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正的神邸
千绪一路跑回房间,心跳得厉害。近来晚间恶灵愈发多了起来,实在心力交瘁。
半晌,却没等来更大的轰鸣,反观窗外似乎还明亮了些。千绪一腔疑惑,准备好蒙头的被褥还被拎在半空。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何事?”
“禀王妃,国师在府外请见!”
“熙候?”
“国师说知晓王妃在府中,想请见一面说话。”
“请他进来吧。”
廊前红梅斗艳,玄衣墨发负手而立,抬头望着那与黑云焦灼的灵光,片刻后,天复大亮。
千绪打开窗子,确定天色再次放晴,窗前喜人的红梅正盛。
轻微的脚步声近来,依稀看到一抹湛蓝的衣角,千绪终是笑了笑,赶紧走出门去。
后园,凉亭下芬芳混合茶香。
千绪觉得熙候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非仅用温雅淡然所能概括,或许是有了国师的头衔,千绪总觉得他真有了安定乾坤的气势。
熙候放下茶杯,道:“好喝。”抬头看着她笑了笑,这一笑愈发使人心安。
千绪一怔,脑中好似闪过什么。
“阿绪若是讨厌我,怕是泡不出这样好喝的茶。”
她一怔,“哪的话……”才发觉这是引子。
“为何不愿见我?”
“……抱歉。”
后来,千绪想,分明同样的一句话怎会透露出完全相反的意味,有人是向她宣示恶毒的诅咒,有人则是替她泄愤般亲手将诅咒打破再将她救起。熙候便是后者中的第二位。
他道:“众亲无着,孤苦终老。与人相伴,便生祸患……”他道,“你是怕累及我?”
千绪紧紧盯着他,双眸发涩。
他似乎叹了口气,伸手越过案几,拂去她的泪,道:“别怕。”
千绪垂上双眸,紧紧抿着唇。
滚滚雷声再次袭来,充斥着双耳,心力交瘁,她一时没忍住竟哭了出来。不料下一秒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仿佛来自遥远的温暖清灵之气,满是祥瑞吉安。
千绪感到四肢百骸的安定,睁眼便见近在咫尺的熙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阴云翻滚的上空猩红缭绕,其中一缕灵光回旋抗拒,而那道灵光正从熙候的手掌涌出。
她不禁看呆了,熙候竟也……非人吗?
空中,双方较劲愈来愈激,最终阴云猛然裂开,几声隐忍的雷声消散,瞬间暴雨倾盆。
千绪自他怀中起身,怔怔的瞧着这一切。
他道:“我非人,不会因你而生祸患,所以不必躲着我。”
她还未回过神来,喃喃道:“为什么……”抑不住眼眶发热,赶紧低头抹了把泪,复抬头看他,道:“你、你是何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值得。”
她只是摇头,道:“万一我真的罪大恶极呢,万一我……真的罪大恶极呢!”其实她是不信的,一直以来却不得不信。
“没关系。”
他说没关系,可怎会没关系?
“会没关系吗?为什么说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她垂着头,不住的流下泪水。
暴雨模糊了一切,掩藏了她向来隐忍的无助,哭声被阻隔在雨瀑中。
良久,她安静下来,忆起熙候那晚说的话,道:“为什么?你一直知道我是这样吗?难道自初见……”
熙候仍是对她笑着,想了想,道:“遇见你是个意外,或说是缘分,我只知你命格如此,却不知晓更多。”
“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万一雷了劈我才是为民除害,而你却救了一个坏人。”
他笑着摇头,突然蹦出个哄逗孩童的表情,道:“纵然天机难测,可天机与我何干?就像是:我若犯了错,你定会尽全力保我,而非与我细数条令律例,只因我们已然相识相交。”他的笑很抚慰人心,却是透过她想起旁人。
相识相交,多么抚慰人心的话语,对千绪更是如此。她一时说不出什么,隐隐的不安,但更多是笃定他的真心实意,这便够了。
而他们却不知,此时的明王府外,高头大马之上,失神的女子早已被暴雨淋透全身却好似浑然不知。
阿廖在得知千绪未归时便打算离开,却在中途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驶过,那股熟悉的气息并不明显,她终还是掉头去追。
直至熙候踏进明王府时,她还下意识想着:“国师应是与明王交情不错罢!”可千绪既然未归,明王也应未归才是!
想来,方才暴雨突至,或许侍卫所言只是‘王爷请您进去,而非‘王妃请您进去’。
微闭双眸,冰冷的十指紧了紧缰绳,“驾——”落魄的身影很快消失于街角。
晚间,明王赶来。
千绪疑惑道:“怎么此时来了?”双眸仍有些红肿。
对方径直于桌边落座,未答话,却是看向她的身侧。
千绪垂眸,腰间的玉佩是熙候走时留给她的,道是可以护身。她还未仔细瞧过,此时拿起来细细端详,烛光下愈显莹润透亮,泛着七彩光泽。
她仍有些恍惚,熙候是神仙罢?不然怎敢与雷神相抗。
“我瞧瞧。”他伸手。
千绪朝他走去,走到一半却驻足,道:“你怕这个吗?”不知是否错觉,烛光摇曳下,千绪觉得他眸色深邃得紧,没来由有些紧张。
见他微微摇头,才将玉佩递与他,相距咫尺间,千绪略有许恍惚,甚至有些浑身发麻,如同手握玉佩时的感觉。
“拿着吧。”言罢递给她。连法器都送了,有意思。
千绪接过,不经意触到他时,像是灼手般快速抽回,道:“你不怕就好。”突然想起这是她第二次看到此种异象,第一次则是随闻上出现的那些妖怪,何止如异闻录所言阴鸷恐怖。而闻上又是何身份呢?她从不曾细想。
深邃双眸眨了眨,道:“你似乎讨厌与我接触?”
“什么?”千绪回神,“怎么会!”微红的双眸愈显无辜。
眼见黑影突然压下来,千绪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后仰,却被拦腰救下,顿时一股酥麻传遍全身,她惊在原地。
他也是下意识揽她,不料怀中娇躯颇为娇软,毫无寻常凡人的污浊。他眸中依稀有抹赞赏,难得她已四世为人。
察觉腰间的手紧了紧,千绪急得去推他,却纹丝不动,她倒抽了口气,只看到对方光洁得不像话的脖颈,没来由的浑身打颤。或许是从未如此亲密接触过,她只觉紧贴的身躯分明鲜活,而无傀儡的死气,是错觉吧?
“明王妃与他不合礼数罢。”低沉的嗓音轻扬。
千绪想到方才,熙候应是见她怕才揽她入怀,脱口道:“那不……”蓦然得了自由,千绪懵了懵,疑惑地瞧着他转身离去。
月下,玄色身影负手而立,“熙候?”这般插手她的事么?可这是他的地界。
这晚,偌大的宫殿突然传来一声嚎叫。
值夜的宫女吓得点燃灯烛,便见乐仪公主双眸失神,蜷在角落瑟瑟发抖。
“来人呐,快请太医——”
片刻后七八位太医束手无策的垂首侍候,床榻之上乐仪公主满头大汗、胡乱呓语。
毕竟是最为受宠的公主,国君也闻讯赶来,“怎么样了?”
太医们纷纷摇头,一人道:“应是魇着了,公主先前也有这症状,后来请来然空大师便好了。”
“就去请大师来。”
宫女禀道:“大师最近行踪不定,况且路途遥远,怎么着也要明日了。”
国君看一眼榻上人,皱了皱眉,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一太医道:“还有国师大人呢,或许会有办法!”
闻言,国君眼睛一亮,只是略为难,道::“这么晚还打扰国师……”又想着许久不见国师了,几次宫宴也是请不到,此番正是好时机啊!如此一合计,当即转身离去。
众人感叹:果然是最受宠的公主啊!
月上中天。
阳和殿外,国君将来意说了一遍,道:“叨扰国师了,其实也无大碍……”
话未完,殿门缓缓打开。
只见,月色下,熙候踱步走出,一袭华贵银袍依稀泛着流光。“这便是真正的神邸吧!”国君心想。
“无妨,国君既来了,我便去看看。”
“劳烦国师了!”国君喜得合不拢嘴,
殿内,国君遣散一众侍卫宫女和太医,眼盼着能看到国师施展神招,殷殷的站在三步远处观望。
“无碍了。”熙候起身。
“好了?”国君惊奇上前,只见榻上女子已神色如常。遗憾是遗憾,却愈发崇拜,道:“不愧是国师!”
殿外,国君依依不舍地离开,不知晓的还以为他在作别心爱的女子,实则是他看到国师便觉亲切心安,如同每每看到神像一般。
熙候只是淡淡瞧着国君走没了影,依稀想起似乎曾见过这位年近五旬的男子。
几十年前,此时的国君尚未封王,被当作人质送往别国,在一次随兵打仗时应是见过自己的真身,那是他初次在人间奏起《昭方》。
“国师!”突然的女声传来。
熙候的身形顿住,听着身后脚步声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