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般般识破物物难惑，春思乱芳心碎欲绝
王潇、汤生和徐弈博先行进入电梯站在林子昂前面。汤生按着开门键，莉姐进入，接着苏苏进入。
见一行人走进电梯林子昂不再说话，小唐在旁问道：
“王总周末怎么也来公司了？”
“这不是最近天天出差没时间，好不容易这周回来跟尚谷公司把合同过了。”
听到尚谷公司，林子昂猜到苏苏今天加班肯定是为这件事，估计这个时候也忙完了，准备出了电梯就跟她联系。
“久闻林总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尚谷公司徐弈博，还望林总有机会多多指教。”
说完徐弈博递上自己的名片，小唐帮林子昂接过，递上自己的名片。
“林总助理唐家乐，望徐总多指教。”
上次的关系迷局还没有弄清楚，正好借这次巧合，王潇必要达地知根。
“莉姐，小苏，你们带名片了吗？我们林总可不是说见就能见得到的，还不赶紧自我介绍一下。”
小苏！该不会是！林子昂这才注意到在众人身后小小的身影，此时像是处于生命值得被铭记的转折点上。
莉姐当仁不让争在苏苏前面递上自己的名片，依然是圆滑世故拉进关系的虚假逢迎之词。莉姐的亢奋像是剧情进入高潮后无尽跌落的爆点。
苏苏转身的一瞬，林子昂的呼吸已经凝固了。伸出双手，毕恭毕敬递出自己的名片，在高高在上的林总面前，在倾尽所有情感的恋人面前。苏苏不再是感觉到的卑微和渺小，而是眼见的，切实的卑微，切实的渺小。这种看似天命赐予的罕见恩惠，像一记重锤正急速砸向她。
“林总，您好！我是尚谷公司的……”
看到林子昂，苏苏愣住了。林氏、林总、林子昂，所有的信息在脑中混成一团。眼前的人是谁？是林子昂还是林总？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是我真心托付的人吗？是无数次相拥相吻的人吗？这是谁？所以之前都是骗我的吗？
像是被一道雷劈中，点滴记忆和信息全部崩撒而出。
呼吸停顿的几秒，在压抑狭小的空间内，在众人注视之下，苏苏感觉到胃部剧烈翻滚的热浪，一阵阵向上涌动。大脑像是置于炭火之上，带着热气的压力不断袭来，脑前额叶阵阵跳动，已经快要到情绪控制的极限。
感觉快要昏倒前，苏苏深深吸了一口气：
“尚谷公司的苏苏，请多指教。”
听到苏苏带有颤音的话语，林子昂感觉到一块巨石砸向安静平滑的冰面，发出砰然巨响，好像把什么砸的粉碎，碎成渣，碎成粉，随着电梯门打开，烟消云散了。
苏苏、莉姐和徐弈博在一楼下电梯，苏苏背对电梯站着，莉姐和徐弈博不住地对着电梯里的林总、王总挥手告别。
林子昂一行人来到负一层停车场，王潇和汤生先行开车离去。
“林总，我们现在去哪儿？”
此时林子昂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感官全部关闭，他不敢去想苏苏此时的惊讶和对自己的怨怼。待反应过来时慌忙拿出手机给苏苏打去电话。不出所料无人接听。
“开车！”
“去哪儿？林总。”
“开到公司前面那条路，到地铁站那条。”
莉姐和徐弈博各自打车离去，苏苏独自一人向地铁站走去。来时打车已经花了不少钱，回去不能再打车了。突然天上一阵闷雷响起，今年第一声春雷就这样打响了。阴阳转变，万物复苏。“春雷一声响，黄金千万两”苏苏心想着，真是有够讽刺。
“苏苏！”
看见苏苏，林子昂立刻下了车，向她飞奔而来。苏苏见到身后追来的林子昂，加快了脚步。
“苏苏，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先听我解释可以吗？”
林子昂追上来挡住去路，双手抓着苏苏的胳膊。
“骗子！放开我！”
在失去理智的撕扯中，随着滚滚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我知道是我不对，苏苏，给我一个道歉、解释的机会好吗？”
“你的道歉真心吗？你的解释值得相信吗？林子昂，我给了你我全部的爱！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我爱的人是谁我都不知道！”
苏苏撕心裂肺的嘶吼和奋力挣扎，快要用尽最后一丝能量。雨水冲刷下，脸上是雨还是是泪已经分不清。只有林子昂能从她通红的眼眶里看到肝肠寸断的心碎。
雨水打的人睁不开眼睛，春天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大的快让人在雨中窒息。到底是在雨中还是在湖底？为什么感觉身体这么沉？
林子昂将声嘶力竭的苏苏紧紧拥入怀里。
“是我不对，我们先回去再说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冻坏的。”
“不需要你管！放开我！放开我！”
苏苏用尽全身力气推搡叫喊着，可是除了消耗自己，并未起到一点点作用。林子昂抱着她的双手没有丝毫放松。
就算昏倒也要倒在自己怀里，绝对不能让苏苏一个人回去，林子昂想着的同时，苏苏已经不再挣扎叫喊，整个身体瘫软下来。
林子昂立刻将她抱起，回到车内。
“把暖气开到最大！”林子昂命令到。
“林总，现在是回亚美吗？”
“是，快开车！”
脱去湿重的外套，浴缸里放满热水，林子昂小心翼翼将苏苏身上湿衣褪去。
苏苏此时已经冻的嘴唇青紫，身体不住地哆嗦，用仅存的一点意识反抗着。
“别碰我。”
“必须把湿衣服脱下来，不然会生病。”
“不用你管！别碰我！”
苏苏嘴上强硬着，身体却不能逞一丝反抗之能，任由林子昂将自己身上的湿衣褪尽。温暖漫过全身，苏苏慢慢恢复了过来。
“干净衣服放在这儿，你有需要就喊我。”
浴室门关上的瞬间，林子昂听到苏苏情凄意切的哭泣声，心如刀割。一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了，思考如何应对好像已经没了任何意义。因为苏苏连让林子昂面对自己的大门都已经关闭。
苏苏穿着睡袍，从浴室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手上的毛巾像是电量不足的招财猫，缓慢擦拭着头发。
“我的衣服呢？”苏苏问。
“洗衣机里，好点了吗？”
林子昂走上前想要摸摸她的额头，苏苏本能后退了几步。看着脚步不稳，满脸通红的样子，定是发烧了。
“去床上躺会儿，你这个样子肯定是病了。”
“衣服什么时候洗好，我要回去。”
“苏苏，这个时候就不要再任性了，去睡会儿，休息好了我们再谈好吗？”
“没有什么好谈的，道歉解释都不必了。”
“怎么会没有什么好谈的？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苏苏，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林子昂说完，不顾苏苏的抗拒，走上前去拥她入怀，发丝的水滴将刚换的衣服再度淋湿。
“放开我！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你身上好烫，必须去床上躺着！”
林子昂不容分说将苏苏抱起放在床上，测了耳温385度。连忙找出退烧药，倒了杯温水，将苏苏扶起。
“来，吃了药再睡。”
吃完躺下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见头发还湿着，拿来吹风在一旁用小风慢慢吹干。
一番折腾下来，林子昂心力交瘁，靠在沙发上呆呆望着天花板。他想过很多种表明身份后所面临的糟糕局面，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眼下这一种。
在工作中，在生意上，林子昂处理过无数棘手问题。泰山崩于前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然后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可是现在，面对苏苏却是束手无策。无法可依，无术可用，既无战术，也无战略。所有理性全部被冲垮，只有来自感性的呼唤：不能失去苏苏！
和自己是房产经纪比起来，林氏总经理的身份明明让一切变得更好了不是吗？无助和困惑中，林子昂不免感到委屈、生气。
他能理解苏苏所在意的两人的差距，可是现状无法改变，他们的爱难道不足以让她摒弃固有观念，只是因为爱着而继续爱下去吗？只是因为林子昂仅仅是林子昂，而不管其他吗？
林子昂从未曾对任何一个女生如此付出过，当主动走下神坛迫切地拉起一位女子的手时，他所期盼的作为自己女伴应有的骄傲，甚至是荣耀，只是自己优越感在另一半身上的投射罢了。
苏苏的反应彻彻底底打破了他的想象，也让林子昂无处可藏，直面最本真的自己。除去光环，作为自然人的自己，有多少值得被爱的成分？
小时候被父母冷落的痛苦好像再次袭来，在渐渐黑暗的房间里，是在亚美？还是童年总是黑漆漆的家？心里的黑洞又在隐隐作痛，和苏苏在一起后已经很久没痛过了。这难道是一种预示吗？
林子昂不敢再想下去，孤独的恐惧让他变的躁动而愤怒，起身在黑暗的窗边来回踱着。像一只困囿笼中的猛兽，原始动物脑的思考方式让内心焦灼不已。
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苏苏的反应会如此强烈，换做任何一个女生都会把这当做彩蛋吧。时而怪她不解世事、怪她的小题大做，时而又懊悔，应该早点表明身份。各种想法、情绪纠缠在一起，左边和右边的争论在耳边喋喋不休。
突然看到雨过云散天空升起的一轮明月。当一切杂念被抛开，直面自己感情的时候，林子昂再也无法回避，无法再怪苏苏。
也许正如苏苏之前说的他们还不够了解对方，任何不实揣测都是对她过往经历的无视。他爱她，仅这一条就够了，所有纠结、烦恼都终于此。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诗句，孤单单飘荡在寂静黑暗的空间里。无人应和的落寞，让一种锥心之痛突然爆发，撕裂林子昂所有骄傲和自负，对苏苏爱恋的袒露，完成了一次本能的转化，足以震碎内心。
爱，不再是“我知道我爱你”，而是像呼吸心跳一样自然的“爱着你”。
巨大情感冲击下，林子昂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那是抛弃所有外壳，仅剩真我的无力感。就像受伤复原后撤去支架的双腿颤颤巍巍行走于坎途之上。
把自己抛在沙发上，情感激荡过后的虚弱像是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就这样沉沉睡去，梦里似是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一切都是循环，一切都是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