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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粉墨间富贵隐危机,思念愁煞人终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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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五,过年期间热闹非凡的周公馆今日倒是难得的安静。周老端详安坐,在书房看书品茶。悠然淡泊之姿像是博学致远的学者,论谁也难看出这是位叱咤商场几十年,在江城声名赫赫的房产大鳄。

    周老当年对林父——林海原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周老,林海原估计要在建材市场摸爬滚打许多年,怕是林氏集团也不会有如今的规模。

    林海原是讲义重恩之人,对周老的恩情一直深铭肺腑。也正因如此,几十年来两家于公于私都交往甚密。

    周老之子——周冲,和林海原情同手足。学院派性格的周冲不似父亲有着强烈商业野心,毕业后便留校任教。多年来潜心学术与世无争。膝下唯有一女周奕然。

    周父周母都是淡然不争的性格,结合下的产物像是发生了某种基因突变,周奕然完全没有遗传到父母一点点淡泊个性。

    作为家族第三代的独苗,周老对周奕然非常宠溺娇惯,在家里从小便是呼风唤雨的地位。

    周父周母对孩子的管教在周老溺爱下完全发挥不了作用,说多了便会背上违逆不孝的罪名。恃宠而骄,周奕然自私、霸道的性格越来越被助长。

    读书时在校拉帮结派,闯了几次祸,几番劝退,靠周家的财势才勉强将高中读完。后在国外某不知名大学捐了个体育馆,才将周奕然送去读完本科。

    周奕然的教育失败在周家是禁忌,尽管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周大小姐是什么个性,但是在周老面前却是一个字都不能提。这可能是周老一生唯一的败笔。

    仗着家势以及祖父对自己的宠爱,即便经历许多风波,周奕然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继续在圈子里横行霸道。在江城富二代圈子里有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有人殷勤献媚。

    避着她的多是家势不错且自身势利不容小觑之人,比如林子昂、李察德之辈。此外想要依附周家,在江城争得一席之地的大有人在。周奕然举办的聚会成了这些人必争之地。

    作为周家唯一继承人,周奕然完全不具备撑掌企业的能力。周老早已放弃对她的期望,现在就指望着能找个合适的女婿,可以肩负起企业传承的重任。

    林子昂就是在一众后生中独独被周老看好的一个。以周林两家的关系,再加上宝贝孙女对他情真意切,怕是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乘龙贵婿。

    因为整个假期没有看到林子昂,周奕然把自己关在房里独坐愁城,谁也不想见。正躺在床上闷头大睡,听到楼下一阵动静。没多久周母上来敲门说林家过来拜年。

    多日愁容一扫而尽,掀被而起,冲进衣帽间一阵折腾,浓妆艳抹一番,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华服,冲向房门口。临开门时深呼吸,装作漫不经心地缓缓开门,徐徐下楼向客厅走去。

    “伯父、伯母,新年好!”

    “然然,新年好!”

    林母看见周奕然便拉过坐在自己身边。

    “子昂哥哥呢?”

    没见到林子昂,周奕然再次从狂喜和期待中跌落,且比前几次跌的更重。

    “这孩子一见面就‘子昂哥哥,子昂哥哥’的,也不害臊。”

    周母连忙替女儿对林子昂毫不掩饰的期盼打圆场,生怕她失了淑女应有的休养,就像她本来就有似的。

    “子昂去公司忙了。”林母解释到。

    “不是还有两天假期吗?这么早就开始忙了”周母问。

    “这才是干企业的态度,哪里有什么假期,心里时时装着企业的发展,一刻都停不下来。子昂是个好苗子啊。这几家的孩子,我最看好的就是子昂,未来不可限量!”

    见周老如此高的评价,林父林母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客气地说几句谦虚之语。林母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也就不太计较林子昂对周家的态度了。

    “爷爷,你以为现在还是你们那个年代啊,生活里只有打拼事业,现在的年轻人追求的是做自己,也要享受人生。”

    “我看你就是蜜罐里泡太久了,不知道人世艰辛,你以为谁都可以和你一样享受人生做自己吗?要先考虑生存再考虑生活,天天的没见你干过一点正事。回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去公司学习学习。”

    “哎呀,爷爷,非要大过年的教育我吗?”

    “怕什么,又没有外人,就是平时说你说的太少了。”

    “然然这样啊,是最有福气的,没福气的人才需要去打拼,像然然这样好好当公主就好了,以后再找个贵婿。”

    林母引领着话题风向,迫不及待想要确定周家人的心意。宛如一只急不可待想要翻越龙门的鲤鱼,就像她不在龙门里一样。

    “你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周老都没着急,你瞎凑什么热闹。”

    林父虽也知和周家结亲,对林氏发展是绝佳的一步棋,却也不愿意勉强自己的儿子。对于林母不顾林子昂的想法感受,一味促成两家联姻的行为林海原心中十分不悦,暗怪她妇人之见。

    缺席林子昂的成长是林父心里不可愈合的一道伤疤。等到想补偿时,才发现儿子早已走远,加上前几年经营企业和林子昂分歧不小,父子关系濒临破裂,好不容易现在有所好转,断然不想再冒任何风险。

    林母以代理者的身份面对周家,不断试探。造成一种林子昂也有意的假象,长此以往,周家默许林子昂对周奕然有好感,势必会让他骑虎难下。等到时再拒绝怕是会落下个负心汉的骂名。林、周两家的关系也会面临考验。

    林子昂的真实想法,周奕然知道、林母知道,她们为了各自的私心,装作一无所知,在周老、周父、周母面前上演种种矫揉造作的大戏。

    林父心中不禁叹道,还好儿子不肯前来,不露面实在是明智之举。顿时因今日离家对林子昂的一顿数落懊悔不已。林子昂已经搬回亚美,父子俩的心结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西城,飘雪的清晨。温度降到零度以下。苏苏在房间里忙着收拾行李,外婆在一旁看着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孩子回来的时候有多欢喜,分别的时候就有多难过。看着苏苏渐渐将自己的东西收起来,房间又变成她回来前的空荡,外婆红着眼眶,暗自抹泪。

    “外婆,外面下雪,别送了。”

    “没事,我在家也没事,看着你走。”

    “外婆。”

    苏苏抱着外婆忍不住泪流满面,每次分离都是肝肠寸断。她们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血缘至亲,唯一的依靠。

    老人的变化就像孩子的变化,每次回来见到时都感觉和上次离开时不太一样。只是老人的变化带来的是颓然和落寞,不似孩子的变化带来的是欣喜和希望。

    “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个人在外地别省吃省穿,我退休金够用,不用每个月都给我打钱,自己留着花。”

    “您才是别省吃别省穿,把身体照顾好。”

    “我一个老太婆吃什么穿什么都无所谓,你现在是最好的年纪,别委屈了自己,该打扮的就打扮。”

    “知道了外婆。”

    陈父开车带着小静已经在苏苏家巷口等候,老远看见苏苏,陈父连忙上前帮忙拿过箱子。

    “小陈啊,每次都辛苦你。”

    “瞧您说的阿姨,都是自己女儿,说什么辛苦!”

    “外婆,我们走了,您快回去,外面冷。”

    “好,注意安全,好好的。”

    车子缓缓启动,苏苏扭头看着站在寒风中不住挥手的外婆,泪如雨下。小静早已见惯了这场面,淡定的等着苏苏扭过头靠在自己肩上。

    “你说说你,有哪次和外婆分开不哭一场的。”

    “小苏内心细腻,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大大咧咧,一点女孩样子都没有。”

    “爸,听你这口气是想换女儿了呗。”

    “换什么换,都是我女儿。”

    “都多大的人了,这醋还要吃。”苏苏擤着鼻涕,带着浓浓的鼻音。

    “就要吃,必须吃,我可是个醋坛子,你要是一碗水端不平,看我怎么处置。”

    小静意味深长的话,苏苏知道是在打趣林子昂,连忙推了她一下,怕一时口快说错话。

    “你说你俩这个样子,要是以后一个先谈恋爱了,另一个会不会生气闹别扭?”

    “反正我不会,小静会不会就不知道了。”苏苏说完笑着看了小静一眼。

    “爸,你也太无聊了,谈恋爱的话题从回来就一直没停过,这都要走了还要说。”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春运返程高峰比去时还要盛况空前。所有人都舍不得离家似的,非拖到最后一天才启程。就像苏苏和小静这样。

    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找人绝非易事,但对林子昂而言倒也没有这么难。因为意志力在深入骨髓的思念中变得异常顽强,顽强到增强了感官能力,如雷达般迅速扫描锁定的能力。

    终于逆流走到苏苏面前,人流不断冲撞之下想拥抱的冲动只能忍着,眼神里的喜悦和激动将这段时间的思念诉尽。

    “先去吃点东西吧。”上车后林子昂说。

    “火车上已经吃了,赶紧先送我回去,我在这明晃晃的太刺眼。”

    小静说完,苏苏和林子昂相视一笑,脸都红了起来。

    林子昂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苏苏依偎在怀。分开了这么久该是有许多话说才是,可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像是耗尽电量的人形模型,要彼此接触才能重新充满电量。

    就这样坐了许久,看着窗外日光渐淡,黑暗渐浓,从窗外一直漫延至室内。冬天的月亮总是躲在厚重的云层后面,没有月光洒满海面的温柔,只有属于城市的莹莹灯火。

    这一刻静的好像连梦也睡着了,在都市喧嚣的二十九层高楼内,像是浮于热闹人间的亭台楼阁,在缥缈若隐的星河间独自闪耀着。

    “子昂~”

    苏苏温柔如水的呼唤打破黑夜的静谧。

    “嗯。”

    “这段时间想我了吗?”

    “你应该问我有多想你。”

    “多想?”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长相思,摧心肝。”

    “李白的《长相思》把你我说尽了。”

    “明明每天能看到、听到,可还是觉得不够。”

    “那是因为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什么?”

    “气味、呼吸、心跳、温度。”

    “就像现在这样。”

    苏苏说着又往林子昂怀里靠紧了些。

    “现在能体会到误以为黛玉要离开时宝玉为何会病的痴傻了。”

    “别告诉我你也快痴傻了。”

    “在痴傻前会想尽办法找到你,找不到再痴傻不迟。”

    “说什么傻话。”

    “你看这可不就是傻了。苏苏,我以后都不能没有你了,怎么办?”

    抵在苏苏头发上的脸颊来回摩擦着,双手紧紧圈着怀里的人。不是在问苏苏,而是在问自己,说出这句话时林子昂彻底向内心臣服了。

    雪地里走久了,忽然有间温暖的小房子让自己取暖,待的越久,越难以回到冰天雪地之中。当小屋不得不消失时,再次走进寒冷的恐惧才是最要人命的

    “你想怎么办?”

    “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吗?”

    说完被苏苏打了一下。

    “不要玩文字游戏。”

    “好,上次已经说了,我都知道,不会勉强,不会强求。”

    苏苏抚着林子昂的脸: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只是……只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傻丫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我喜欢慢一点,慢慢喜欢、慢慢了解,不想因为目标明确,直达目的地的旅程而忽略了沿途风景。”

    “好,我们一起慢下来,其实我也不喜欢快。生活被各种“加速器”填满,速食、速干、速充,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和速度有关。”

    “林大智者又要开始讲学了。”

    “一点点心得体会而已,遇见对的人,就是让我们慢下来看看周围被忽略的风景。上班路上忽略的蓝天,下班路上忽略的晚风。”

    “就像现在这样,蹉跎一个下午,一个晚上。”

    “法国作家加缪笔下希腊神话中的一个人物——西西弗斯,不断把石头推向高山,然后又滚落,接着再次推上高山。如此循环往复。是地狱吗?还是人生?西西弗斯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失败的过程,不就是探索生命意义和价值的过程吗?在这个过程中西西弗斯感受到的是什么?在旁观看的愚人体会到的又是什么?”

    “那你觉得他感受到的是什么?”

    “当认为自己可以主宰生命,不屑诸神的力量时,西西弗斯是幸福的。为了自我实现,不断尝试。每一次从失败中重新启航的振奋都是生命的洗礼。接近顶点时的狂喜与希望是生命高潮的乐章,尽管后面的失败是注定的。”

    “从这个意义上讲以死亡为归途的生命何尝不是一场失败的旅行。”

    苏苏忧郁地说到,又往子昂怀里靠近了些,仿佛死亡正在追赶着她,只有温暖的怀抱才能消除不断看向身后的恐惧。

    “这样说也有道理。终点相同的旅程,有人奋起前行,有人自暴自弃,有人为心中理想百折不挠,有人一生在追寻。可不论如何,在无常人生路上,体会过种种悲喜,尝试过万千滋味,在探索的过程中不断丰富、强大,亦或者变得贫瘠而匮乏。在不得不离开时,带着丰盛的感受,毫无遗憾地和这个世界挥手告别。总好过,白纸一样的人生,在最后叹道:没错过那个姑娘该有多好。”

    “你有这个遗憾吗?”

    “你已经在我怀里了,还用问吗?”

    苏苏和子昂相视一笑,尽管西西弗斯的巨石会落下,但他们知道不论是幸福、狂喜还是失望未来终将一起面对。在黑暗的屋子里,笑容是那样清晰,是属于彼此的明月、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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