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撒娇
几日来她上下山练习轻功，已将这山摸了个七七八八，记得有不少草药可缓解疼痛。
回来时天色已晚，窗内透出明亮。
打开门，便见桌旁端坐的闻上，案上灯烛映出他面容明亮柔和。
“去哪了？”他出声，打量一身风尘仆仆的千绪，裙底有些泥土的痕迹。
她笑道：“给你采了些药，怕你睡着了，就先进来看看，药还没捣呢，我这就去。”
“等等。”
“怎么了？”
“……拿进来。”
她点点头，将臼子和草药拿进来，靠在桌边陪他。她专心捣着药，发丝自耳边飘落，柔和静谧。
一切仿佛安静下来，唯余捣药声，一声声和着他的心。
捣完药，千绪抬头看他，见他似在出神，“怎么了？”
他摇摇头。
她欲起身，便见闻上适时伸来的手，她握了上去，借力起身，便听他道：“扶我过去。”
为避免上次的情形，千绪扒着床框将他放下，一张小脸颇为局促，闻上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千绪下意识要为他上药，又想起伤在他膝盖上方，道：“你自己行吗？”
对方默了默，道：“在军中，这点伤压根无需包扎，顶多扯根布条勒一下就继续杀敌了，现在也不算什么。”
千绪未料他说出这番话来，倒显得自己奇怪了，道：“战场上将士英勇，更知舍生取义，我若身在战场，除了丧命必也不会让这点伤误了大事，可如今环境不同，你不必撑着。”言罢蹲在他身前，撂开他的衣袍，脱去靴子，捋起裤腿，露出一片纱布包裹处。
闻上也未料到把她激出这番正经话，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便见她姣好的面容一瞬惊愕，他凑近道：“你当我柔弱易碎？”
她眨了眨眼，如实道：“你诸般武艺样样精通，一点也不柔弱易碎。”
“……”
为闻上包扎好，千绪转身出了房门，远望天边厚重乌云，她想若是再遇雷雨天，应是不会再怕了。
朝堂之上，众人面面相觑，为琉璃国的和亲之事争辩了半天，但基本持同意态度。
一臣子道：“琉璃国既言和亲，天下人便当其和亲，倘若其借机行不义之举，僔沓背憎，自会失天下人心。”
另一臣子道：“倒也不必如此悲观，两国交好本就无害，虽说我们两国先前略有不合，可如今国泰民安，他们也懂得挑起战事并非明智之举。”
又一臣子道：“边境最近有桩命案，牵扯我们两国，其实也算明了。”顿了顿，“只是这个节骨眼……”
国君被争得头疼，一锤定音道：“和。”
下了朝，国君一脸气愤，道：“你说他们这些臣子，平日真是安定惯了，既都同意和亲，何必说些有的没的，净会耍嘴皮子逞能，没一个干脆的！还有那鸡毛蒜皮的案子不是早已了了吗，还扯！”
老公公陪着笑，道：“全仗国君您治国有方，他们才有此闲心嘛，也是好现象，好现象！”
国君这才缓和了神色，道：“正因太平，琉璃国突然和亲确有可疑之处，让边境探查速来报朕。”
“国君英明！”
常青山，今日阴，狂风大作，重重乌云压至山巅。
千绪望着此象，心底犹有阴影，轰隆一声雷过，她她赶紧关窗进了被窝。
闻上站在窗前远望，西边的冥差出动了，应是烟宙带着开战了，只是动静太大波及到常青山。若在先前，千绪定会受此影响，如今有了他的结界自是无碍。
半夜，暴雨倾盆，一道人影被闪电映在窗上前行，直至一处房门前，推开复关闭。黑暗中一道人影悄悄向前摸索，趁着偶来的光亮走上前，依稀可见榻上人的睡颜。
千绪半蹲着趴在床头，轻唤道：“闻上？”
没有回答。
雷声徒然震她一个机灵，她反正是不会再回去了，如此想着便坐地上了，头靠着床沿就睡。
“阿绪——”
模糊中有人唤她，察觉是耳边传来，她迷糊道：“闻上？”
“怎么睡这了？”
“雷声太大了，我……你怎么醒了？”
“上来。”
“我、方才衣服淋湿了，没事，我在这……”
“上来，还是回去？”声音不容置疑。
黑暗中她犹豫着，不得不说秋日的阴雨天是极冷的，尤其她这身湿漉漉的衣裳。犹豫着褪下外衣，站在床边瑟瑟发抖，好歹屋内黑暗，她将心一横，自床脚翻身上榻，盖着被子紧缩在里侧。
闻上侧头看她紧张模样，“还怕么？”
她摇头，又发现他看不到，道：“不怕。”但紧张。
闻上略有所思，如今的千绪不该怕，阴邪之气也不会再影响她。寻常人怕雷是因身浊，千绪却不是，只是怕雷声么？
日光撒进窗棂，身侧的睡颜精致乖巧，此刻正贴在他身侧，微浅的呼吸扑在他颈边。闻上闭了闭眸，坐起身来。
千绪梦中抱着的大暖炉突然熄灭，随着一阵清风吹来，她睁开眼睛，在看到身侧的闻上时霎时清醒，随即更见他转身来帮自己掖被子，四目相对。
她一怔，将半张脸缩进被子，招呼道：“早——”
“睡得可好？”
她点点头。
将被子拉至她脖子下露出脸来，“今日回府。”他道。
“嗯？”她想了想，“今日是第十三日。”
“两日之差大么？”
“……不大。”
丰延国边境，战火连天，绥远将军祁叶尘已带领众将士奋战了半月余，蛮族终于渐呈退败趋势。
因先前与琉璃国的摩擦，丰延国与蛮族一直胶着，进不得退不得，蛮族好似也看准了这一点，仗着自家易守难攻的地势频频招惹。如今琉璃国突然提出和亲，两国交好，丰延国便腾出气力来处理蛮族问题，前线将士知晓后方有援军到来，更是信心倍增。
营帐中，祁叶尘分析着面前的地形图，道：“这一块向来是蛮族倚仗的险地，决不能让他们汇合，援军还有十余日到达，这几日暂且佯装休整，暗下我带兵前去伏击，你二人带兵自南直面而上，届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另一位将军点头，“此处险要，他们必不会轻易放弃。”
祁叶尘自信一笑，“就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是为占领此地，他们必将奋力苦战，届时城中必有支援。我们的确要占领此地，却并非此时，所以不能把他们逼死，更要给他们城中救援辟出时机，所以，我们此次目的只是在城中安插人手……”他们的兵力尚且不足，但如此能加快脚步。
一番商讨，众人对此计无异议。
身后的阿更犹豫道：“若援军不能按时赶来呢？”
“若是不能，进城者安静待命。”至于待多久，全看援军。
祁叶尘目光幽远，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也好。
天气愈寒，明王府亦呈一派肃杀，些许万年青和腊梅也显得单薄。
难得日暖，腊梅树下小小泥炉上咕噜噜烹着香茶，一侧躺椅上，千绪裹着厚厚的披风晒太阳，因怕冷便只露出上半张脸，玉肌白皙，羽睫轻阖。
她本不困，闭眸久了便有些倦意，迷糊中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直至一旁的木椅传来轻微的‘咯吱’声，知晓他是坐下了。
“起来喝药。”
千绪闻言睁开眼，瞧着来人，日光下他周身栩栩生辉，沉静尊贵，竟特来唤自己吃药？埋在披风下的唇角弯了弯，道：“我……不想喝。”是了，她在山上被雨淋之后又坐地上睡了半晌，很荣幸地感染风寒至今已有七日。
闻上只是看着她，道：“前几日那么积极，这可不像你。”
她当然爱惜自己，便是受伤敷药再痛，她也咬咬牙就过去，哪会喝个药还跟自己过不去，但她方才见了闻上便想磨蹭会儿，懒懒道：“你知道我什么样啊！”复闭眼假寐。
“知道。”
简单两个字却令她双耳一麻，她没吭声，只是笑着。
突来的揭穿！
千绪睁眼便见闻上不知何时到了跟前，此时拉下她的披风，露出她满脸笑意。
她收敛笑意，道：“干嘛突然过来了？”一脸被拆穿后的乖巧。
“这么开心？”
“没有啊。”
“药还喝吗？”
她瞧一眼案上的瓷碗，想着照闻上的脾气莫不是见她不喝就去倒了吧？只得道：“我待会再喝嘛——”
闻上这才略带诧异，“待会凉了。”
她也不好再装，索性坐起身将药端来一饮而尽，“好啦。”
闻上坐回去，随口道：“还有两剂。”
千绪复躺下将披风拉上来，突然想到什么，道：“两剂差别也不大。”
“是么？”
她使劲点头，望着他道：“你特意来给我送药啊？”
对于这废话，闻上点了点头。
她暗自笑着，开口却是淡定，道：“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啊！前几日我咳得那样重，一度卧榻不起，你有没有担心过我会咳出肺痨？你说我若真的不久于人世，你会为我难过吗？”
闻上却是瞧着她，道：“把脸露出来。”
“为什么？”
那个问题他无法回答，毕竟千绪死活都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