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查探身份
东方月出，银光遍洒，筵席之上众人豪饮畅谈，纷纷庆贺国师出世镇守本国。
看台之上飞袖飘扬，众佳人愈发舞得卖力，总想让国师注意到自己，可惜的是，却迟迟未见国师露面。
其实国师奏乐那日，只有殿中寥寥几人得见其尊容，事后回想竟也记不清模样。众人那个急啊，旁人就更急了！不敢奢望能再听一曲《昭方》，想着瞻仰瞻仰其尊荣也是极好的。
这厢国君倒是淡定，他猜测国师未必会露面，心想：这才是镇国之宝的气魄！但他总要隆重地昭告一番，将这一国之师的位子给定死。
乐仪亦是急得无可奈何，反观上座的千绪，更是让她气急，凭什么千绪高于自己？最后一点理智拉住她没去掀桌子，只得一杯杯豪饮起来，吓得一旁婢女目瞪口呆，她可知道这公主酒品不好，酒后口不择言，全然没了平日的端庄温婉，曾几番将国君气个半死。
席间，千绪频频看向纱幔后的空位，她也好奇这国师到底是何方神圣，无奈国师任性，连国君都被冷落在此。这也罢了，可她心心念念的《昭方》竟也没听着，难得她如今上座，离乐师们如此亲近，白搭了这好位置。
百无聊赖间，千绪接到阿廖的眼神轰炸，非要与她隔空对饮。正喝得兴起时，突然一杯茶盏飞来，她来不及反应，近在咫尺时，却见那茶盏好似生生被定住，随即砸落在案几外沿，溅了满地茶水。
转头看向始作俑者的方向，正是乐仪。
一时间，堂上鸦雀无声。
国君在看到乐仪显然醉酒时，怒道：“放肆！”
乐仪不以为然，道：“我放肆？她一个丧星坐在那才是放肆！”
千绪却是镇定，饮下杯中酒。想起阿廖时，果见她剑拔弩张，却愣是被她爹摁下了。千绪摇头示意她安心，却瞧得出远处阿廖的愤怒。
国君尽量克制情绪，想这可是国师的宴会，冷声道：“公主喝多了，将她扶下去。”
宫女齐齐去搀乐仪，却被乐仪一把挥开，起身道：“我才没喝多，是你们眼拙，任这等丧星来此，竟还胆敢位高于本公主，本公主可是天女！”冷哼一声，道：“明王妃又算什么？若非明王废了，怎会轮得到你，你更不过是搪塞！”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连国君都未料到乐仪言语至此。
千绪捏杯的手蓦然一紧，睨她一眼，道：“天女？大殿之上你将泼辣恶言随口道来，如此品性也难怪天界会将你打下来，你竟有颜面以此为荣？”
国君却是皱了皱眉。
“还有，明王是你皇叔，你胆敢犯上？”这是她的警告。
“你！”乐仪气得发抖。
众人抽了口气，感情明王妃是护夫心切，可这很明显也打了国君的脸呐，国君的脸岂是能随便打得？
剑拔弩张间，一道淡然却极有力度的声音传来，“拖下去。”
千绪回头，却见纱幔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国君见状，像是如梦初醒，赶紧大喝：“将公主带下去！”
乐仪头脑一震，纱幔后那道身影，她看不清晰，却觉有何不同，喃喃道：“国师？”随即大喊：“放开！放开我！你们敢动本公主！”声音逐渐远去。
千绪此时则是盯着纱幔后那道身影，她的位置距离国师很近，薄纱无碍视线，她却仍不敢确定，唤道：“熙候？”
“是我。”他答。
她惊喜道：“真的是你！怎么是你啊？”
国君自是离他二人都近，见他二人似乎颇为相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随即咳了咳，扭头冲下方喊道：“公主醉酒而已，无事了，众卿继续饮酒。”又侧头低声道：“国师莫要见怪，乐仪这孩子不知怎么了，平日极为温婉娴淑，可每每喝酒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还请国师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
熙候随意应了声。
然后，国君频频侧目，分明可见国师在与千绪交谈，他却楞是听不清哪怕一个字。对此，国君甚是郁闷，他分明离得很近啊！
当然，这全赖于国师大人的手笔。
“可惜了。”千绪一手撑头，道：“不知怎的，今日没有《昭方》，以往每次宫宴都有的，白搭了我这好位置。这下你也听不成了。嗳？不对……”熙候既为国师，便是比她二人更方便了。
“你、很喜欢？”熙候出声。
“是啊。”
“为何？”
“……好听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又道：“阿廖似乎说你也喜欢。”
熙候瞧着她，懵懵懂懂显然有些醉了。良久，他问：“可想听？”
月下，绯色身影有些急切，正是祁叶尘赶往宫苑方向。
晨起收到传召时，他告病推脱了，只因他认为如今的千绪必不会进宫，可他终究想见千绪，便想借此由头邀她进宫，此亦是他曾答应过的，而只要他在，便能护千绪。可及至他赶到明王府，却听闻千绪早已进宫，他怎能不急。
终于赶到宫苑，只见曲终人散。
祁叶尘恍惚了一瞬，抓人问了一圈都未打听到千绪的去向，在听闻乐仪中途的的闹剧后，神色冷了冷。
水湾凉亭处，有两道身影。
一位坐姿端正，一位半趴在桌上，只手撑头。而肉眼不可见处，则是笼罩两人的一层结界，结界中正奏着众人殷切盼望的国乐——《昭方》。
结界中，千绪已然神游，仿佛亲临的叱咤豪情伴着荒芜落寞，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何为《昭方》。
不知是否因喝了酒，她此刻只觉天地旋转，脑海闪现出幽暗鬼魅的群山，遍山的混战厮杀，继而凌厉的红光乍现，笼罩万里苍茫。她下意识感叹：震撼至此，竟果非人间战事！
那漫山红光是极强的灵力，因着愤怒才霸道至此可千绪却觉悲哀，偌大的无力感笼罩周身。她分明感到极强的震慑力，足够倾轧整座山，却又满是无力，似乎在叹其下众生。
良久，“不——”一声压抑的痛苦发出。
熙候一怔，流光琴上的手顿了顿，终是挥袖拂开，琴声止。
“阿绪！”熙候唤道，却见她仍神情痛苦，浑身颤得厉害。他皱了皱眉，只手向她额间注入灵力。
祁叶尘听到那声痛呼时便急忙去寻，正见凉亭下一坐一立的两人。
熙候收回手，温声道：“别怕，只是个梦。”
千绪茫然点了点头，摸一把微凉的面容，看着指尖的湿润，竟是真的哭了？
“阿绪！”一声急呼。
千绪看到来人，“祁叶尘？你怎么来了？”
祁叶尘见她尤挂泪痕，冲熙候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熙候打量一眼祁叶尘，意味不明，淡淡道：“她梦魇了，送她回去好好歇息。”
“怎会梦魇？”祁叶尘眯了眯双眸，显然不信他，一手将千绪护往身后。
千绪本就有些头昏，现下酒劲上来，愈发飘飘然。
熙候见她神色不对，欲伸手探看却又收了回来，道：“她方才饮了许多酒，快回去吧。”又像是专对千绪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千绪点点头，见祁叶尘还待说什么，拽了拽他的衣袖，有气无力道：“我们回去吧。”
祁叶尘怔了怔，垂眸看着她拉自己衣袖的手，道：“好，我们回去！”
夜风来，吹动白衣似雪，缭绕的光韵笼罩周身，与月同辉。熙候负手而立，直至两道背影消失。
方才他施法以琴入心，便是想查千绪的身份。良久，却查到不周山那位神尊的经历——那场战事。千绪果然与之有关，这是他自初见他便知晓的，毕竟千绪太像她，可她们到底有何渊源？
那晚，他一时冲动前往不周山查看，半路却忍住了，他还去不得。但既遇千绪，他总要探个究竟，却不料竟未查出。三世之前，千绪自西方梵境而来，这一点是他未曾料到的，而在西方梵境之前却一片空白。千绪既与山神有关，在西方梵境之前必有原由，亦是关键。至于缺失的部分，无论千绪的记忆有无，并不该妨碍他查得到。想起方才最后被挡的结界，会是她吗？
想到那抹傲然独立的身影，睥睨万物，不屑一顾。她可知千绪的存在？
厚厚的绒毯缓轻了马车的颠簸，掀开车帘，月光洒进，照在绒毯上熟睡的面容。
祁叶尘将只手撑着车帘，凑着月色端详那张面容，紧皱的眉头预示她睡得并不好。
马车缓缓停下，祁叶尘看一眼窗外的府邸，并未动作。
片刻，一路跟随的侍卫忍不住再次提醒：“安济王爷，到了！”却见马车一片安静。他知晓这安济王脾气不好，也惹不起，可他们明王妃还在里面，这也是他们明王府的马车，就这么被霸占着是何道理？
直至府门打开，烛光拉扯出一道长长的身影，侍卫终于松了口气。
马车内，祁叶尘自是听到了开门声，双拳紧了紧，这才轻唤道：“阿绪，阿绪——”
千绪悠悠转醒，脑袋依旧昏得厉害，迷糊道：“到家了？”
“阿绪！”冷淡却不容置疑的威严声自车外传来，那是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