事生
原本该逐渐变冷的天气一路上因着不断往南去而逐渐升温。
二人现在还只着单衣,季徘徊裹了一件淡绿色袍子,裙踞不长,收了袖口,方便行动。
李确着一件墨绿劲装,用金线在袖口描了几朵菊花,低调雅贵,十分衬他这好颜色。
虽是在车上晃了一路,两人气色却也不错。
季徘徊面色红润,李确春风满面。
苗疆风物与京城大不相同,来此定要换上当地的服饰才对,恰好她也没见过苗人爱穿什么样子的衣服,兴致勃勃地拉着李确便进了成衣铺。此处买物什麻烦的紧,这铺子让人寻了整整一炷香,问了三个路人才找到。
一看见老板娘一张笑脸迎上来,她抛出一枚碎银,便取了衣服去换。一边的男人却不紧不慢,看看这件,摸摸那件。看了这件叹上一口气,摸了那件又撇撇嘴。直把老板娘气的皱着眉,叉了腰,正要对这位客人“好言相劝”,季徘徊拉开了帘子出来,拽着老板娘为她参谋。
李确静静看着,倚在柜台上一动不动。
从京城到苗疆,这一路上他怎么也看不够,徘徊的一个笑容,一个表情他都不想错过。
站在铜镜前整理身上五彩斑斓的衣物,又拉着老板娘给她梳上发髻,插上几枚玲珑别致的珠钗,揽镜自照,只觉得十分合适。复又换上另一件,依样再来。
最后老板娘乐得合不拢嘴,送两位贵客出门。吩咐店小二将大包小包的东西送至了客栈。
“来了苗疆,须得适应此处才好。方才你已经买过衣物,可要去品鉴一番这里的吃食。我来之前看了不少当地的饮食风俗志,带你去尝尝。”
李确的提议与她不谋而合,既然他不急着完成任务,四处游玩熟悉人情地貌也不错。
不过她忽然想到还有事情未来得及处理。她需自己去一趟。
默默拉远了和李确的距离,准备开溜。
“那便你去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不陪你了。有什么好吃的记得给我留一份!”
季徘徊本就走在李确前方,回头朝他笑了笑,挥挥手作别,就要走。
谁知李确竟一把拉住她的手,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两个人都顿住了。
这人真是奇怪!
“你这是做什么?”季徘徊抽出手,环绕于胸前,转身停下脚步冷冷地问他。
李确俊脸上闪过几分委屈,他只是不想离开她,至于理由,其实并未想好。
嗫嚅了两声“我,我是···”结结巴巴了半天,却并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季徘徊不耐烦了,扭头又要走,这个家伙是不是没离开过人,是个粘人精,胆子太小?
女皇这是给了她个什么搭档。
李确愣了愣,再次伸手却捞了个空,就亦步亦趋地跟上她,干巴巴地解释道“你我两人有重任在身,再加上对此地十分陌生,自然应该形影不离,确保对方安全。”
这是在不是个好理由。
自从二人上路,李确对此事从来是闭口不谈的。
“重任在身?”季徘徊猛然顿住脚步,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从你我在青木镇相遇,你便半个字不肯与我透露,究竟是什么重任。你要知道,此次行动,陛下所托之人是我,而你处处隐瞒,不肯坦言相告。我想了无数次,觉得十分有理由怀疑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其实要和我一起执行任务的人另有其人吧!”
“徘徊!不是别人,我虽有所隐瞒,但并未骗你。要和你一起来苗疆执行任务的人只有我一个!你不必激我,我知道你心中有疑虑,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你即使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女皇陛下吗?”
“只是你的作为实在太过可疑。为何什么都不与我说,我此行真正的目的真的是苗疆的某个人吗?”趁此机会,她想诈一诈眼前的这个家伙。
她并非是不相信他是女皇的人,只是他的忠诚度十分可疑,今日定要让他和盘托出。
“你若不说,今日我便杀了你,一个人我也能完成任务。”
季徘徊瞳孔微微放大,面露阴狠,猛然拔出袖间的薄刃横在他的颈上。“这巷子又窄又暗,没人会进来,即使我真的杀了人,恐怕过几天才会有人发现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我不会说的。如果我死,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就消失了,徘徊,我心悦你,我爱你。”
一番话倒像剖心之论,男人神情坦然,不似有半句假话。如果真的会死,李确更会这么说。
这恐怕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利刃就悬在脆弱的脖颈上,只用三分力气就能划破,若他执意不说,为了确保行动成功,她是真的已经准备杀人。
可他在说什么,难道是试图转移注意力?
“不要顾左右而言它。”
“我的名字你不晓得,那李栖你定然是认识了。
忠国公嫡长子,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也是此次西征的大将军,你的直系上属。我腰间有块玉鱼,与他的那只一模一样。日光下可看到刻了个“确”字。
我忠国公一家如今可没有理由背叛皇帝,如此徘徊你该相信我了吧。”
望向他的腰间,哪里有什么玉佩,将他翻过身去,后腰亦空空荡荡。
正要发作,李确有些脸红“不在外面,挂在内腰带上。李栖那家伙整日挂在外面给人看,我不愿别人看到我们有块一样的,因此只挂在里面。”
季徘徊十分无语“那你自己拿出来吧。”
“可这巷子太窄,你又和我并排站在这里,我拿不出来。”
季徘徊十分爽快地将手伸进他的衣内,左摸右摸,突然手一顿,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闷声闷气道“在哪儿,快说。”
看她脸红的像个虾子,李确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弯了弯唇“你猜”
“快说”季徘徊狠狠掐了他一把。
“嘶~”日后等他们在一起了,不知道又要受她多少欺负,想到这里,笑意更深。
“往左一点点”
“在这吗?没有啊”
“过了过了,回去些。对对,就绑在这儿”
“你这东西怎么搞的,我解不开,取不出来。”
“不必解开,你直接拿出来看就好。”
“看不清楚,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骗我?”
“怎么会,这里光线暗,看不清楚,你凑近点,往下仔细看。”
经过一番努力的辨认,季徘徊终于看清楚了,确实模模糊糊刻了个字,那玉也的确和李栖的一样,她见过很多次。
将刀刃从他脖子上挪开“行吧,相信你。”
“那我可以跟着你?”
“随便”
忙将那位小鱼还揣了进去,
“今日你将我看光,可是要负责的”
“不可能”
若要负责,那她看过的人这辈子都负责不过来。
不知想到什么,李确面色凝重,停下脚步“你与我哥哥在边疆半年之久,又关系、亲近,你有没有看过他。”
季徘徊已经不想再理他,整日里没点正经模样。她还有正事要做,没工夫和他玩闹。
何止他哥哥,手下战士身上有几处疤没有她不知道的。
两人这么一路走着,那李确心中忧虑,一路上问个不停,直教人心烦。
待回到客栈夜幕早已升起,晚上季徘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并无一点睡意,思索着这段时间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十分奇怪,这李确是李栖的弟弟,还是女皇派来随她一起寻人的帮手。
可他对自己的态度怎会如此暧昧。
凭他的身份,自己自然不能再怀疑他,可这段时间他所做的事情却让人难以琢磨。
其实她知道,这一路上所吃的饭菜都是李确亲手做的,每次到客栈李确便消失,直至开饭前才会出现。她起初怀疑,寻过几次,发现他是在厨房折腾,也就没再管过。并且她房间里的一应物品也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一路上用得东西一模一样,她若是傻子才会看不出差别来。不过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她也就用了。
还有在马车上,她总是昏昏欲睡,恐怕是李确做的手脚,此事倒是一直没能搞明白。只是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做。
喜欢她?可他们并未见过。
她的确说过与他似曾相识这种话,但那只是凭感觉,她仔细想过,再加上他是李栖弟弟这个身份,无论如何他们不该认识的。
毕竟从前她不过一介平民,身份悬殊。
罢了,他的目的只能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此行的真正目的,她必须为此细细盘算。
又这样过了几日,李确突然叫她收拾好包裹离开此地“我们终于要去此行真正的目的地,准备好了吗?”
季徘徊这几日四处游荡,已经大概摸清了这南方边境之国。由于此处地理位置的影响,阴暗潮湿,易生虫蛇,当地人中有一部分擅长蛊毒,而王室对此也十分看重,因而蛊毒成了此处十分有特色的一样武器。
李确要说的与她不谋而合“我们要去的地方虫蛇遍地,是王室练蛊的一处圣地。你的武力在那里用处不大,所以到那之后一定要跟紧我,时刻站在我身后,明白吗?”
“放心,你我进去之后必须全心信任,我既知了你身份,又同你一起执行任务。起码在那里不会再怀疑你。”
“还有一件事,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定都要进去。到了‘天涯海角’你不必作声,一切有我。”
有一个地方叫‘天涯海角’!
季徘徊猛地一拍脑壳,原来这家伙的确告诉过她。
闯过了一片浓密的森林,撒了当地买的驱虫粉,一路又小心翼翼,幸好没被什么东西咬到,否则怕会麻烦。
二人体力消耗不少,准备坐下歇息片刻再继续。
不远处又是一片满布迷雾的森林,休息片刻,正待进去,模模糊糊看到几个人影,原是几个轿夫,身着红布衣裳,面无表情地抬着一顶大红轿子摇摇晃晃到了二人跟前。
李确一脸淡然牵着季徘徊的手进了轿子,季徘徊白了他一眼“这····”
才说一个字就被这个男人捂住口鼻
“这轿子是挺像我们成亲时的那顶,不过我那顶可比这个好了不知多少,只是夫人你当时定然没有细看。”
面露委屈,似乎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季徘徊惊得张大了嘴,什么时候自己和他成过亲?
李确轻轻将手指竖在嘴前作嘘,嘱她不要出声。
轿子走的倒也不慢,出了林子看似还远,他们片刻也就到了。
放下他们二人轿夫便离开,一句话也没说过。一个妖异打扮的女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脸上描着可怖的黑色花纹,服饰怪异,光着脚踩在这湿淖黏腻泥沼中,手中执着把纸伞,却也不打开,只做装饰。
见他二人,神情古怪,笑着带人进了间屋子。
“两位先在此休息一晚,你们到的巧。今晚之后我们便不再迎客,国主明日便到。”
说罢腰一扭便要走,那女子素手撑开伞,朝他们渗人一笑“那便祝二位百年好合,夫妻恩爱。”说罢,袅袅婷婷地走了,那把伞随着她一步一步摇摇晃晃,伞上的花纹诡异瑰丽,无端令人悚然。
此处气氛实在令人全身不适,季徘徊自一开始就提高了警惕,进了这屋子左右打量,只觉得阴气极重。怪不得国主不愿在此多住,只等所有人都到齐后才来。
回头看向李确,正要说什么,李确已施施然坐下“不必问了,我知你要说什么。这里只有夫妻进得来,你我的身份都是造假的。我先前不愿告诉你便是因为这个特殊的规矩。若你知道,必定会想其他办法,但我们没有时间,所以我只能这样做。”
季徘徊沉默了会儿“既如此,我的确没什么可说。只是你说的不对,伪装夫妻又不是什么难事,我不是那样顽固的人。”
李确话只说了一半,只是假装夫妻的确没什么,只是后面···,她一定不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