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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抽丝剥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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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琨回屋后,一直睡不着,她忽然有了一个构思,最初无非是个朦胧的念头,后来简直像水面上的软木塞,按都按不下去。于是她披上睡袍,准备下楼去馥兰那间房看看,反正她知道那屋子没锁。临走前,她朝手提包里塞了把拆信用的小刀。

    那间房地面已经打扫干净,床单早就换了新的,虽然一直关着窗户,里面也并没有什么血腥味。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决定今晚就在这里睡一觉。沈玉琨把窗户打开,风颇大,吹得窗纱飘忽,星星点点的雨滴落在身上,使人有种海边露宿的感觉,于是她把窗户从里面关好才回到床上。

    她通常睡觉前,思绪最为敏锐,时常能捕捉到白日里忽视的细节,比如某个细微的表情诸如。此刻她的思绪游荡、宛若幽灵。她想起晚饭没结束乔治就匆匆退席,听佣人说他整个晚上他都在朝上海打电话,而且今晚乔治对她几乎比她初来桃源那天还冷淡。

    哎,为什么这房间的窗帘那么厚重,堆积在墙角,恐怕里面站个人也察觉不到,难道昨晚那个凶手是早就躲在窗帘后面的?她被这个设想唬得立即坐起来,而后又推翻一切,便又笑着躺了下来。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本来是针对这她,哪能想到她与姚馥兰互换了房间,哎,如此一来她也太、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沈玉琨自嘲说你又不是政要商贾,忽然间她又想起临睡前关佩珊说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有秘密。

    这句话真是大有深意。

    她感觉非常疲惫,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睡着,哪知她在床上,过了好久却仍然睁着眼睛。半梦半醒之间,她觉得时间可能已经到了午夜,窗外起风了,树枝和灌木丛里传来沙沙声,偶尔还有几声哀伤的鸟鸣,听上去难免阴森。

    终于,她睡意朦胧了,可是大脑又似乎仍然清醒,屋内外并没有任何活物,但是她总感觉屋子里还有别人,甚至可以听见呼吸声,地板的咯吱声,仿佛触手可及。

    就在此刻,窗外不远处升腾起一片火光,她本来还有些迟疑,仿佛这是梦境似的,然而噼啪的声音越来越响,其间还夹杂着人的脚步声、惊呼声,她立即跳下床来到窗前,然而,窗户打不开,她借着外面的火光可以看清楚,她明明已经解开了窗户栓啊,难道被人从外面栓死了吗!

    她再一次使劲,立即放弃了无用功,随即准备夺门而出,哪知这一次大门竟然也纹丝不动,她的惊惧刹那间被激发,却仍然不忘深呼吸一次,心想,这不是噩梦,这不是噩梦!

    终于,门忽然开了,天堂又重新对她敞开了大门!

    站在外面的人竟然是乔治,她必须承认,此时此刻,他的出现,还有他的眼神,都令她的心跳因此产生了转瞬即逝的微小紊乱,她本该感动万分,甚至投入到他的怀抱中也不为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这么做,或许是骨子里的傲气及时抑制了她的热情?

    乔治用颇有些戏谑的口吻道:“壮士,你的房门被人从外拴住了,先到我屋子里来!”她回嘴道:“我可不是壮士,我是壮女!”

    话所如此,她还是顺从地随他而去,通过走廊窗户能够发现外面的火势已灭,仆人们在管家的指挥下正在有条不紊的灭火,原来是花园里的一堆枯枝燃着了。

    而走廊里除了他们两个并无其他,她站在楼梯入口处,就见二楼昏暗的灯光一直朝里延伸,仿佛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小路。

    此情此景令她有种强烈的透不过气的感觉,她警觉的回头,只见乔治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怀疑是自己多心。

    乔治房间不比外面更亮,桌子上堆满扑克牌,沈玉琨本来想笑他难道在算命,再一看才发现他是在用扑克牌搭房子。沈玉琨疲惫道:“倒杯酒给我。”

    乔治道:“你怎么知道我屋里有酒?”

    她道:“好几次你拎着酒杯从二楼下来。”

    “那你为什么从不劝我少喝一杯?”乔治一边倒酒,一边问。

    她笑道:“喝酒对于你而言,是一件完全能掌控的事,并不需要别人担心。”

    乔治把酒杯递给她,笑道:“聪明人总是理解彼此的。”

    沈玉琨接过酒杯,举杯朝他示意,说:“好时光不待,唯有更进一杯酒。”

    她喝完一杯红酒,脸上的血色慢慢恢复正常,他才道:“我曾警告你不要陷入泥沼,但看上去已经晚了。”她自嘲道:“我惭愧得都不敢再见你了,因为麻烦多的我都不知道先解决哪件好。”

    忽然,她伸手做个禁声姿势,双眼凝神直视前方,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我懂了,那天姚馥兰曾对我说,遇见一个人令她感到生不如死,我以为她说的谭松林!不,我错了,谭松林确实令她烦恼,却还不到生不如死的地步!”

    乔治盯着她的眼睛,说:“谭家也许有很多秘密,但和你没关系,明天一早我送你先回上海。”

    “不行,”沈玉琨说:“我刚发现了一线曙光,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走。”

    乔治又倒了一杯酒,不过这次是给他自己的,喝完酒他又看她一眼,不知怎么地,她觉得这一眼隐含着责备。

    他终于开口问:“为什么要到那间房过夜?”

    沈玉琨笑道:“我在等猎犬把猎物送到我面前,你看,有人果然沉不住气了!”

    他道:“你不怕嘛?”

    她发觉,乔治真的是生气了。

    就听他冷冷道:“对什么都不在乎,就是你的性格吗?”

    她反诘道;“你不喜欢?”

    他回答:“对,不喜欢!”

    她笑说:“今晚的事情并非有人蓄意想要取我性命,警告的意味更浓。”

    乔治说:“来自凶手的警告?”

    “不知道,但我肯定会解开发生在桃源的一切秘密。”

    “为什么?”他问。

    “因为每当我遭遇麻烦,事后就有很大的补偿,比如发现真相什么的。”

    此刻的她就好像一个发现了有趣玩具的孩子,根本不可能硬要她放弃手里的东西。乔治无奈说:“好吧,我就当你很乐观好了。”

    于是她笑笑,说:“谢谢你的酒,我想我该回自己房间了。”

    乔治望着眼前这个狡黠而又率真的女人,有时候他多想不管不顾,就这么顺着自己的本意去拥抱她,但他从来不是那种一条道走到底的人,他必须考虑每一步所带来的后果。

    他只能说:“好。”

    夜已经很深了,沈玉琨刚回到二楼自己房间,就有人来敲门,原来是阿姆,她慌张道:“大少奶奶出事了!”

    哪知等沈玉琨到了关佩珊卧室,才发现姚富丽和若兰都不在,阿姆竟然只把她这位客人叫了过来。谭松林和何探长在外屋谈话,关佩珊躺在内屋已无大碍,空气里一股浓厚的药水味。

    关佩珊看上去虚弱得很,见到沈玉琨后她笑说:“桃源还是很顾念我,不肯我死。”

    沈玉琨半蹲着俯身看她,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表达自己的愧疚,她想无论是自己被反锁室内还是关佩珊中毒,都必然与她们的谈话有关系!

    关佩珊小声道:“我和你聊天回来后就睡了,半夜醒过来口渴,就拿桌子上那杯凉开水来喝。”

    沈玉琨这时也想起来了,她们去花园散步时,关佩珊桌子上确实有一只盛满水的玻璃茶杯。

    关佩珊低声道:“那种熟悉的味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所以我刚喝了一口,立即就吐了出来,不过还是觉得很难受。”

    沈玉琨说:“为什么说味道熟悉?”

    关佩珊苦笑道:“是夹竹桃,当年我全家自杀,就是父亲在早饭的稀粥里面放了夹竹桃汁。”

    又是夹竹桃汁!

    她紧张道:“那杯子还在吗?”

    关佩珊指指桌子道:“还在呢。”

    等到沈玉琨离开这里,就见梅傲生正低头在走廊徘徊,他在这踌躇了多久?是否进退两难呢?沈玉琨不知道说什么好,反而是梅傲生道:“听说是吃坏了肚子,她没事儿吧?”沈玉琨道:“大少奶奶身体太虚弱,谭松林在陪她。”

    梅傲生非常怅然的“哦”了一声,朝房间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等到她再度回到房间,手里已经多了一只从关佩珊那里取来的玻璃杯。她见桌子上还放着从春秀房间拾来的蒜臼子,不由把那小玩意拿在手里端详。今晚交流得来的信息量太复杂,所有的内容如同纠结成一团的毛线球,她必须安静下来慢慢的抽丝剥茧。

    第二天吃完早饭,小哑巴在餐厅门前探头探脑,一见到沈玉琨,那种又想跑开又很好奇的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见她微笑不语,小哑巴鼓足勇气说:“沈小姐,你还好吧?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真多,我听佣人们讲是因为这房子的花园里埋了一笔宝藏,据说还是太平天国时留下的军饷,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打到京城活捉慈禧太后?”

    沈玉琨哈哈大笑道:“那你信吗?”小哑巴用疑惑的眼神凝视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回答道:“我本来不想信,可是送冰老头的孙子说,他就捡到了一块值钱的宝贝哎!”

    沈玉琨这才被她的话完全吸引注意力,她一边出门,一边道:“捡到了什么宝贝?”说来也巧,这时正好送冰的老头子站在前厅,估计正在等人来取货,沈玉琨没见到他那虎头虎脑的孙子,不由多问了几句话,老爷子知道她是桃源的客人,随口道:“小姐,昨天我孙子在车里捡到件东西,不知道是哪家少爷小姐们落下来的首饰,我正好带过来给你们瞧瞧。”

    告别了老人,沈玉琨独自绕着桃源散步,她觉得千头万绪,警告她的人和投毒的人是同一个吗?她觉得不是,然而大少奶奶中毒,阿姆为什么深夜里仅仅把她喊过去,而不去叫这里的女主人或者说谭若兰呢?

    于是她又独自踱步到花园,这里的夹竹桃真是旺盛,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植物,倒不是说有毒性,而是因为长得丑。那种粉粉的颜色,既不娇嫩也不显眼,由于疏于照看,叶子上成年累月都是灰尘。

    她读大学时有个师姐,据说是误食夹竹桃而亡。这件事当时被当成意外处理了。

    记得那位师姐很漂亮,和梅傲生同班,也是读地质科学的,以前还有人传他们的绯闻。她的思绪一下子转到了过去,似乎陷入往昔的回忆中不能自拔,于是忽然之间,她内心滋生出的难以言说的阴郁,犹如被大雨浇湿的外套,阴冷沉重。

    一个初具雏形的猜想,令人心烦意乱,天啊,桃源真是一座魔窟,竟然会令她产生如此的想法。

    不不不,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个问题,这令她心烦意乱。

    终于,她被不远处的轿车的发动声带回了现实,脑中不由自主浮现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不要去试图发现真相,除非你有足够的实力。

    终于,沈玉琨敲开了何探长的房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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