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痴恨
闻上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这个发现曾令她欣喜，亦坚定了许多信念，所以她才能安心等待两年。
可闻上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时他的确受伤了吧，而能令闻上受伤的必定不是寻常人，莫非还是那些妖怪？可这是她完全无法掌控之事，所以她的错过是必然。
千绪痛苦地蹲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办……”
…………
中元节，冥界大门开，魔界亦是阴气大盛。
自从仙魔大战之后，魔族受创严重，魔尊易主，众魔心志不齐，对新任魔尊更不服气，日常亦有阳奉阴违使绊子的存在。
新任魔尊名唤‘十里枯’，只因他所到之处方圆十里草木皆枯而得名，此是难得一点令众魔服气之处——众魔以为这出场效果实在霸气，好歹勉强像个魔尊的样子，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了。
十里枯不过三万余岁，且面容清俊，加之平日总一副睡蔫儿的模样，实在与历届威武霸气的魔尊不能比。事实上，他也的确常在外乱晃，只在听闻魔界众位小头领闹得不可开交时才回去和稀泥般的好言安抚，告知大家要同心协力才能为魔众开创盛世。就这样，七零八散的魔众在这位吊儿郎当的魔尊手下，竟也安稳过活了几百年。
至于十里枯的霸气出场，虽为自己搞了个好兆头，却也惹来了不小的打击。彼时魔众们为此嘚瑟，传遍了方圆百十里，也就吵到了山神，其时更有不长眼的魔众去山外闹腾，更是口出狂言，此时恰巧十里枯出现，他还未来得及令众魔低调，便听得空中飘来淡淡的女声：“不过是所行之处的灵物被邪气干扰一时萎靡，如若真能令它们枯萎至死，莫说十里，便是一里地，你看本尊可能让你活过今晚？”
那日，十里枯亦是闲逛，远远瞧见一处破庙时略觉眼熟，想起此是山神庙。
远处一件物什在空中划过，而后便是四分五裂的灵光迸溅，点点灵光在空中跳动，复又形成一道结界旋转在那人身边，而后被那人吸收殆尽，更在其周身形成一道屏障，颇为耀目。他想这法器实在不错，在破碎之后还能如此护她。
此时，十里枯已走近那道身影，只见其紫衣飘渺，侧颜精致，更重要的是其周身气息清灵非常，加之灵光环绕，不细瞧的还以为她是仙而非凡。而直至女子转身环顾四周时，他看清了女子的面容，不由一怔，面容竟也这般熟悉。
清俊坚毅的面容染了些探究的兴意，这般相像的面容正巧出现在这座庙前，他实在无法认为仅是巧合。
而千绪，在摔碎玉石的一瞬便清晰察觉周围汇聚而来的清圣之气，而后便觉神清气盛。紧接着，几乎是同时，她察觉一股强劲的幽邪之气自侧方靠近来，她心下一惊，忍不住回头看时，却明白这种不寻常绝非错觉，为免被识破，她并未直接看向来者的方向，而是环顾四周。不出意料的，她未见任何有形之物，空荡的四周只有轻风偶尔吹过耳旁。
是谁？又为何而来？
…………
阿素并非好奇沁乐在凡间的经历，只是瞧对方时常出神，不知是在为此次被贬下凡仍心有芥蒂，还是对凡间之事未能放下，亦或是为熙候？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别的，但又因知晓沁乐的性子，便没多问。
“阿素，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沁乐主动开口。
“我瞧你时常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沁乐一怔，摇头道：“没什么。”
阿素微叹气，道：“过去已逝，你刚回来应该更能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可……不代表我的心能做到。”
阿素倒是没想到对方这次如此坦白，问道：“到底怎么了？”
沁乐看着她，道：“你可曾见过熙候？”
“你说熙候啊。”似是舒了口气，“他本就习惯独处，轻易见不到他。”顿了顿，“他待人向来冷漠，并非针对于你……”
闻言，沁乐心下猛然颤动，道：“你也说如今的我应该更为通透，我对他……的确已没了念想。”
“那便好。”阿素欣慰一笑。
她是明白，什么都明白，所以这几日才在克制，但她克制的是怒气，如阿素所言，过去已逝，她刚回来，种种经历尤在眼前，自然再明白不过，可这并不包括熙候，熙候始终不属凡间！既然不属凡间，她又如何能一同看待？
就在阿素离开后，沁乐转身消失，直往扶桑岛去。
扶桑树金光璀璨，祥云偶尔越过枝头，只是树下没了抚琴者，温煦亦清冷。
沁乐拂去心下仍有的一丝失落，道：“他呢？”
“不知去处。”在察觉有来者时，老仙者便现身于不远的磐石之上。知晓沁乐，是因对方曾几番来寻熙候。
“何时回来？”
“不知。”
沁乐打量扶桑树许久，突然笑了，满是嘲讽，道：“你在凡间所为，以为能永远瞒得过我吗？”
老者仍闭眸静坐，道：“他的确不在这，也鲜少回来，但他应是知晓你会来，便让我代为传些话。”
沁乐一怔。
“那次若非他出现，你认为自己逃得过一死吗？你的指责与他无关，他不回应亦不打算拒绝。”
“不拒绝……便是认了？”
“至于你为何能走到那一步，竟还看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吗？”沁乐若不来此，他便不必说这些，可沁乐来了，他所言便只能是责问。
沁乐紧握双拳，道：“这也不是他出口伤我的理由！且不要提我如何对待别人，可他是熙候！他凭什么这般对我！”熙候是在千绪手下救了她，可那般伤人的言辞又算什么救？所以后来才抹去她的记忆吗？
此话一出，老者便明了了，道：“你伤人是实，为何不提？又为何不能被伤？如今的你该知晓，若想超脱，并非坐拥万千宠爱、权势和财富就能做到，那时的你心性如何，你当真察觉不到么？”
“可他是熙候！我纵是死了也不要他这样救！”沁乐大声指责。
老仙者缓缓摇头，道：“那时的你确定不想活吗？”
沁乐一怔，仍是不服道：“你说要超脱，可他堂堂仙君下凡围着一个凡人又算什么超脱！”言罢也发现此言文不对题，道：“他以为救了我，便能如此出言伤我吗？”
她想活命又想撇去自己的恶果，熙候或许有迁怒之意，却对她仁至义尽，巧合只在于她同熙候相识，所以才受了蒙蔽。而这一点，她怕是很难明白了。老仙者叹了口气，道：“说到底，他与你有何情分？你要的未免太多了。”言罢消失于原地。
沁乐等了许久，却始终未等来熙候，心中愤懑愈深。她承认过去已矣，若是熙候也同凡人一般会在百年后归西，她自然不必理会，可熙候过不去，凭什么要她揣着这等委屈！
心一旦陷入死结，且觉得此结存在之合理，便很难走出来。她等了许久，直至金乌归来，光芒黯淡。她起身，决绝转身离去。
祁叶尘，她还记得那个凡人的名字。那时的她根本不必死，但‘死’对一个早已尊严扫地、前途灰暗的公主来说却是最好的归宿，所以她为那人挡了无关紧要的一箭，她要那人永远因愧疚而记得她。如今凡间已过三年，她倒要看看那男子有没有心。思及此，她又觉得可笑，一切的一切，竟都源于凡间！
不期然的，祁叶尘身旁还有一人，是千绪，这本不算意料之外，只是再次见到千绪时，沁乐楞了许久，而后不禁大笑起来，笑得流出泪来。
她怎么就差点忘了千绪的模样！她曾因山神被贬下凡，到了凡间却又遇见与山神面容相似的千绪，曾经的山神得熙候钦慕，如今的千绪更抢走了祁叶尘，两次了，她始终都是被伤的一个，不仅如此，熙候甚至为千绪下凡来，为什么会这样！
一瞬间，沁乐脑中全是曾经的点点滴滴，悲痛苦楚占据了满心满眼。她痴愣了许久，悲寂的心愈渐颤抖，她不过是曾喜欢熙候，凭什么要这样对她？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浮现，天女下凡、可望可不可得、安分守己，百事无虞……凭什么？凭什么如此待她！她终究还是天女！恰如她曾言千绪孤苦终老才是罪大恶极，若非熙候捣乱，千绪怎能比得上她！
下方，两人相对而立，正是千绪和祁叶尘。
沁乐冷冷地逼视那道身影，突然，她只袖挥过，面前映出一方幻境，良久，幻境中只是一片白茫茫，唯有那一幕不甚清晰的大战，漫山哀嚎。
“果真是她吗？”沁乐紧盯着幻境。种种迹象令她认定千绪与山神脱不了干系，这样便可以解释为何熙候会对一个凡人如此关切。沁乐冷笑出声，果然，并非是她看不开，而是这一切本就与凡间无关！
下方，千绪面容冷淡，在祁叶尘的注视中转身离去。
祁叶尘眼中的痛太明显，令沁乐忍不住扬起嘴角，随手挥过，眼前又是一方幻境。
“和尚？”她挑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