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溜我（下）
两人来到医院时，汪启凡穿着白大褂出来迎接。
何茜瑜吃了一惊，自打和程涛的关系公开以来，她接触得比较多的都是江赫，汪启凡只会偶然串串门，所以她并未问太多关于他的事。没想到平日看起来不务正业的汪启凡，竟是医科实习生。
“你们可算来了，这几天我感觉都要窒息了！”汪启凡大吐苦水。他才刚到这里没多久，感觉糟糕透了。
他在读医第四年时实习过一年住院医生，精神科的成绩是最好的，也就被分配到脑科医院。可真正到脑科实习时，还是有很多用药方面的困惑。
毕竟书上学来终觉浅，人体又是复杂的构造，初诊或复诊的病人都是个动态的变动过程，医生也不是神探，根本不知道他复诊之前可能有过什么样的用药习惯或生活经历。
而每日面诊几十号病人，更是不会有充足的时间让他按图索骥。每次导师面诊完病人或让他试着面诊，他都有点转不过弯来，虽说他的临床医学判断准确率也可以有95，但一天下来，脑子已经不够用。
“原来是过来探班的！”
何茜瑜不得不怀疑江赫的性取向，一脸坏笑地盯着站在前面的江赫和汪启凡二人。
感觉到她的怪异，汪启凡立马跟江赫保持距离：“你可别想歪了，我可是直的！”
何茜瑜很自然地将想入非非的眼神抛向了江赫。
“……”
江赫一脸鄙夷地看了何茜瑜一眼，皱了一下眉头，示意她赶紧跟上。
汪启凡将两人带到医生休息间。
这个钟点，其他医生都在出诊或巡房，偌大的空间就他们三人。
见何茜瑜好奇地东看看西翻翻，汪启凡凑到江赫身旁小声问：“你确定你给我带来的是大神？”
“那我们走？”
汪启凡立马闭嘴。
“这是我们公司新出的抗抑郁药，k-mis。”江赫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到汪启凡面前。
“见效快吗，都有哪些副作用？跟市面上的比起来有什么优势吗？这些你要考虑哦，不然我很难推给我们的主任，现在都是集中采购了。”
“这个新药我们在申请医保，应该不久后就能申请下来。”
“这个好！见效如何？”
“有案例吗？”
听见两人在讨论用药，何茜瑜忍不住凑近细听。
汪启凡翻了翻自己这些天在住院部和门诊部记录下来的病历笔记。
“住院部有个叫齐磊的病人，今年19岁。因为出现严重幻觉而住院。据他的母亲反映，他觉得他所看到的所有人都是面目狰狞的怪兽。”汪启凡翻了翻附件资料，接着说，“他自述，半年前曾因精神紧张在第一医院住过院，他的医生给他做过详细检查，无法确定病因。”
“他的母亲有什么异样吗？”何茜瑜问。
“为什么这样问？”汪启凡一脸疑惑。
“或者先看看他的其他检查报告？”江赫提议。
“导致出现幻觉的病因都有筛选出来么？”
“通常都是躁郁症、精神分裂症的病人会出现幻觉，再有就是……脑部损伤、癫痫，甚至肿瘤。”汪启凡越是描述，也越是困惑，“但我们看过他的报告，神经系统检查是正常的，显示没有肿瘤和其他脑补外伤的迹象。”
“会是药物引起的吗？”江赫疑惑地看着何茜瑜。
“这个病人还在住院部治疗是吗？”
汪启凡点了点头：“现在就在住院部五楼，但因为病人需要休息，除了医生和家属，我可能没法带你们亲自过去看看。”
“如果我们现在过去住院部的休息间，你方便带他母亲过来问问么？”
江赫看出了何茜瑜的想法，便让汪启凡帮忙打点带路。
没多久，齐磊的母亲李东燕被汪启凡带到休息间。
何茜瑜给她递来一杯热茶：“阿姨，您请坐。”
李东燕见三人都是学生模样，有点半信半疑地坐下。她接过热茶，双手在茶杯上摩挲着，看似有点不安。
“你们是…”
“阿姨，我是住院部的实习医生汪启凡。”汪启凡向李东燕展示自己胸前的工作牌，言归正传，“这两位是我的同学，她是临床药师，他是ys药业的医药代表。”
“不不不…我不需要另外开药了，我们就用医院里的药就可以了！”李东燕激动起来，慌忙拒绝，感觉自己像是进了三人的“医托”圈套。
“阿姨，您别急。我们不是找您推销的！”
尽管何茜瑜耐心解释，李东燕还是听不进去。
“我真的不需要！”
“我们是想跟您了解齐磊的病情，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的。”
“你们不是这里的医生，我有权保持沉默！”李东燕突然一反常态，她的手也不再摸着杯子，而是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姿态，侧身对着三人，不愿多说半句。
“怎么回事？”
听见休息间的嘈杂声，一名中年男医生拿着资料推门而入。
像是看见救星一般，李东燕慌忙起来，跑向男医生“求救”。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薛主任好，这两位是我的同学。我刚好在跟他们讨论病情，想跟病人家属多了解一下情况，好对症下药。”
薛主任脸上的怒意才褪去些许，但仍然严肃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边训斥一边整理资料：“关心病人是好事，但是病人的病情始终是隐私，除了本院医生，任何闲杂人等不应过问。”
被唤做“闲杂人”，何茜瑜自是心有不甘，正要说话，却被江赫扯住了手腕。
“薛医生，我为我们刚刚的鲁莽道歉！是我们考虑不周，惊扰了病人家属，这个是我们不对。”
“你是…？”薛医生扶了一下眼镜，打量着江赫。
“ys药业医药代表，江赫。”江赫将名片双手赠到薛医生的桌上。
“ys药业…”薛医生若有所思，“是个老品牌啊，我们医院也进货了贵公司一些心血管疾病的药，怎么…现在是做起精神类药物了？”
“这个…我只是一名医药代表，不便评论。”江赫回答得滴水不漏，“我的职责只是尽我所能，结合医方案例和用药方案介绍我们的新药。”
“嗯…你把你要介绍的药给我，我有需要的话会联系你谈谈。”
“当然可以。”江赫于是将准备好的小盒子放到薛医生面前。
汪启凡将两人送出医院后，何茜瑜便找江赫吐槽。
“还让我带你出来走走，敢情你就是让我替你卖药的吧？”
“不然呢？”江赫对何茜瑜翻了个白眼，昂首阔步，“药都卖不出去，我哪有钱给你免房租？”
见江赫说得这么凄凉，何茜瑜有种得了便宜后似乎是该给点什么回报的感觉。
“那我真的就带你走走？”
江赫止住了脚步，凝望她，不知道她又出的什么鬼主意。
他跟着何茜瑜到了医院附近的奶茶店坐下，两人呆到下午5点多。
收到汪启凡的微信和定位时，李东燕果然从正门出来，何茜瑜便喊江赫跟上。
“福尔摩斯咸鱼，你这是想探案？”
“想知道真相就跟我来。”
两人尾随着李东燕，发现她的轨迹不过是中年妇女的买菜日常。
“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何茜瑜并没理会。
没多久，李东燕果然出现在一家当铺面前，拿出自己的一些首饰递到当铺掌柜面前，而后拿钱离开。
江赫觉得事有蹊跷，却听何茜瑜说：“一个母亲，救子心切，如果听到有人问她儿子的病情，不是应该更希望得到别人的建议吗？”
“怎么说？”
“一看就知道你没有看病经验。”何茜瑜认真解说，“以前我在诊所跟在梁医生旁边的时候，看到过很多带孩子来看病的妈妈，她们的反应都是很着急的，在排队看医生之前就会私下讨论医生是否可信，或是哪个医院有更好的医生。”
江赫开始有点认同，示意何茜瑜继续说。
“可是你看李东燕，她一看到我们就很紧张不安。”
“她可能以为我们是要跟她说些什么？关于她儿子病情恶化？”
“你瞎她还不瞎呢，咱俩像医生吗？”何茜瑜朝他甩了个眼色，让他再留意他们两人的穿着。
见江赫犹豫着没说出口，何茜瑜借机打击他：“江大学子，你的三学位是蒙的吧？咱俩的年纪和打扮，看着不像社工吗？我问你，齐磊今年多大？”
“19…”江赫像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齐磊吸毒了。”
“所以李东燕为了不让儿子被抓，隐瞒了病情。”
何茜瑜点头，“病人自述有精神病，但很多时候病人的话并不能尽信，这是医生应有的质疑态度。既是质疑，就应该往深处考虑，从家属入手，而不应该病情止于病人口中，治疗就跟着止于医生的询问。”
“但病人如果不想说，医生也是很难撬开他们的金口。”
“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如果你想把药卖出去呢，就继续追查，如果你觉得无所谓呢，那我们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江赫淡然轻笑，轻敲了何茜瑜一记脑袋。
“回去吧。”
“你不卖药了？”
“我们不是警察，调查真相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
“诶，那我房租咋办，还能不能免了？”
“而且…”江赫又是一脸欠揍的嘴脸摆在她面前，“我就是为了不想免你房租，所以我不想查了。”
“……”
何茜瑜只能暗暗吐槽自己多话，早知如此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事情追踪到底然后看着他把药卖出去。
不过说来也奇怪，过没几天，何茜瑜就收到汪启凡的微信，说原来齐磊是因为对安眠药和麻醉镇痛药（吗啡或□□）成瘾，服用了过量的成瘾药物后才出现的幻觉。
所以齐磊根本不需要使用治疗精神病的药物，而是需要做脱毒治疗。
而在做脱毒治疗时，李东燕也是崩溃了，她以为儿子只是碰了少许毒品，结果却因毒品而欠了一身债务。
汪启凡说，齐磊为了吸毒，到处借钱，李东燕一直代还，直到后来被债主上门，说欠款已达几十万，李东燕这才说了实话。
据说治疗以后，齐磊还将被拘留，毕竟他还可能有贩毒嫌疑。
这大抵也是江赫不想查下去的原因吧。
虽然不知为什么这么快就水落石出，但何茜瑜也只将这一切当做是因果报应。
当然，这事之后，汪启凡受到薛主任的褒奖，而薛主任也找江赫过去谈k-mis的用药项目。
正吐槽自己出了力却啥都没得到的何茜瑜，没多久后就收到江赫的一顿鸡腿餐。
“就一个鸡腿？我的爆料起码得值一顿大餐吧？”
“别吃了别吃了！”江赫将鸡腿夹回，“这么嫌弃！”
“不行！蚂蚁再小也是肉！”还没说完，便跟猛虎夺食一般，赶紧捉住江赫正要将鸡腿往回夹的手，直接狠狠就咬下一口肉，往自己嘴里喂。
江赫拿她没办法，无奈笑笑，只能将就着她的动作将肉她送到嘴里。
“你们这是…在喂饭？！”许雁的声音突然飘了过来。她正捧着书站在门口，惊呆地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