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愿言情之起嫌隙生，携手俗缘在止乎行
林氏的项目忙完，苏苏已经进入待机状态，只等着公司年会，结束便回西城过年。
这个周末小静总算得空赴约。两人虽在一个城市，可忙起来一个赛一个，已经有月余未见。小静还不知道苏苏在这一个月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吃什么？”
苏苏问小静，两人手上拎着满满的战利品，穿梭在人山人海的街道上。
“不知道，我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
“这家火锅店看起来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只要不排位子都可以。”
所幸还没有到用餐高峰期，大堂余位充足。看着手上的大包小包，服务员特意将她们领至四人桌坐下。
“你点吧，我好不容易休息了，什么东西都不想看。”
小静说着往椅子里靠进去。
“好，把你喜欢吃的都点了，吃得了吗？”
“必须吃的了！我都多久没出来吃东西了。”
“瞧把你可怜的。”
几盘菜下肚，见小静来了精神，苏苏决定就此坦白。和林子昂确定关系前没有向小静透过半点风声，已经能预测到她知道后的反应，定是要有场风雨了。
“小静，有，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
“嗯，就是……”
“什么事？吞吞吐吐的，你这墨迹劲儿我可真是受不了。快说！”
“我，我认识了一个男生。”
“啊？什么情况？”
“两个多月前去京城听音乐会认识的。”
“然后呢？他在追你？”
小静顿时来了精神，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苏苏，期待着她的回答。
“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什么！”
小静的惊讶声，让她们这桌顿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嘘！小点声儿。”
“苏小苏，你什么情况！谈恋爱这么大的事现在才告诉我，之前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答应前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意见？”
“怎么可能，这段时间不是太忙了吗？而且，我，我也是稀里糊涂的，不知怎么就答应了。”
“这种事上能犯糊涂吗？你算算从中学到现在有多少人向你示好过，你一个都没答应，现在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其实我们也才认识没多久。”
听到苏苏这么说，小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的天哪！没认识多久说在就在一起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苏苏吗？”
“他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我确实很喜欢他，不要生气了嘛。”
“疯了疯了，不要告诉我是一见钟情这种戏码，苏苏，你醒醒！”
看小静正在气头儿上，苏苏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是看着小静，希望她可以尽快冷静下来。
“我陈宜静今天算是看清自己在你苏小姐心里的位置了，几十年的感情比不过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哼。”
小静冷笑一声，像是对这段友谊的嘲讽。
“小静，不是这样的，我现在把经过都告诉你可以吗？”
“不必了，之前没说现在也别说了。”
“我想让你知道啊，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没有隐瞒的不是吗？”
“不觉得这句话现在从你口中说出来很可笑吗？”
“对不起，向你隐瞒是我不对，其实当时我的心很乱，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
“不知道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找个人倾诉吗？我是摆设吗？”
“你那么忙，每天面对那么多负面的事情，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知道怎么对我开口，倒是可以向别人打开心扉，我难道真的忙到连听你倾诉的时间都没有了？苏苏，如果今天是我突然告诉你自己恋爱了，你事先完全不知道，你会是什么感觉？如果你说你一点不生气，算是我们白认识一场！”
“小静，别这样说！”
苏苏已经忍不出要哭出来。小静对她来说不只是朋友，更是亲人，是恩人，是了解她从小到大所有经历的知己。
小静不再说什么，收拾起东西快步离去。看着小静远去的背影，苏苏终是没忍住决堤而下的泪水。
璞安酒店宴会厅内灯火辉煌，正在为明晚林氏集团年会做最后现场设备测试。林子昂忙完工作，马不停蹄赶完现场查看。
年前工作可以暂告一段落只是对于员工而言，老板永远呈争分夺秒的态势。除了集团内和新投资领域无数冗杂的事务，还有应酬不完的关系。
林子昂像陀螺一样，在各项工作之间来回转着。只是并没有抽打他的鞭子，自己甘之如饴地旋转着。
李察德在羊城守望林子昂多日，眼见忙碌的林总没有过来的希望，便提前回了江城。想着回来可以当面聊下项目情况，可硬是约了一个星期，也没有抓到林总的档期。
这日知道他要去璞安，便早早在这儿蹲守。说起来是过项目进程，其实是想八卦林子昂的感情生活。
“可以啊，林总。这年会阵仗，嗯，非常可以。”
“用得着你说。”
“你这人，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
“那是你觉得。”
“看你这春风满面的样子，怎么样，仙女到手了吧。”
林子昂嘿嘿一笑没有做声。
“看你笑的这么骚气，就知道了，打算怎么谢我？”
“李察德总想要什么尽管吩咐。”
“我没啥想要的，以后对我好点。”
听完林子昂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注意点影响，让别人听去以为我俩怎么样了呢。”
“是怕你的仙女听去吧。”
“我懒得理你。”
“老实交代到哪一步了，嗯嗯，那啥了没？”
“滚一边儿去！”
“看来没有啊，火气这么大，没处发。”
“还说小心我过肩摔啊。”
“别别，我怕了你了。你这速度不行啊，严重滞后。”
“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能那么快。”
“看来我们林总真的动了真情咯。”
“有件事你还得帮我想想办法。”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以后对你好点儿可以了吧，这事有点棘手，必须得帮我好好想想。”
林子昂将隐瞒自己身份的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清楚楚。李察德先是听的一脸惊讶，后是听的一头雾水。
在他的认知里，以林子昂的魅力和条件都是女生追着他跑，现在怎么遇到这么个主儿，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以和他在一起，知道了反而会分开。李察德觉得怎么样都说不通。
“你这位仙女姐姐不是脑子有病，就是作精降世。怎么可能有女人会拒绝林子昂！圈子里你随便问问，要是有人相信，我跟你姓。”
“怎么说话的！再说我翻脸啊。”
“好，那你告诉我，她知道你真实身份拒绝你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你太富有了？社会地位太高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觉得你花边新闻太多了，肯定是的！觉得驾驭不了你，看来你这仙女没什么自信啊。”
“我那花边新闻是真是假你还不知道吗？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那你觉得是什么？”
“可能是觉得和我差距太大，走到一起的可能性不大吧。我也总觉得她有什么隐瞒着我，可能她的真实情况比我看到的还要糟糕。”
“都已经差成这样了，比这还差？不敢想，林子昂你这也太草率了，还没把情况了解清楚就确定关系了，还爱的不行，她的真实情况是你能接受的吗？这样说的话，我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拒绝你的真实身份了。”
“为什么？”
“首先，我得承认这姑娘听起来确实不错，不是那种攀高枝儿，拉自己出泥坑的拜金女孩儿。”
“别首先、其次、最后了，说重点！”
“既然她不是冲着你的钱去的，那冲的肯定就是你这个人。可是突然身份有了巨大变化，她的安全感一下受到了挑战，而且这种背景出身的女孩儿大多数都没有安全感。一定会退守到自己的安全区域，因为你的身份和地位已经远超出她所能了解的了。与其为希望渺茫的未来继续付出时间和感情，不如把自己裹紧点儿，不受到伤害。”
林子昂不免一惊，李察德所描述的就是苏苏在答应自己追求之前的状态。事业成功的房产经纪身份已经让苏苏感觉难以靠近，他不敢想象真实身份浮出水面后她会作何反应。
怨恨自己的欺骗，怀疑谎言下的居心，困囿于阶级的差距，任何一个反应都会宣布这段感情死亡。
“这事儿确实不好办啊兄弟，有时候女人图点钱反而容易些，结果非要说别人拜金。好不容易遇到个安贫乐道的，反而因为钱不能圆满，有时候钱真他妈不是个好玩意儿。看看周围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人？”
看着李察德若有所思的表情，林子昂担心他是不是又想起了芳菲。
“你这么说，我也是因为钱才跟你成兄弟的了。”林子昂打趣到。
“你不一样。”
“那不就结了，还是有真感情的。”
“恶不恶心。”
“还不是跟你学的，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别一幅无药可救的样子，兄弟的幸福可全靠你了。”
“方法不是没有，就不知道你敢不敢试了。”
“什么？”
“赶紧造个孩子出来。”
“说什么呢！”
“你听我说呀，照你描述仙女姐姐的性格，有了孩子肯定舍不得不要，到时候再跟她摊牌，为了孩子也只能认了，而且这说到底是好事一桩，突然身价倍增，谁不愿意，有了孩子做保障也不会太担心收不住你的心。另一方面，你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回去要家里的同意不是更容易了吗？”
林子昂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最保险的方法。可是他也忍不住去想，苏苏迫于孩子不和自己分开，只能接受现实的无奈。
“让我再想想。”
在酒店视察完，又和李察德把酒夜话了好一阵儿，林子昂回到公寓已经快11点。
一进屋便看见门口摆着的各种购物袋和苏苏的鞋子，客厅灯大亮着，窗帘全部拉开，却十分安静。
林子昂走近才发现苏苏已窝在沙发里睡着了，怀里还捧着赫尔曼·黑塞的书。轻轻蹲下身，将怀中的书抽出，离近了才发现苏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林子昂轻抚着泪水流过的冰凉脸颊，感觉到寒夜里一丝温暖，苏苏醒了。睁开眼看见林子昂的瞬间，眼泪也跟着流下来。伸手紧紧楼着子昂的脖子，呜呜哭着。
“怎么了？”
关切的询问和温暖的手掌并没有抑制住眼泪，反而呈奔流而下之势。林子昂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搂着。
“子昂。”
“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是，是我的问题。”
“先不说了，深呼吸。”见苏苏抽泣不止，林子昂将她扶起向下捋着背。
“好些了吗？”
见怀中哭泣声渐小，子昂低头问到。
“嗯，好多了。”
“现在想说了吗？”
“今天我跟小静吵架了。”
“吵的很凶吗？怎么这么伤心？”
“我觉得她可能再也不想理我了。”
“怎么会，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听到这么多年的感情几个字，苏苏想到小静的话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晚上吃饭了吗？”
“我不饿。”
“要不要陪我吃点？”
“这么晚了你还没吃吗？”
苏苏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子昂，知道他这段时间忙，没有照顾他就算了，现在反而让他来安慰自己，心里有些愧疚和不舍。
“忙的没顾上。”
“下次别这样了，本来就忙身体再熬坏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来吧，你在旁边陪我聊天好吗？”
面煮好了，苏苏今天发生的事情林子昂也了解清楚了。刮着她的鼻子，忍不住说她：
“当局者迷说的就是你。”
“什么意思？”
“小静那是真生气吗？如果你当时说一句‘男朋友肯定没有你重要了’，或者说一句‘这段感情没有太当真，就没跟你说’，随便一句她都不会这么生气。”
“可是我没有不把这段感情当真。”
“权宜之计，先安抚下来再说，认不认真又不是口头上说的。”
“我当时太着急了，根本没有想到。”
“所以说你呀‘舒卷和天尽蔽蒙’。”
“我那么说你不会不高兴吗？”
“我又没听到。”
“可是我心里会不舒服。”
“实心眼儿是个优秀的品质，不过有时候可以抛弃一下。”
“这个时候还要调侃我。”
“与尔嬉之，姑娘可莞尔一笑乎？”
“你说现在要怎么办？该怎么和小静解释？”
“尔以真心待我，我必真心报之。”
“真心？”
“对，就是真心，让小静看到你心里真的在乎她，在乎这么多年的情分。”
“难就难在这儿啊，我要怎么让她知道。”
“把我追你的那股劲儿用出来肯定没问题。”
“什么意思？说的好像追我让你费了多大劲儿似的。”
林子昂听完仰天长啸:
“天可怜见啊，我可把这辈子最肉麻，最不屑的事都为你做了！小女子居然还不领情。”
“好啦，别在这唱窦娥冤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难过了吧？”
“嗯，好多了，子昂，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提谢字，生分了。”
“不提‘谢’字，感谢、感激这些情绪要怎么表达？”
“可以不用语言表达，比如这样……”
恋爱教学新课程又开始了，原来有些情绪是可以通过亲吻来表达的。
唇齿厮磨间，让心意直通对方心底，好像没有比这更直接的方式通晓彼此的柔情。
茶几上的面已经温凉，夜的寂静让一些情愫在心底灼灼闪耀，自然流露。
“晚上别回去了，留下来好不好？”
听到林子昂贴在唇上欲望难抑的轻语，苏苏睁开眼睛，犹如一场精美绝伦的奇幻烟火演出，嗖的一声飞上天空，绽放最美的光芒，然后倏然坠落，熄灭。
“太晚了，我该走了。”
结束甜蜜探索，苏苏从地毯上站起来，林子昂上前从后面搂着她。
“所以，现在还不可以吗？”
耳鬓处夹杂着滚烫呼吸的摩擦让苏苏有些头晕目眩，快忘了自己是谁，身处何处。
“子昂，我该走了。”
苏苏用仅存的一丝理智从林子昂怀中挣脱出来，依然背对着他，害怕滚热眼神接触的一刹那就会将自己的意志全部瓦解
“我知道我的一些想法在现今会使人感到圆凿方枘，扦格难通，但我没有办法改变自己，至少目前没有。”
林子昂走到她面前。苏苏扭向一边无所适从的娇羞表情，激发起雄性荷尔蒙的占有冲动，在和身为人的理性之间，开始了一场博弈。
“你的想法我都了解，好好守着，它们可都是宝藏。”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我还怕，还怕你会怪我。”
“傻丫头，我怪你什么？怪你洁身自好？守身如玉？那我成什么了。”
“子昂~”苏苏扑进林子昂怀里娇嗔着。
“嗯？”
“我爱的人是个真正的君子！”
“这帽子扣的太大了，看来以后要发乎情、止乎礼了。”
深冬午夜街道，凛冽刺骨的寒风中，藤蔓正在心底疯狂生长，紧紧将心兜住。飘浮如萍的命运终于找到可以停脚休息的地方。
慢慢将心放下，在结实、富有生命力的保护中且共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