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忍顾临行寄重词，难舍离意犹负深情
“现在你都知道了，为什么我会讨厌欺骗，为什么我说我们是云泥之别。子昂，普通人家尚不能接受我这样的出身，何况是你。
我们的心理阈值相差太多，我没有能力，或者说没有资格用尽全力去争取一场可能华美的爱情。我们的生活起点相差太多，我还在寻求安全保障，而你在自我实现的路上已经走了很远。我够不到，也输不起。”
苏苏说完从床上起身，拿起散落的衣服。林子昂楞在床边，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苏苏明白，才能让苏苏放心，他想给她的，他能给她的，是她想要的。
听到厕所门打开，然后是走到门口背包换鞋的声音。林子昂冲了出来。
“苏苏，正因为这样你才更不能离开我不是吗？让我陪着你，照顾你。我承认是我错了，不该隐瞒，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给我一次挽救的机会好吗？不要走，不要急着下结论！”
“子昂，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这些，可是之前我太害怕了，现在说出来反而有种轻松和平静，我相信你能懂我，也能理解我的离开。”
“什么离开，我不允许你离开，我不允许！”
林子昂急切说着，将苏苏拉入怀里，怕再开口她就会说出不可挽回的话来。
“我爱你！苏苏，求你！不要做出冲动的决定，那对我而言可能是……”
后面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他想说是“毁灭”，但林子昂也有他的骄傲，此刻不想也不愿承认一个认识几个月的女孩竟可以让自己情深至如此地步。
“爱一个人，也可以和她说再见，思念一个人，也可以释怀她不在你的生命里不是吗？虽然短暂，却是可以温暖我一生的回忆。”
苏苏后仰着，抬起头来看着她将整颗心托付的男人，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知道烟火绽放后的孤寂终是要来了。
“子昂，我看似坚强的心其实很脆弱，我现在可以跟随自己的感觉和你在一起，享受每一个当下。可是有些坎儿我们始终过不去，到那时，我，我会被摧毁的。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要说的话。”
“不！我不原谅！也不需要我原谅！因为我根本不想分开！和我在一起怎么会被摧毁！苏苏，答应我再想一下好吗？不要说出来，算我求你！在彼此坦白，互相了解后，好好思考几天再做决定好吗？想想我们这段时间相处的甜蜜，想想我们分开时对彼此的思念。你舍得吗？真的舍得吗？如果你担心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压力，我保证你的生活不会因为我而有任何改变。至于未来，我的婚姻只能由我自己做主，还是当初的那句话，我要你，要我们携手共度余生！”
“子昂……”
“不说了，不说了，把粥喝了我送你回去，答应我好好想想！”
刚才狠下心说的那些话让苏苏痛彻心脾，此刻看着林子昂走向厨房的背影，心中万般不舍。她明确知道自己的心意，明确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林子昂。
可是，对未来未知的恐惧紧紧攫住了苏苏想要一往无前的心。灾难深重的成长经历让苏苏对现世和未来都抱着一种不确定和不安全感。
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自己和不断的努力。可是林子昂的出现将一切确定全部打翻，他带着最大的，可能改变苏苏一生的不确定性闯进来。
怨怪着他，又深爱着他，知道要远离，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从未有过的混乱充斥着大脑，苏苏不觉用左手支着头揉着，右手汤匙慢慢送入口中。
“头还疼吗？”林子昂问。
“嗯。”
“把这些药带着，还得吃几天，不要间断知道吗？”
“嗯。”
绕了一圈又回到起点，苏苏的房门再度成为林子昂只能遥遥相望的存在。看着曾经自由出入，有无尽甜蜜回忆的房间，林子昂望而兴叹。
“小林，怎么不上去？站在这儿干嘛？”
房东太太买完菜回来，看到林子昂站在院中。
“我准备走了。阿姨，苏苏有点不舒服，麻烦您这几天多照看一下。这些钱你拿着，万一有需要，麻烦您跑个腿帮她买点药。”
“哎呦，你这是干什么！钱我有的呀，而且买药哪用的了这么多，快拿回去！”
“阿姨，别推让了，一会儿让苏苏听到要怪我了。”
“小两口吵架了吧？”
林子昂阴沉着脸不说话，房东太太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小年轻都这样，过几天又如胶似漆了。”
会吗？林子昂多希望如房东太太所说。
习惯了有彼此的生活，不能相见的每一天，只觉度日如年。下班时间林子昂依旧会在苏苏公司楼下守候。
与以往不同的是，林子昂不再自己开车，霸占小唐的车几个月终于还回去。司机将车停在路边，林子昂坐在车内，看着苏苏从写字楼走出，走向地铁站。
数次经过的黑色s5504matic迈巴赫款对苏苏而言和路边停着的其他车没有任何区别。隔着黑色车窗玻璃，苏苏在暗调里。
咳嗽还在继续，脸色也还是苍白的，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萎靡不振。一阵大风吹过，衣服贴紧身躯，有着不能经受更多风雨的单薄。
“唉……”
林子昂忍不住叹了口气，已经过去了快一周，发给苏苏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复，也依旧不接电话。只能通过房东太太打探苏苏恢复的情况。
想去找她，又怕冲动之举无端加剧了分离的进程，这样不联系，好像还可以抱着一丝希望。
等待最后审判的日子里，就像头顶悬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让自己毙命。林子昂决定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尚谷公司的合同签订了吗？”
“还没有，公章还没有盖。”小唐答。
“通知策划部明天必须把这件事定下来，让尚谷的人来公司一趟。”
“好的，林总。”
毫无疑问这种跑腿的事情落到了资历最浅的苏苏身上。小唐早已吩咐前台，尚谷公司的人到时通知自己。
自上次风波后，小唐便看出这位苏小姐在林总心里的位置不一般，对尚谷也是万事上心。
除开是林子昂私人助理，小唐也是他的学弟，两人私交匪浅。林子昂在他眼中算是神一般的存在，无论是学习上还是商场上。小唐研究生毕业校招进入林氏，从此便一直跟着林子昂，见证了林氏这几年的飞速发展，
苏苏到达时汤生已在大堂等候，她以为来的会是刘喆，看到汤组长亲自来接，不免客套了起来。
“汤组长，你好！”
“你好，小苏，合同都带了吧。”
“带了，我们这边的章已经盖好了。”
“好的，我们直接上十楼。”
汤生边说边刷了电梯门禁，按了十楼。
“策划部不是在五楼吗？”
“十楼是行政楼层，盖章要去总经办。”
“哦。”
苏苏突然紧张了起来，希望不会遇到林子昂。这几日茶饭无心、坐卧不宁、夜夜失眠，本就病着，这下脸色愈发难看了，苏苏不想让林子昂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也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呼吸渐渐急促，嗓子里急速而过的空气，又抓挠着痒了起来，苏苏捂着口止不住地咳。
“没事吧？”汤生问。
苏苏摇摇头。
“看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嗯，有点不舒服。”
“吃药了吗？”
“吃了的，谢谢！”
“那就好，身体可是革命本钱，别太拼了。”
说着话，电梯已经来到十楼。不似以往在策划部看到的情景，行政楼层安静异常。一面玻璃大门单独辟出一片区域，汤生没有权限，只能在门口等着。
“稍等一下，秘书马上来开门。”
汤生看了眼手机说。
“我就在这等你吧，盖好了拿出来给我就好。”苏苏说。
“也行，那你在这稍等我会儿。”
没一会儿秘书打开门，汤生进去，玻璃门关上，苏苏低着头往旁边站了站。以一种最不引人注意的姿势，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阵熟悉的古龙水气味飘来，苏苏抬起头，与正看着自己快要喷射出火焰的眼神相遇。气流再次在嗓子聚集，猝不及防的狂咳让苏苏捂着嘴转向另一边。
“去帮苏小姐倒杯水来。”
林子昂吩咐身边的小唐，眼睛却没有离开苏苏半分。
拼命压制的咳嗽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反而急促了起来。林子昂上前刚将手抚在背上，苏苏猛地一个抖擞将林子昂的手甩开，往旁边挪了几步，已经是退无可退的角落，她对着墙，像是面壁思过的罪人。
忐忑不安几个日夜后的初相见。尽管林子昂已经远远看过苏苏很多次，可现在没有隔着车窗，她知道他在看着她。心上的那根线突然紧了起来，拉扯的生疼。
咳嗽终于缓解了下来，背对着林子昂的苏苏，知道他们两人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强忍着随时可能流出的眼泪，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唤了声：
“林总。”
属于苏苏和子昂的甜蜜气泡就此破掉了，他们带着各自沉沉的枷锁，以最真实的样子面对彼此。
“苏小姐，您的水。”
温暖的水流让喉头刺痒慢慢缓解，此时汤生拿着盖好章的合同从玻璃门内走出。
“林总。”
林子昂微微点头，汤生转而对苏苏说：
“小苏，合同盖好了，这份你拿着。”
“好的，谢谢汤组长。”
“纸杯给我帮你丢掉。”
“谢谢。”
汤生看着苏苏一只手艰难装文件的样子，伸手将她手中的纸杯拿过。再平常不过的同事间的帮忙，可于林子昂而言却是连这个的资格也没有。他给小唐使了一个眼色。
“汤组长，我有点事想咨询下你，方便到我办公室坐一下吗？”
小唐的机警从来没有让林子昂失望过。
“等我送了小苏就来。”
“我正好要下楼，苏小姐我来送就好。”林子昂说。
“那，那麻烦林总了。”
汤生跟着小唐去了办公室，苏苏没有看林子昂径直向电梯间走去。
“病还没好吗？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林子昂问。
所有电梯跟说好了一样都卡在别的楼层，等了许久没有一部上来。苏苏和林子昂并排站着，隔着礼貌的距离。
面对林子昂的问题苏苏没有回答，因为在她心里已经没有回答的必要，好与不好和他再没有相干。
“药吃了吗？”
林子昂又接着问。
“林总煞费苦心的安排，就是为了问我这些吗？药吃了，我很好，可以了吗？”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没有回的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
林子昂说着往苏苏身边走近了一些，苏苏跟着退后两步，生怕他会有过分之举。
“林总请自自重！”
电梯门打开，苏苏逃似的快步走进去，林子昂跟在身后，刷了门禁，按亮负一楼。
“我从一楼走，麻烦林总再刷一次。”
“我送你。”
“不用。”
“苏苏……”
“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你说什么？”
林子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苏不再说话。纵然在可以击溃一切的冲击下，林子昂依旧保持着林总惯有的冷静和坚毅，垂于两侧的双手紧紧握着，等待着电梯开门的那一刻。
苏苏期待着电梯中途可以停下，有人上来可以帮她按亮一楼，上班时间昏暗冷清的停车场，她不敢想此时压抑着情绪的林子昂到时会有什么举动。
她望向电梯上跳动的数字，10、9、8、7、6……电梯下行顺利的像是开了一路绿灯，眼看着数字停留在-1。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苏苏冲了出去，林子昂跟着追上前，一把拉过将她圈在怀里。
“林子昂放开我！这是在公司！”
“去他的公司！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牵着你的手上楼，向所有人宣告我们的关系！”
“林子昂你疯了！我不愿意！”
“是，我是疯了，快被你逼疯了！什么叫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你说啊！”
“就是……”
“说不出来了是不是！苏苏，承认吧，你根本就放不下！”
为什么就是说不出那两个字，苏苏恨自己不争气，面对林子昂的步步紧逼，她咬着牙，眼泪一瞬间奔流而下。
“分手！”
当这两个字被活生生挤出来，嘴巴终于在几番抗争下夺取到了独立于意识外的权利，不停地抖动像是在接受来自大脑和心的集体鞭笞。
仅仅几秒钟，有些松动的双手又将怀里的人紧紧夹住。
“我不同意！在一起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分开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跟我上车！”
“求你不要这样好吗？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
哀求的话语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被林子昂紧紧抓住的手腕感觉快要折断。苏苏用力想要抽回，弯着身子用力往下拉扯。
“上车！”
黑色轿车后排车门打开。林子昂堵在苏苏身后，见她没有任何反应。
“是想让我抱你上车吗？”
看着林子昂的样子，苏苏不再说话，不再反抗，乖乖坐了进去。林子昂坐在旁边，紧紧把她搂着。好像害怕苏苏会从另一边门逃走一样。
“叫司机下来。”
挂了电话林子昂对苏苏说：
“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什么也没听到，你回去好好上班，我们再联系。”
林子昂的表情从极端愤怒，变成波澜不惊。苏苏好像重新认识了身边的男人，她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如此迅速地从极端情绪中拉回。这真的是自己深爱的人吗？为什么感觉这么陌生？
第一次坐在林子昂的豪华轿车内，在他的怀中看外面拥挤而忙碌的街道。这座既充满诱惑，又让人疲惫不堪的城市，此时是这样近，近在手边，又是那样遥远，仿佛只是天际的一抹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