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争夺
闻上却是瞧也没瞧他,淡淡道:“她不知。”又道:“这算什么隐私。”
是了,下一世于千绪是未知而非隐私,但他们又怎能看得到千绪的未来?
熙候劝自己释然,心道:“反正你也查不到。”临走时,熙候瞧着榻上身影良久,道:“照顾好她。”
千绪再次醒来时,正见闻上起身走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想起。
而闻上既不愿睁眼说瞎话地骗她——这向来不是他作风,又应了熙候不告诉她太多,只道:“你没有做什么。”的确非她作为。
“什么?”
“我能告诉你的是:这只是一劫,你既来此便该来此。我亦同样,自来许你一世。”
既来此便该来此,又是这句话,她很不满意,开口却是道:“你要来?”
“是。”
“如何来?”
“你想我如何来?”他眨了眨眸子,略有慵懒。
这一举动颇似哄诱,其实他有意无意却也含了些此心思,亦或说他一贯对千绪另眼相看,举手投足间本就多了温柔,而这于千绪不啻引诱。
她沉默一瞬,“可是真的?”
“嗯。”
但她仍觉恍惚,想起闻上似乎总在拦她,略疑道:“你、想让我留下?”
沉默一瞬,“是。”
“为什么?”她实在诧异。
“我想看你端着他们的手段安乐一世,轻易走了有些可惜。”
这话在她耳边萦绕许久。
良久,她道:“我留下。”她看着他,“但这不妨碍我想知道一个真相:此劫于我是否应当?”如今她只问最终结果。
那双眸子太过坚定、坦然。
“我若说‘不’,你待如何?”
千绪似了然似无奈,只道:“我留下。”
你要来,我便留下。
闻上倒是未料到她答得这么干脆,不由道一句:“劫后涅槃。”
她却是茫然,道:“若一切应当,我走了自是不够格,历了这劫也才算‘本分’;若是不应当,待我日后去寻个清楚,这劫可算额外加持?即便不是,我也知晓前途定然荣耀顺坦,甚至可借机打上门寻个公道,多么畅快。如此,这劫于我还能算劫吗?遑论涅槃重生的劫。”
闻上只是瞧着她,不好说,若是熙候未出现,他会做些什么。可熙候若未出现,他不会知晓真相。
千绪却忽的笑了笑,重复道:“我会留下。”
她想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不亏的,以一世换来闻上才是赚了——无论这劫有多么不当。经年后,她仍这样认为。她并非不在意真相,而是可以暂时为闻上放下,但此刻让她欣慰的是,她原自以为的‘懦弱’并非与常人一般,而是确有其事,无论缘由如何,对此时的她来说足够了。
翌日晚,祁叶尘派人来邀千绪一见。千绪大概知晓他的意图,思索片刻决定前往赴约。
江边晚风微凉,远处客船灯火温暖辉煌,衬得明月也暗淡。
千绪立在桥上出神,小厮走时说祁叶尘有礼物要送给她。
突闻一声啾鸣,便见夜空中几点亮光逐渐高升,而后炸出几大片烟花,赤紫交映,黄蓝相携,绚烂整个天际。
千绪抬头望着,双眸璀璨。
桥一端,祁叶尘踏步走来,望着那道身影良久,似想将这一幕刻在脑海。青衫微杨,佳人如画。
江岸上,两人相携而行。
“谢谢你准备这一切,真是过意不去。”千绪道。
“阿绪……”
她自顾道:“关于蛮族之战,作为男儿是该保家卫国,你有能力亦甘赴汤蹈火,但我朝并非无人。”千绪驻足瞧他,道:“循着私心,我想让你留下。你说过我们是好友,既是好友,这点私心并不过分,你应该不会为此小瞧我吧。”她扯出个笑。
祁叶尘怔了怔,这话本是最温情,但奇怪的,他并未感到开心,却仍道:“你为我好,我开心还来不及。”
“你想留下吗?”
“你若在我身边,我可以留在任何地方。”祁叶尘正色道。
千绪复抬步向前,道:“我家在明王府,自然要留在京城,你我既是好友,自然可常相见了。”
“阿绪。”祁叶尘未动弹。
“你瞧,这里的人仿佛还不知战事来临……”她自顾说着。
祁叶尘蓦然上前扯住她的手腕,四目相对,“你想说什么?”
相对咫尺,千绪挣脱不得,只好含笑道:“我已经说了啊。”
“不。”他摇头,“你先前不是这样。”
“是吗?我不知我……”她好似真的迷茫。
“阿绪!”他想到昨晚的一幕,“阿绪,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你心里一直是念着我的。什么明王府,明王妃,安济王,只要你想,这些通通不会阻碍我们,我只问你:真的要与我形同陌路吗?阿绪,你当真看不到我吗?当真忍心?”
他的双眸太过真诚炽热。千绪别开眼,那份心酸不仅为此,单是祁叶尘几次为救她负的伤,她怎么可能忍心,祁叶尘于她早已是份牵挂。“我知道的,战场凶险,所以我担心你,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留下。”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祁叶尘一手抚上她的脸,迫使她看自己,“自我见你的第一眼,心里便再也放不下,我能感受到你对我也是有意的,阿绪,不要以你的考量为我做决定,我这命硬的很,云一道长……”
“阿绪!”一声呼唤传来,千绪回头看去,竟是闻上。
祁叶尘紧握了握拳,将千绪护在身后,直视来者道:“这是我们二人的事。”‘人’字被他刻意加重。“这里与你无关。”他一直都明白,甚至曾借此劝千绪留下,然空说一切是千绪选择,他只是不信罢了,他宁愿相信千绪是被迫。
“祁叶尘,对不起。”对不起,负了你的心意。心底的痛太明显,她几乎要忍不住安抚,手被祁叶尘握得极痛,痛得她流泪。
一阵风过,祁叶尘才发现手中落空,千绪已出现在闻上身边。
“为何哭?”相对而立,闻上稍侧头瞧着她,伸手拂去她的泪,仿佛此间只有他们。
祁叶尘眸色一冷,“放开她。”随即欺身上前,闻上带着千绪轻易躲过。
不知何时,祁叶尘手中多了把剑,招招狠厉直冲对方要害,只是还未等他近身,蓦然被剑抵了脖颈。那本是他手中剑,此刻却到了闻上手中。
“不要!”千绪惊呼。
祁叶尘心下一惊,复又上前。下一瞬,颈间已流下猩红。
果断,冷漠。千绪却知这对闻上来说已是手下留情,但那血太刺眼,她早已下意识握了剑身,目含哀求道:“不要。”复看向祁叶尘,“我不会走的,只会留在明王府,留在、他身边。”
“阿绪不怕,也不要担心我。”他笑着安慰,“我说过,在我身边无人敢欺你。”复眸色一凛,“无论他是谁。”
掌心的痛给了她清醒,千绪垂眸,“我喜欢他。”
一瞬的静默。
闻上瞧她一眼,复看一眼她滴血的手。
察觉剑身微动,千绪慢慢松开手,利剑掉落。她走向祁叶尘,平静道:“我喜欢他,不会离开他,与旁的都无关。你救我多次,我很感激,所以我希望你能平安,你可明白?”
“我不信。”祁叶尘逼视着她。
她想解释又觉不该,转身离开时却被祁叶尘扯了回去,“阿绪,看着我!你并不喜欢他,你骗我!你担心我出事,是不是?”未得来回应,他声调略哽咽,“阿绪,你看着我。”
千绪轻握了握双拳,因着痛,她的手在颤抖。抬眸看时,目之所及是他通红的眼眸。“我喜欢他,并非因他当初救了我,早在我救下他时便已喜欢上了他,先前是为他留下,今次也是为了他留下。”她也算借机说出这番心底话,却还是怕被闻上识破自己的心意。
(众看官:您老儿醉酒时差点没将自己的心意搞个人神皆知嘞!
绪:你有意见?
众遁。)
这话对祁叶尘不啻刀割,他果然还是见到了千绪的冷漠,似也早有预料,这种冷漠太熟悉,他曾一直担心,怕自己再无借口留在千绪身边,他知晓那种无能为力。尽力扯出一抹笑,“阿绪,你只是在担心我。”
“是。你救我多次,我便是拿命还你也不为过。”
“并非如此……”
“不然呢?”冷淡一句,她抽出手腕,走向闻上。
“我不信。”身后传来一字一顿的决绝,“无论你如何说,我不会信,我便拼死留下你一试又何妨。”
她皱眉,“不信?”抬步走近闻上。
闻上瞧她一眼,垂眸看向她仍滴血的手。
还未等她向闻上寻求配合,便察觉手被对方执起拉至身前。
她一怔,低头却见相交的两手十指相扣,竟亲密至此。察觉对方手掌传来一股柔和的温热,她似乎明白了,诧异抬头却见闻上恰好低下头来。四目相对,那双眼眸向来深邃莫测,她紧张地握了握拳,却正是握着闻上的那只,心心念念的面容近在咫尺,此刻些微挑了挑眉,她紧张地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