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误打误撞
幻境中的两人互相折磨而不自知,直至生死永隔,纵连悔恨也是隐忍,如此情劫更不止一世。
最后的画面是夕阳下的山间孤坟,男子鬓发杂乱,起身缓缓离去,将拐过山腰时复又驻足回望,再望一眼那无字碑,道:“明日我早些来……”
几段揪心的前缘又令沁乐释怀许多,看来并非曾经的自己不够好。是啊,自己毕竟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尊为公主,岂会有差?
只是,她既查得到祁叶尘,为何查不到千绪?千绪与山神又是什么关系?
良久,沁乐并未思索出个所以然来,确定他们在凡间的日子并不好过,令她再次感到舒心。心想:不过是凡人罢了,在红尘贪嗔痴中不停打转,永远也走不出,又如何能与自己相比?
只是,紧握的双拳暴露了她真切的自卑。
脑中忽的想起另一道身影——那抹孤傲尊崇的天人之姿。
明王府。
书房门窗半开,房内男子端坐案前,玄衣尊崇冷然,只手执笔久未落下。只一眼,沁乐便想起初见他时的惊艳。
脚步声传来,千绪踏着青石板走来,眼中满是窗内的身影,迟疑片刻,终是走上前去。
“在写什么?”千绪走至他身后。
明王放下笔,稍侧身以让她看清。
‘阿绪不怕’四个字苍劲有力,却总有些不合时宜。
她习惯性地勾唇,却并非在笑,道:“你要我别怕什么?”
“什么都别怕。”
她笑得勉强,低头看对方坚定却无神的双眸,“你觉得我怕什么?”
他只是望着她,未答话,千绪不忍再看,伸手附上他的双眸,那双眼眸太陌生。
几乎是同时,千绪察觉门口出现了什么,正在向她靠近,直行至明王身后。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因未察觉来者的恶意,她尚能镇定。
而这团于千绪不可见的存在,正是沁乐。她被方才那一幕刺了眼,如此男子怎么会被千绪拥有?所以她忍不住走上前,也因方才心绪纷飞,直到近处才发现这堂堂明王竟是个偶人!是了,她想起来,明王曾被火焚过,再后来她便没了明王的消息,如今看来,既是偶人,未被烧死也是正常。
偶人?一个偶人?她几乎失笑,“一个偶人!”
“啊——”千绪突然捂着双耳蹲在地上。
“阿绪!”
察觉来者离开后,千绪紧盯方才异样的位置,双拳紧握,双眸通红。
这世间,她可以助犁城反败为胜,她甚至可以灭一国,她可以决定那么多人的生死,却又无能到这种地步。
亦是这日之后,千绪去了山神庙,这并非她第一次呼唤熙候,却是第一次心灰意冷,她砸了玉佩,而后遇到了十里枯。
察觉十里枯离开,千绪先是慌乱而后镇定下来,不知不觉在破庙坐了一夜。
她察觉出几次的来者并非同一位,虽无恶意却有其他更多心思,只是太多太复杂,她分辨不清。
到底是为何而来?因为闻上吗?闻上的消失是否与他们有关?亦或,仅为她而来?
她这一想便忘了时日,心静如斯,如坠云雾。此情此景,她只觉极为熟悉,不知不觉陷入其中,便在破庙坐了十日。
十里枯再来时看到破庙中灵光大盛,发现是千绪时并不奇怪,却是此刻才发现千绪体内有一团灵体蠢蠢欲动。
被封印了么?
十里枯啧啧摇头,道:“可真憋屈。”若非这禁锢,她怕是早已飞升而去,这又是封印又是结界的,如此煞费苦心对待她,到底在怕什么?
莫测一笑,十里枯向前走去,渐于黑雾中化形而出,紫衣墨发,优雅俊逸。
千绪本是心静悠然如在雾中,却在十里枯出现时清晰察觉,一声‘可真憋屈’搅了她的心神。这话有几分惋惜之意,几分可怜,几分讥诮,却也给了她许多信念,只因她最近方才察觉周身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禁锢,若非静坐这几日,她竟从未发现。
猛觉体内有几股气息争斗激烈,千绪忽的睁开眼,大口喘着气。
此时,十里枯已走至庙门外,在看到她体内生出的阴邪之气时,再次一瞬疑惑。
千绪回头,便见门外走来一位男子,凑着门外的月光,显得对方极为缥缈。她怔怔望着,那气息……她明白的,既有这么多来客,偶然现身一两个来‘逗弄她’并不奇怪。
她才发现自己竟能如此镇定了。
“夜深了,姑娘独身在此可不安全。”十里枯款款而来,颇为文雅。
千绪虽镇定,突闻对方开口时仍觉一丝怪异,回神淡淡道:“宵小之徒若见了我,危险的是他们。”
她打量着来者,不知者还以为她被对方容貌所倾倒,便是十里枯也认为她的反应再正常不过。实则千绪在想:“果然!他们这些人既可随意变换面貌,自是要变个俊美的来。”当然,千绪若知晓他心中所想定会嗤笑一声,他人再美又如何能同闻上相比。
“姑娘身姿纤弱,看不出还有这功夫。”
千绪仍闲闲坐着,道:“活人并不可怕,妖魔才最蛊惑人心。”
“你不怕?”
“邪不压正。”
“哦?”十里枯打量她一眼,道:“可我瞧着,姑娘早已生了心魔,邪气深入骨髓。”走至一旁供案坐下,破庙中处处积尘,令人唏嘘。
千绪一怔,道:“我为国为民征战许久,任谁也不会说我有何不良之心,何来心魔之说。”
“心有所求,则易有执,执之深,便为魔。你的心魔,几要深入骨髓。”
千绪不知他所言真假,只是好奇他如此闲来与自己交谈有何目的,半真半假道:“你说的这样煞有介事,又是如何知晓?”
“不巧,我先前修习了些术法。”
“原来如此。”她答得随意。
“不信?”声调轻扬,随后指尖轻弹,则见千绪周身火焰四起。
“啊!”突来的异象,她没忍住惊呼,瞧着周围一尺外的火圈,抑不住震惊。
“信了?”
千绪小心起身,烈焰亦随着她涨高,烈焰灼热却渗着阴冷之感,令人说不出的难耐,不由道:“我信你!”言罢,烈焰立消。
她似孩童般惊奇,走出方才的火圈,盯着地面出神,心下却在想:“这便是差距吗?”不由瞧了瞧自己的手。
十里枯勾唇一笑:“喜欢么?”
千绪转头望着他,认真道:“我也能像你这般吗?”
“当然。”
“真的吗?”她自知现在的自己满脸惊奇和艳羡,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正是一个凡人初遇此事该有的最正常反应,实则,她另有打算。
十里枯起身,向她走近,道:“你若有了上天入地的本领,最想做什么?”
见对方靠近,千绪不由紧张后退,“我不知……”
“是么?”
她抿了抿唇,没答话。
十里枯轻笑,道:“与我无关,我只有一个要求。”上下打量千绪一番,道:“待你冲破封印,记得唤我来。”
“什么?”千绪不解。
“哦对了。”他自顾道:“你若想脱离掌控,便不要相信任何人,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试图冲破封印。”
千绪仍是不解,却始终开不了口,好像被人点了哑穴。
“当然,便是你不唤我,我也会知晓。”言罢,在千绪的注视中,指尖轻触她的额间,注入一股黑气。
察觉外面传来马蹄声时,十里枯满意地收回手,似笑非笑道:“你可要勤奋些。”言罢转身离去,在看到门外骏马之上的偶人时,得意一笑。
他查不到千绪的来历,其身上的封印亦非寻常,在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时,他怎会打草惊蛇,他喜欢给人制造麻烦,而讨厌处理麻烦,他要千绪自己把秘密带出来,届时,便瞧瞧千绪有多大用处了。
而,正是十里枯此次不怀好意的打算,在不久的将来却助千绪走上了她本该走之路,更成为了他们许久之后正式打交道的基础。
很久以后,十里枯问她:“若非那次误打误撞……”
“打住,你是在着意利用我。”
……
睁开眼是熟悉的卧房,千绪猛然起身,发现窗外大亮,过去一夜了吗?端起自己的双手细瞧,昨夜是真的吗?
打开门,院中是熟悉的身影,她没有出声,只是走上前。
男子回头看到她,“醒了。”
千绪点点头,上前陪他坐下,道:“昨晚……”
“你昏倒了,怎么会去那里?”
“闲来无事。”顿了顿,“这几日你不是住在西郊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结束了。”
千绪点点头,瞧着他冷峻无暇的面容,始终无力触碰他哪怕一个指尖,他不是闻上,再像又如何。
自此以后,千绪时常将自己关在房中,她大概明白十里枯所言‘封印’,虽不知对方有何目的,但那层禁锢的确令她作呕。
……
时值人间除夕,天界也极为热闹。
大殿内,珍馐美酒,仙子仙乐,下界各地值守纷纷上天述职,众仙君们齐聚一堂。
有头有脸的仙君们均在前排,外围则是些小仙,由于天君所言各界大事及来年事务安排与他们关系不大,一个个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