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等我，很快
沁乐带领几名仙子奏曲完毕便退至侧堂，堂内诸多仙子仙君亦在推杯换盏，几人便随意找位置歇下。
阿素和阿思谈笑饮酒，见沁乐在一旁出神，便朝她凑过去，道：“你怎么了？”
“无事。”
不远处几位仙子的谈话声传来：“……还是咱们天庭好。”
另一仙子应道：“是啊，人间浊气太重，我先前下凡一趟，可真够呛。”
沁乐怔了怔，不由握紧双拳，阿素想说什么时却被阿思扯了扯衣袖，示意她别多言。阿素只得作罢，其实她也只想安慰一下沁乐罢了，却又明白这种事只能由沁乐自己想通。
“不过……你们说，冥界真的有那么吓人吗？”一位仙子若有所思。
“怎么，你想去啊？”另一仙子打趣，“我们虽不必轮回，可那种地方怕也不具观赏性吧”
又一仙子道：“人间都那样了，地狱又会成什么样？你可真是瞎好奇！”
其他几位仙子也随着附和，最初问话那位仙子嫌众人带歪了题，道：“你们忘记冥王了吗？”见他们怔愣，才叹道：“那般容貌和气度，便是天庭也少有，你们说……纵是冥界真有那般恐怖……”却没好意思说下去。
一位仙君闻言立时明白，道：“难不成你想追随过去？”
那仙子立时羞红了脸，嗔道：“你说什么呢！”
又一仙子疑惑：“你们说，他常待在那种阴暗之处，初来天庭可会不愿回去？”
突然不知哪来的仙子冒出一句：“他若肯留在天庭，我定要嫁给你！”
此言一出便惹来一众鄙夷，均道：“那还轮得到你？”
不远处一位仙子见状不满，道：“你觉得天庭好，人家亦觉得自家的冥界好，要你在这胡言乱语，人家堂堂冥王怎会娶你！天界与冥界互不管辖，人家难得来一次，岂容你讳言！”
那仙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另一仙君道：“当初有仙子初见他时满心仰慕，却在听闻他的身份时一时失言道‘那可不是好地方’，随后被打下了凡。”
众人一阵唏嘘，“口出妄言！”
一仙子讪讪道：“那时冥王可会生气？”
一片寂静中，上首一位女官突然开口，淡淡道：“堂堂冥王岂会在意尔等无知之言，可真高看自己。”
众人悻悻而止，赶紧转个话题。
沁乐则是为此出了神，又听得前方两位仙子窃窃私语：“……她们可真狂妄，照人家尊神的姿容气度，人家若能看得上我，我二话不说就随着去了！”
身旁仙子一脸崇拜道：“真有这样好看？不过那时我还没来，未能得见其尊容，好可惜啊！”
那仙子小声道：“不可惜不可惜，我悄悄画给你看啊！”说着化出纸和笔来，道：“可不要告诉别人啊，人家一界尊神，咱们私自画像可是不敬！”
小仙子赶紧摇头：“我不说我不说！”
…………
人间，除夕夜，万千烟火闪耀夜空，除去整年污秽，明王府上空更是流光满罩。
千绪立在院中望着漫天璀璨，良久，也只是望着，连半个笑也吝于。明王去宫中参加宫宴，她以身子不适推脱了，如今的她便连做作戏也懒得作了。
三年有余了，她还要等多少个三年？闻上曾问，若是他不来，还要等多少个十日？如今自己可是等了太多个十日。她想问，若是闻上不来，自己还要在等多少个三年？如果她这次等不到……
良久，她收回思绪，转身回房。
此时烟火暂歇，她知晓侍卫就在院墙另一侧赶着点燃新一轮，就在这一时的安静中，她方踏上台阶便听得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却懒得作理，直至踏上三步阶时，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唤。
“阿绪。”
她停下步子，转身看着来人时，随意道：“怎么回来这样早？”今夜府里点了许多灯，他站得虽远，令人看不清样貌，但那熟悉的玄衣和身形，她又怎会瞧不出。
“嗯。”他缓步走来。
千绪实在无力应付，看见对方顶着那张脸真是个折磨，微叹道：“我有些乏了……”
“烟花还未放完。”
许是她太累，又许是今夜的烟火气太浓，直到对方走至梅花树下时，她方察觉一丝异样。
他们就那般遥遥相望，谁都没有再开口，亦没有再进一步。
此时的千绪仍不敢确信，亦或说她在怕，瞧着梅树下他的身影，恍若经年。
是啊，六年了，六年里她只见过一次真正的闻上。
千绪逐渐心跳加速，双手都在发抖，却只是紧盯着他。
“要睡了吗？”他问。
千绪眼眶一热，差点流出泪来，隐忍道：“是啊……”
“烟花还未放完。”他又道一遍。
他在留自己吗？几滴眼泪流下，积压的思念瞬时翻涌而出，她道：“太多了，一夜都放不完。”
一时沉默。
千绪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又无法上前瞧个仔细，加之眼泪在流，她甚至庆幸廊下昏暗，不至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异样。
只是，这又怎能瞒得过闻上？她的表情，由初时的倦怠，到惊诧，再到后来的委屈，每一滴眼泪，都被他尽收眼中，千绪在他的眼中向来明亮如斯，一览无遗。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早在崔由说千绪无甚异样时，他便知晓了，虽不知缘由。
烟花在头顶炸裂，映出他面容一瞬清晰，明明暗暗，更似虚幻。
对方抬步走来，一步一步踏在了她的心上，千绪几乎有些站不稳。
闻上走至廊下，三层石阶之隔，他微仰头望着上方人，道：“没关系，明晚再放。”
千绪握紧双拳，徒然有一丝怒意，道：“那……你早些睡？”
闻上瞧她一瞬，却是踏上石阶走至她面前，伸手拂去她的泪水，道：“怎么哭了？”
千绪似是惊吓般后退一步，怔怔地瞧着黑暗中他的轮廓。
对方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如此亲近的无动于衷，凑着耳边的轰鸣，千绪忍不住大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阿绪……”
“你到底懂不懂？懂不懂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她无法质问，拂去脸上的泪水，反应过来话锋一转：“我不是不愿陪你去宫宴，你知道吗？你、买这么多烟花做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她所言毫无逻辑，其实是不敢言明。她想问闻上为什么随意丢下自己，又随意出现，她明知这一切却还要装作不知，现在闻上就在眼前，她却连问对方还会不会离开都不敢，她什么都不能做，她还能怎么办。
闻上将她扯进怀中，“阿绪——”
“啊——”她发出一声隐忍的痛呼，为什么她偏偏知晓这一切，这种感觉太难熬了。她揪着他的衣服，埋在他身前大哭。
“阿绪！”闻上皱眉，没想到千绪压抑至此。
千绪本以为会对闻上的到来感到欢喜，然而真到了此刻却不知所措，突然，她伸手将闻上往外推，无奈撼动不得，不由略带怒气的看着他。
不期然的，闻上低下头去。
突来的吻，封存了一切。
闻上知晓她的隐忍，她的小心翼翼，在千绪看来这的确是周全的考量，而事实却不必如此。是他要得太多而忽略了千绪的感受，是他的错。
突来的吻，是久违的熟悉气息，千绪脑中顿时‘轰’地一声，睁大眼睛望着他，似乎不可置信。
她想问闻上是认真的吗？却不得开口，她想后退却轻易连带着对方一起后退，只是刚退一步便抵了墙，更方便对方钳制住她。对方大手扣着她的下颌，似乎没打算放过她。
“这算什么！”千绪在心中大喊，“你若还是要走，岂非让我更难过！”她越想越觉委屈，又动弹不得，不由又哭起来。
闻上呢喃着：“阿绪——”
“你还要我怎样？”千绪大声质问，出口却含糊不清，一时气急，索性不管不顾了，发狠似的咬了他一口，与他回应着。
血泪交融，不外如此。
黑暗中，有道灵光一闪而逝，混在万千烟火下恍若一体。
榻上，精致的容颜已安稳睡去，依稀可见泪痕。
闻上坐在榻边，轻抚她鬓边发丝，她分明霸道至斯，却又能这般委屈隐忍，是考虑周全，实因对他情根深种。
这些日子，他不是不曾想过放千绪自由，任其选择去留，却终究不舍。前有祁叶尘，亦有西天的看重，他实在无法估量自己这一世对千绪的分量。他也曾想将千绪留在冥界以期长久些，却知千绪迟早会醒来，届时又会否怨他隐瞒？加之熙候的知情，日后若要带千绪去寻公道，他要如何拒绝？而这亦是他本想做之事。两相权衡，他竟在贪恋与千绪在凡间的日子，更是忽略了人间三载对千绪的煎熬，直至今日他才发现此事之荒谬。
俯身在她额前一吻，轻道：“等我，很快。”
灯烛忽闪，案上出现一封信笺，短短四字是他的坦白，彰示着千绪即将步入另一个天地。
而床上人呓语一声，梦中不知看到什么，几行泪流下。
良久。
黑暗中走来一道身影，冷丽的面容满是妒意。
沁乐握紧双拳，在心中大冷冷道：“你不配，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