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痴情难得真心顾
这房间倒还算宽敞,桌椅,屏风,窗帘,小几等物也是一应俱全。
不过虽然季徘徊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但看得出这些并不是什么精致的东西,基本都是粗制滥造,匆匆拿来用的。
还有一点,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可他们有两个人。为公平起见,她决定一人睡半晚。
掐着时辰算,此时正是用饭的时间,但并不见人来此送饭,便想着自己寻到厨房找些饭吃,毕竟养足精神才好做事。叫上李确,二人出了门。
门外场景实在渗人,四处都是密林,鸦雀无声,雾气笼罩下不见一点其它生物的踪影。
前边半点人影寻不到,绕到这房子后面,向前寻了百余米,隐隐约约看到了屋子的影子。
李确不放心,硬要走在季徘徊前头,实在有些好笑。
季徘徊看着李确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在这深山老林里警惕性尚不如她,到头来还不是要她保护?
李确仿佛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不必这样看我,我不会武功不假,但这未必就是缺点。况且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任务,保护你也更是义不容辞。”
前方那屋子方方正正,两根大红柱子和他们的几乎一模一样,住的想必也是一对‘夫妻’。
两人走向前去敲了门,——良久才有一男子前来开门。
那男子约有三十多岁,面色不虞,分明不想理他二人,但开口却是有理有节“不知两位深夜来访,有何贵干?我夫人已然睡下,恕我不能迎二位进去。”
李确抚手拜了拜道“叨扰这位大哥,只是我与夫人刚刚来此,尚不甚熟悉,见并未有人送饭,出来找些吃食。”
那人不动声色,“如此二位便不要找了。此处离后厨远得很,我这里到还有些东西未动过,我去拿与你们。”
说罢,看也没看他们,扭头进去。
片刻便出来,手中拎一个红色食盒递给二人,扯了一个淡淡的笑便进去。
大门一关,徒留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这男人给人的感觉甚是奇怪。
“我方才同你说过,此处只有夫妻才能进来,因而这里住的所有人都是夫妻,且都是一群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方才那男人看着也的确奇怪,看来你没告诉我的事情还有很多。”
李确向后望了她一眼,用目光打量两人之间的距离“你离我十丈远,要我怎要告诉你?”
“那还不简单”季徘徊十分自然地向前蹦了两步。
“快说说吧,和盘托出!若再有隐瞒,我定然用拳头教训你。”
李确又开始笑了,无奈地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两眼弯弯,含满了柔柔的情谊“可是我的小祖宗,这事实在有些长,要想说完,恐怕你早就饿了。待会儿回去一边吃我一边和你讲好不好?”
说罢伸手想要挽住她的手,“太黑,我看不见。”
季徘徊真想拒绝,但为了他手中的食盒,闭上了嘴。
摔了他没事,摔着了食盒怎么办。
季徘徊坐在木椅上喝一碗粥,这粥虽然已经凉了,但对于饥肠辘辘的她来说已经够了。
“坐下和我一起吃啊,走了一路难道不饿?”
李确施施然坐下,慢悠悠地开始讲述事件的原委。
“所以说此次我们来寻的这王子是因为造了这蛊毒而被陛下发现,要你我带他入京。而这里的夫妻都是听说了这蛊能让人夫妻恩爱,白首不离,慕名而来。”
“没错,我们为了混进来才装作了夫妻,并且你如今已经‘失忆’,忘记了我。可我深爱着你,才带你来此处的。而我们要找的这人,只知道因为一直不受国主喜欢,住在此地。具体的位置还需再找。”
季徘徊略沉思了会儿“明白了,要找人还要从明日国主那里入手。
想必明日即使那人不出现,国主也会去见他,所以我们只需守株待兔便可。”
“大致就是这样,只是此地由于是苗疆的地界,蛊毒盛行,而那人也不好对付,但他对女皇而言,我只知极为重要。所以不可有闪失。”
这一点季徘徊想得到,毕竟女皇派她这样一个亲信不远万里前来,定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她不会大意的。
“只是你还需给我讲讲这蛊毒是怎么回事。我知苗疆人精于此道,只是能让两人因个虫子无端相爱,未免太荒谬。”
这次李确实在是没办法回答了。抚了抚她头上的红玉簪子,摇摇头
“徘徊啊徘徊,这次我对你真的已经‘和盘托出’,对这蛊毒,我也的确知之甚少。不过你不必担心,女皇给了我一枚丹药可处理这蛊虫。”
李确并未说谎,他手持汤匙,目光坦然,毫不避讳她的目光。
他只是没有说完罢了。
大咧咧地坐在长椅上,十分坦然地说“我倒也不是不相信你。不知来此处的人都有多少,想想倒真是可笑,竟真有人相信这种东西。
既已成夫妻,又何谈爱与不爱。若不爱,当初何必在一起;明知不爱在一起,如今又想相爱。”
听她的论调,李确心里凉凉的。
本就知道她心中没有情情爱爱,但是亲耳听到,可真为自己日后担心。
“爱与不爱有时不是人心所能决定,来此的人多是心不由己,搏一搏罢了。徘徊,有时感同身受真的很难。我在城中的时候已了解到至少有三对夫妻进了这里,都是有钱有权的一方人物,明日你便能见到。”
红尘俗世扰人,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男女困于此中,不可自拔。到底是庸人自扰吧。
“那便明日再说吧。我困了,先去睡,子时与你轮换。”
季徘徊不想与他谈论这个,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不如早些安息,养足精神,明日好做打算。
李确却睡不着,徘徊今日这样看他们,不知明日会如何看他呢?
路漫漫其修远,好在总归他是有时间的。
第二日,季徘徊开了门就看到饭盒,唤李确起来。一同吃罢,便随昨日的侍女去了。
随着侍女不断向里深入,陆续见了些人,大家的目的都是一处,等到了地方,约莫已是辰时,日头正在上升。
与其他几人落了座,只等那主人前来了。
这里的人除了李确已知道的三对夫妻外还有一对,再加上他们共有十人。
早晨她又向李确了解了这几人的身份,实在让人惊掉了嘴巴。
没想到我朝的疆域竟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这天下的奇人奇事都囊括其中。
强取豪夺,兄妹□□,因爱生恨!一件比一件让人拍手称绝。
正想入非非,两排侍女忽然从一边冒了出来,中间夹着个面色阴沉的老头子,两鬓花白,目光凶狠,从一群人身前走过,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想必应该就是那国主了。
苗疆从前是大厉的领土,如今建国已有百余年,为当初此处的首领万氏一族所治理。
如今的这位国主万江已是第九任,在位时间最长,他是南疆之主时,只怕女皇都还不识字呢。而他们此次要找的人就是万江的儿子之一。
看见他,季徘徊立马便警惕了起来,向李确使了眼色,万万要盯紧这家伙,说不定今日便能寻到了人。
那国主走上高台落了座,两侧侍女端了点心,上了茶水伺候着,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诸位远道而来实属不易,我万江也不愿浪费各位的时间。我知在坐的共有十人,五对夫妻。”
桀桀怪笑了两声
“诸位的来头都不小,故事也真是一对比一对让人佩服,写的比那话本子里的还精彩。”
起了身,一手合拢捧了杯茶水,向前走了两步
“最左侧这两位,这位夫人家中富可敌国,自小便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与你身旁那男人也是有着十几年的婚约。可惜啊可惜,人家心中另有其人,可你又不肯放他离去,逼死了他那心上人,绑着他与你入洞房。可心不在你身上,即使日日描眉,夜夜相伴又怎能满足?这才来了我苗疆寻这神药。”
这老头语音嘶哑难以入耳,却非要讲着爱恨情仇,从他那嘴里听到这些,实在极不合拍。
“还有你们”手向右一指,面上一派厌恶之色“你们可是亲兄妹,罔顾人伦不说,竟还生下了孩子。若不是你们父母早亡,恐怕要因这不孝子女向祖宗自绝请罪啊!”
“够了!”两道话音交织,说话的男子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你这老匹夫,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判,我爱尔尔,只是她错生成了我妹妹,这本不是我们的错。如今我只求她,求她也爱我罢了。我来此寻药,愿与你交换所有,只为她一人。”
听了这番话,他怀中半抱的女人却半阖着眼,无动于衷。
“老夫还没讲完,慕容少主急什么,在座的人都等得,怎得就你等不得?我还没讲完呢。”
下一对嘛,她知道,都不必这老匹夫讲。
就是昨晚那个男人,从前是个杀手,这女子是他抢来的千金大小姐,并且李确说这可是当今尚书令的大女儿。几年前失踪,没想到在他的手上,若是可以,这一趟恐怕还得再带走一个。
“血阁最好的杀手,呵呵哈哈哈,掳走一个女子就再也不敢出现了。也对,你带走的可是尚书令的女儿,要是被发现,非要给剁成肉泥方才能消心头之恨啊。”
这国主越讲越兴奋,已经状似癫狂“哦对了,其实几年前你也来光顾过,那次收了你不少好东西,就为剜了那一身癞□□似的皮,如今看和当初真真是换了一身皮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差点认不出了呢。”
台下这男人双目猩红,一双大掌快要握碎了手中的纤纤玉指,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
季徘徊听得津津有味,还有最后一个,李确方才也没讲清楚。
“哟,还有我们的大才子,文先生,状元郎呢。”
何时的状元郎,季徘徊怎得不清楚,想当年她可也是武状元呢。
“十多年前,当时你还小,这姓文的十六岁便是状元了。”听李确这口气,显然并不瞧得上这人。
那确实年岁有些久远。
“我们的文先生,脊梁骨都要被人戳趴下了,娶了自己已逝弟弟的妻子,养着弟弟的孩子,连官都不做了。陪着身旁这朵娇花躲在山里享清闲,外面唾沫星子不知能不能喷到你脸上啊。”
“这人我却从未听过”季徘徊向李确嘀咕,
“此事知道的人恐怕不多,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当初又是辞了官走的,也是可怜人。听说这女子本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虽然李确贴在季徘徊的耳边说,但也被那万江发现了,眼睛又瞟向这二人。
“还有我们这最后一对,你们便无趣的多。本是相爱璧人,奈何夫人失忆,来此寻回从前的美好时光。”
眼睛一耷拉,看也没看两人。“你们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鄙人季疏,妻子花颜。国主听完了我们一行人的故事,可否拿出那神药,莫让我等白来一趟。”
众人都盯着高台之上的人,只见他一摆手,却没再上王座,转到一旁下了高台。
看来这一国之主爱好倒是特别,当众戳完伤口便跑了。
身侧侍女端从王座下端起盒子,来到了众人面前。
那不知名的女子最沉不住气,牵着手中的锁链拽着男人踉踉跄跄走在最前,一把掀开了盖子,只见里面静静地趴着只黑色的虫子。
“诸位莫急,先听奴家说。这虫子名望月,一人服一只,服药之人,一日之后将心头血喂给所爱之人,那人便生生世世对你情难自已了。”
“为何只有一只。”文先生语气淡然,身体略微前倾,显然是有几分急迫。
“奴家这不还没说完,这虫子我家主人多的是,这只是要几位看看效果的,待明日见证了我们这神药的威力,谈好了条件,这东西自会双手奉上。”
话音刚落,自己便张口吃下了这小家伙
“只是还有一点哦,吃了这虫子的人也得只钟情对方一人,若让它察觉有二心,便会一口一口咬到你心里,先让你试试生不如死的感觉。”
仿佛吃下虫子的人不是自己,巧笑嫣然地请这几人回去“诸位今日一定累了,明日此时,请再来此地吧。”
几人相顾无言,各自和身边人离开。
只有季徘徊,李确二人未动。那女子见两人未走,问道“二位还有什么问题,青青可以解答。”
季徘徊一手抱胸,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子,看装束应该只是个普通奴婢吧,
“我对你那虫子还真是好奇,你吃了那东西,是也有钟情的人想要套住喽。”
“青青这样做,只是听主人命令罢了。”
“那就是说,这虫子对你其实并没有什么约束力,只要你喜欢那个喝了你血的人。”
“不相爱,二人只能共死,这样说,姑娘明白了。”
“青青说的够多了,我们还是明日再会吧。”
这婢女似并不想再纠缠,只想速速离开。
两人嘴上告辞,实则跟上了她。
目的嘛,自然是为了找人,此时其他人已走出了数米,不会有人关注他们。
这婢女一路向西走,自从过了高台温度渐渐冷了下来,正适宜毒物生长,不出所料应该是接近了大本营。
二人对视一眼,不知在此是否能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