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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试春闱奇文共赏饮冰会奇葩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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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东方催人醒,不及晚霞恋红尘。

    在七日后一个晚霞如血的日子中,司鸿向季宸温柔笑笑,告诉她“无妨了”。

    白云苍狗,在一日又一日晚霞不出门的谚语中,九班度过了一段平安安稳的日子,像季宸遇见司鸿前无数重复的旧日。

    司鸿的伤在季宸的精心养护下,不过月余便又精神起来。在九班的地位,也从“季宸带回来的野男人”晋升为“正在拱白菜的猪”。

    是日,迷阁要举行每年一次的文试,因正是在草长莺飞,要放榜,要张贴特文章,也美其名曰“春闱”。

    司鸿因初入迷阁并不参加今年的春闱。

    另一个特殊户叶声笙去四熟药局帮忙了。整个九班只剩下空荡荡一人。

    他行至学堂前,忽觉一月未见,学堂梁上竟多出一只鸟巢,燕子不时飞进飞出,衔泥取草,筑巢垒窝,不免忆起东南的一种鱼,会在浅海底的沙滩上扫出奇异的形状,放上贝壳等物装饰,以愉悦爱鱼。

    司鸿瞧了一会,若有所思进了学堂。

    案桌上,青白玉兔镇着一张素白洒金花笺,上书:

    “司小鸿,最近恢复如何?恢复不错的话,就帮我给龙龙姑娘倒下水,谢啦!”

    仍是歪七扭八的字迹,俗称“狗爬字”。

    “值日表”上今日时季宸的名字。

    司鸿毫不费力拎起那一铁桶水,到了后院。只是……

    谁是“龙龙姑娘”?

    司鸿打量一圈,看到了卧在嫩绿草坪上的那头整日脱发的鹿。

    !

    走至跟前,司鸿友好地打了招呼,“你好啊,龙龙姑娘。”

    龙龙姑娘长了一对分出两枝的毛绒鹿角,目露绿光。

    显然它对这个新人,不太友好。

    司鸿笑道:“没关系,虽然你是公鹿,但想必我们的话,你也听不懂,对吧,龙龙……姑娘?”

    龙龙姑娘的绿光更绿了。(……)

    司鸿尽量对这个比他居住年龄更久的“同窗”友好,在它尚未起身,用两只角攻击他前,率先拎起木桶,把这位姑娘的水槽倒满了。

    “司大哥!你在跟阿鹿玩儿呢。”

    司鸿回头:“韦昉?你不在文试吗?”

    韦昉:“…嗯,我提前交卷出来了哈哈。阿鹿早上喂过水了!”

    司鸿:“它叫阿…鹿?那龙龙姑娘是……?”

    韦昉“哦”了一声,“龙龙——”

    他迅速跑到后院口的一株龙爪树下,做作地抚摸起龙爪树新抽的细长枝条,绿油油的叶子泛着光顺的光亮,仿佛少女的青丝。

    韦昉:“——姑娘。”

    司鸿仿佛天打雷劈受了天劫。

    给“龙龙姑娘”浇了水后,司鸿谦逊好学地询问了韦昉,这后院还有没有他不认识的精怪…啊不,同窗。

    不日,春闱的榜单便下来了。

    因众人都对景夫子的文采心服口服,每年由他选出来的奇文都是大家争相追捧传阅的对象。

    今年的奇文三甲则直接贴在了迷阁最显眼的公布栏上。

    季宸,李瑛和叶声笙步往奇文榜,路上就听闻了李瑛的文论争得榜眼。

    “不过…”过路的师姐又道,“九班一下两个人上榜,也是挺不容易。”说完意味深长地拍拍李瑛肩膀走了。

    可季宸自知并不在榜上,无奈地朝二人耸耸肩。此次题目有二,一是“以大衍的边防境况写一篇论”,一是“自定词牌名,作一首词”。季宸自认第一种题目对她更友好,但她这现代人的文采水平若能入景夫子的眼,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

    贾谊王勃听了都要气的活过来,文曲星都得下凡纠错。

    到了奇文榜处,一堆人见了他们,神态各异,有扶额叹惋的,有悄声嗤笑的。

    季宸打眼一看,那奇文榜上贴了四张奇文。前三张分别是状元,探花和榜眼李瑛。第四张的姓名处则赫然写着——韦昉。

    季宸:“……”

    李瑛:“……”

    叶声笙:“……”

    三人:“???”

    景夫子给韦昉的评语简略至极,书法也一改簪花小楷,成了狂草——

    奇,文,共,赏。

    季宸突然有种捂眼睛赶快跑的冲动。直觉告诉她,这文章辣眼睛。

    叶声笙圆场道:“没事没事,我们先看看再说……”

    那空了大半的白纸上,写了半首词,只有上阙,词牌是《西江月》。

    越往下看,三个人的表情越扭曲——

    “娇娇生的艳冶,

    梅梅于我情多。

    北北那更久比和。

    四个打成一个……”

    季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可能已经瞎了。

    身旁传来指骨咔咔作响,李瑛一阵风卷烈火似的奔了出去。

    叶声笙幽幽问道:“韦昉是要被打了吗?”

    季宸悠悠答道:“你应该问,他会断几根肋骨。”

    果不其然,当季宸和叶声笙庆祝顺利通过春闱,在外大吃特吃一顿回来后,韦昉还流着泪抱着司鸿的大腿。

    季宸:“……你先把手松开!”

    韦昉见了叶声笙,见了活神仙似的:“叶子,快替我上点药。我感觉…咳咳,我不行了。”

    叶声笙冷漠道:“你中气挺足。”

    季宸则嘲讽道:“你也敢把那淫词艳曲拿给景夫子看,他挂你都是轻的。你写的什么东西??”

    叶声笙凭着对帅哥的偏袒,重重地点点头。

    在韦昉的软磨硬泡,一哭二闹三上吊下,叶声笙投降了。拿出一其貌不扬的白皮铁盒,剜出一堆黄褐色的膏体,开始帮他上药。

    韦昉:“叶子,你不至于给我用这样的药吧?”

    司鸿用眼神询问季宸。季宸在他耳边应答:“叶声笙的药分等级,越上品的药,药瓶和品相越好看。”

    这是来自颜控的执著。

    叶声笙:“你爱涂不涂!”

    韦昉眼巴巴看了司大哥一眼,以寻求帮助。

    司鸿又看了一眼那铁皮盒里的不明黄褐色不透明膏体,和泫然欲泪的韦昉,无奈地笑了。

    便决心不再掺和这事,换了种颜色问起季宸:“听说今年的饮冰宴要和圣上登基六年庆典一起办?”

    季宸颔首:“姑母说往年分开太铺张,不如一起办了,也好与民同乐。午时开始,夜里结束。”

    又抬首指了指暴躁上药的黑心医师叶声笙,“今年她也参加。这样咱们九班都去。”

    司鸿笑道:“叶声笙厨艺是很好。平常都是她下厨吗?”

    季宸:“嗯…是。”

    叶声笙心虚地朝这边分了一只耳朵——怕把病人当作药膳小白鼠的行为被抓包。

    司鸿又笑道:“可有人曾说,要请我吃蛤蜊鸡……”

    季宸:“?”

    司鸿道:“本以为病中能吃上蛤蜊鸡,到现在各种菌菇鸡汤喝了不少,就是连蛤蜊壳的影子都没有……”

    他说到最后,季宸甚至品出了一丝委屈。

    而一旁的叶声笙差点翻凳子,究其原因,在于“各种菌菇”。

    ……红伞伞,白杆杆。

    “叶声笙,你说过要给司鸿炖蛤蜊鸡吗?”

    不知怎的,季宸这句话有点冲。叶声笙那只偷听的耳朵立马识时务地收回来,“没,没有!”

    季宸回首,却见司鸿蹙眉委屈盯她:“?”

    司鸿垂下眼帘,小声叹道:“有人在姑苏曾说,回京后请我吃蛤蜊鸡。这是补偿,怎么就忘却了呢……”司鸿说这话时,一只手覆上了心口上方半寸,正是当日季宸的凤翎镖所在之处。

    季宸恍惚了片刻,蛤蜊鸡…是东南那边的特色菜吗?我在长安也没听说过啊…?

    “啊,你说的是——咖喱鸡!”

    司鸿眨眨眼:“嘎哩鸡?”

    季宸大言不惭:“嗯…那是本姑娘发明的,大衍独一份!用天竺的咖喱粉,但做的是…”

    泰国在古代叫什么来着…?

    季宸一时脑子空白,放弃挣扎:“嗯……或许你听说过,泰兰德?”

    司鸿一脸迷茫。

    好吧,“就是泰兰德!做的是泰兰德那边的咖喱鸡。你想吃我让叶声笙做就好啦!”

    司鸿急道:“可是你说,你说你请我吃的。难道不该是郡主做……”

    季宸看他颔首垂肩,眉目低垂,平日锋利隐藏在一片阴影,偏生又糯糯叫起“郡主”,无端又想起那句“对我负责吗”,好像,她在“别有洞天”也说过,要“我对你负责”。

    “……”

    做饭?

    ——臣妾做不到啊!

    你有没有为一件事拼过命?

    季宸:尝试做饭,并把锅炸了。

    刚上完药的韦昉悄声问:“为何如此沉默?”

    叶声笙:“嘘——在浓情蜜意。”

    为了宿舍和谐,叶声笙和韦昉搬着小板凳做贼似的溜了。

    季宸在心里挣扎几许,翻天覆地上刀山下火海,最后弱弱问了一句:“我做的,你……能吃?”

    司鸿顿时洋洋喜气盈面,很高兴地点点头。末了,司鸿还要拉勾盖章才可。

    季宸摸摸他的头,手法像摸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大衍五月的初夏伴随着饮冰宴的热火朝天而来。皇宫外门设了纵横五道木篷,作为饮冰宴参赛者的小厨房,每个木篷下都有一木桶的碎冰,和一块半米见方的晶莹剔透的冰块。

    叶声笙取了一块老冰,在琉璃杯盏中转了几转,又搬出一盆薄荷。旁边的厨娘看见她把一盆草搬上桌,笑得差点没用凿冰刀在手上凿出个窟窿。

    其余厨娘身旁都有亲朋加油,唯叶声笙身边无人,加上那块笨重的冰冒着丝丝白雾,冷清得很。但她并不在意,只把手头工作一一按重复了几十次的排练做好。

    皇宫内场。

    司鸿从各色环佩叮当的朝服中一尾鱼似的溜了出来。

    回望时,司家的桌前,仍是人头攒动,来往频繁。

    司鸿因为一些承诺,心情大好。一手转着錾了字的鎏银玉坠子,一边留神避着司家的宴席,宁可绕个远儿。

    偏抬眼就遇见曾到将军府拜访过的,两个大腹便便的五品小官儿。

    司鸿正对上了他二人,也不好装作没看见,只恭恭敬敬点头行了个礼,不失司家的颜面即可。

    那二人却跟见了真佛一般,赶上来笑着,一个拉住司鸿的手,一个勾住司鸿的肩――“哎呦,我的小将军啊!真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都加了官,该改口怀化大将军了!是吧,大将军!”

    原来这两个小官儿在将军府,看见司岩将军对这独子如友,不似京城中严父之风,心中自是将司鸿又抬高了几分,连着他一起奉承了。

    司鸿急着走,又不好挣脱,只能奈下性子,笑着说:“二位过誉,龙凤是座上那位,我一介草民,怎敢攀高?不管是大将军,还是小将军,也要仰仗座上那位,我有什么可挑剔的?”

    那二人虽官职比司鸿低,却是官场老手了,听了这话,赶忙恭恭敬敬告了辞。

    司鸿眼看他们径直往司家宴席走,笑出了声:“司将军司夫人,您们可都接着吧。”

    一路上磕磕绊绊,遇见个人便要行次礼。司鸿到了九班的宴席落座时,韦昉正啃着熏鸭架,打趣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竟然会念诗了。

    司鸿摇摇头,干笑了一声,只问道:“阿宸去哪了?”

    韦昉口齿不清:“去给大捏捏道喜乐。”

    司鸿抬眼,果真见季宸趴在二楼飞廊上,站在一排前来祝寿的女眷队列中。夕阳斜下,打在她的脸上,半分暖黄半分昏暗,平添了几分柔软。

    司鸿的心也被轻轻捏了一把,这场景有些熟悉。

    人,与无边的黄昏晚霞。

    只不过那是一个江南清晨,朝霞万里。他站在青山之上,目送马车前比他高的姐姐远去,暖红的色彩晕染在她的鼻尖。

    他知道那就是他的吉凶劫了。

    “咳咳咳——”韦昉吃了口胡椒焖鹅掌,呛出了泪。

    司鸿帮他拍拍背,劝道:“吃不了就别吃了。”

    韦昉抬起泪眸,莹光闪闪:“你知道这一盘,在樊楼要多少钱吗?二两银子!二两雪花银啊!”

    司鸿错愕:韦昉不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吗,难道尚书大人都不给零花的

    韦昉借着呛出的泪花,又来了劲:“司大哥!你不知道九班一天的开销有多大!宿舍要修缮打理,阿瑛要种花盆栽,叶子要买菜买肉,阿宸要置办家具,还有各种杂七杂八,都是我去买的,每周还要樊楼聚餐迷阁的月银不够就从我都钱袋子里掏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整天还要被阿瑛和季宸打骂”

    硬是说出了铁窗泪的即视感。

    司鸿措手不及,没想到他在九班如此凄惨,只得安慰道:“日后银子的事我帮你分担。”

    韦昉登时抬起头来,眉舒眼笑:“真的?司大哥,你真是好人,你不能反悔。九班有你了不起。”

    司鸿有种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感觉……

    不对,不是感觉。

    话说飞廊之上,季宸看着司鸿帮韦昉拍背,转而韦昉面色大喜。

    大概没什么好事。

    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穿祎衣的大娘娘见了季宸十分欢喜。问了许多生活上的琐事,又特意问了司鸿恢复如何。听闻身体不错后,又问道:“可去了太子庙?”

    季宸听闻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方想起和大娘娘说过噩梦一事。自打唐玉汝在别有洞天被捕,那梦便没了后文,季宸便没再放在心上。

    大娘娘道:“过会儿该去敬你方柔姨母杯酒。这几日和司鸿相处的如何,我听说,他病重时你可是寸步不离。”

    季宸此刻却红了脸,小声道:“他为救我身负重伤,我理应照顾他。”

    大娘娘见状含笑。自上次强按头后,再没和季宸提过结亲的事。只想着他俩若能顺其自然,就再好不过了。便又提醒了一句:“有空去太子庙找住持求个签,心结解了,也好再打新的结。”

    季宸“哦”了一声,眼看身后还有一长列按品大妆的诰命夫人,在堪与“秋老虎”相提并论的“春狮子”中擦汗,匆匆行礼告辞。

    刚下了飞廊,太子李仁凑了过来,聊胜于无地和季宸搭起话来。他头戴十八梁远游冠,又有曲领方心压着衣领。“这大热天,连个戏班子都没。”

    一手摇扇,一手背后,活脱脱京城第一少爷。

    ——这就是原作的男主了!

    别看他此刻吊儿郎昂,这货是正儿八经的九重天太子,下凡替凡人受苦。别看他此刻逍遥自在,实则整天被圣上骂,命定结局是国破家亡,万民唾弃,遗臭万年,方才解了凡人累世的积罪。

    但太子重情义,懂享乐,自由养在宫中,心思纯良,非良君,却足以做好友。

    季宸不轻不重地眤了他一眼:“要不我给你点几个小戏儿来,在大娘娘面前给你演一出《思凡》?”

    李仁摇摇扇,笑道:“那我娘得骂死我。你今儿个如何这么没好气?莫不是日后郎君来了,你憋得慌,我可知道”

    还没说完,被季宸拿手肘戳了一下,正中肋骨下方,略有吃痛。

    “你怎么不去给姑母庆贺?”

    太子李仁扯扯衣襟道:“我看与其我上去讨嫌,不如表妹替我再去一趟。”

    季宸也无甚安话说,知道他是在讲“别人家的孩子”的故事。只道“你还是上去一下,姑母一定很开心。我走了。”

    世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和“像对自己亲生孩子一样”的事情是不存在的。要么多,要么少,情用一份,多了显得虚假,少了落个骂名。

    李仁拉住她:“表妹别走,我给你拿水果来的。”

    李仁方才一只手背在身后,原来是暗藏玄机。他拖出来一个银盘,一坨黄灿灿的东西躺其上。

    “榴莲?”

    “你知,道这是什,么?我娘果然不爱我,什么好东西先送到你那儿了。”

    “才没有,我小时候在姑苏吃过几次。”

    李仁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句。

    季宸拿近闻闻,许是太阳晒久了,味儿都飘散了。

    李仁咳了几声,一脸嫌弃:“嚯!你还拿近闻。这玩应儿刚才可臭了!岭南官员带来的。吃着还可以。”

    季宸从善如流地挖了一勺,“口感还可以,就是不太够味儿。”

    李仁嫌弃出了痛苦面具。

    此时,一道银色身影出现在太子李仁眼中。“哎?!季宸,你未来郎君来了,悟——”

    话没说完,那银色身影在夕阳下拖成一道银光,捂住了李仁的嘴。

    以至于季宸只听见了几个尾音“唔唔唔——”

    李仁:这个太子,不当也罢!!

    司鸿礼貌笑道:“太子殿下最近好啊,许久未见了。”

    季宸站在对面,怎么看,这君子问候和强盗动作都不搭配。

    太子李仁呼吸了新鲜空气,贼兮兮地瞥了一眼司鸿,又看了一眼季宸。一副“我都懂”的样子:“哦,司鸿啊,是几…天没见了。你看这个,你尝尝。”

    司鸿另拿一把勺子,尝了一口:“味道不纯。应是送到长安路途遥远,摘的早了。谢太子了,我在东南还挺常吃榴莲。”

    李仁又吃鲸了。脸上换了副模样——大概是“你们俩真是天造地设,臭味相投的一对”。

    季宸抓住了重点:“你们俩很熟悉吗?几天没见甚是想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仁一脸看戏的表情,大概散会后也不必叫小戏唱《思凡》了。

    司鸿解释道:“我小时候住在京城,那时和太子殿下就认识。”

    “哦。”季宸不痛不痒道:“所以你们俩是竹马竹马咯?你不是什么太子伴读吧??”说完剜了李仁一眼。

    李仁正襟危立,“表妹,你知道我对…那谁……”

    司鸿也差点把刚吃的榴莲呛出来:“阿宸……你想太多了。”

    季宸没接话,只问道:“所以,司鸿你小时候在京城?”

    司鸿点头。“上次在凝辉殿,我娘提过一句,阿宸大概不记得了。”

    李仁自认晦气地送走了这对臭味相投的夫妇,临走前嗔怪季宸,什么人的醋都能吃上。又正了正衣冠,去找了他口中的“那谁”。

    南盼忙了一天,早上是会场检查,人员安排,下午又是引荐官员,又是招呼诰命夫人。好容易有个空档,坐下来喝口水捶捶腿,就见李仁朝这边行来。又立即起身朝大娘娘所在的二楼飞廊去了。她今日换了女官服,仍着素妆,描了清浅的淡眉,景泰蓝的襦裙,透明纱织披帛,整个人仍是素素的干练齐整。

    可谓你方唱罢我登场,方才李仁看完了一场凤姐泼醋的戏码,这边这二人也看了出凤求凰爱而不得的大剧。

    司鸿苦笑,竟不知自己从小的玩伴何时也陷入温柔乡,还是这副痴狂模样。“南女官何时入的皇城?”

    季宸手托下巴想了一瞬,玉指在空中一点:“对了,正是我来京那年!姑母姑父南巡,回来时带回了南盼姐,听说是南方的流民。姑母让她留在身边学礼,大一些了就顺理成章做了女官。”

    “那时我们三个常一起读圣贤书,”季宸说着,学着老夫子的模样摇头晃脑,双手背在身后,“几年过去,除了南盼姐,我和表哥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司鸿哑然失笑,心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阿宸真是大衍独一份。

    季宸不解他在笑何,这可不是她自谦——而是太子太师亲口说的,除了文邹邹些,古今骂人的说法都一样。

    “哦——你觉得太子表哥追南盼姐,失身份了?关键还没追上,更没脸了?”

    司鸿立马收敛言笑,一本正经道:“没,我没有。”

    甚至有些慌张。

    季宸也没真生气,娓娓道:“可是,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流泪的风险。不能因为表哥是太子,就要例外。”

    事实上,太子一句令下,京城中的贵女哪个不狂峰浪蝶似的向上扑?如果他真想纳南盼为妃,也只是向大娘娘求个人。

    虽然大娘娘不一定给他就是了。

    但李仁偏用一捧滚烫的心,去暖她。

    这就是深情的男主啊!

    身为太子,却十分重情。这亦是为何季宸自认他如今不会送她和亲。

    季宸停下步伐,转而看向司鸿,见他若有所思,笑道:“我说这些,你是不是不能理解?”

    司鸿乖觉地摇摇头,面色谨慎地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狗:“我,大概能懂。”又停了几秒,睫毛在夕阳下染上了一层碎金,眸光更加棕黄,散发着暖意。

    “我觉得阿宸的话非常好。羁绊本就与风险如影随形。”

    他怔怔注视她,看的她耳垂发烫,扭头继续走,笑道:“我也是听来的。”

    司鸿道:“是吗?那这个人讲的真好。”

    “嗯。”季宸顺口答道,“他叫小王子。”

    司鸿本在心中反复回味那句话,听到这怔了一下——小王子。哪个王子?王子是异族称呼,阿宸认识的王子,不是仅有……唐玉汝?或者,阿宸认识他国王子?

    司鸿不禁皱皱眉头。

    小王子为何对阿宸说这样的话?

    阿宸又为何转述给我?

    大狗狗垂下了尾巴。

    ====

    一边走,一边闲聊,倏尔远山如金。季宸来了心思:“你什么时候在长安,我如何没见过你?我小时也常来宫里。”

    司鸿偏头,福至心灵地想起从前被某个小姑娘戏弄,破天荒回了句:“你猜。”

    季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被韦昉见了,把方才司鸿答应分一半开销的事,宜早不宜晚告诉了季宸。

    季宸差点没一掌拍到韦昉脸上,“好意思啊你!你那些酒楼饭庄一个月挣多少?你不是号称商行天下的韦不韦吗?!这龌龊事也做的出来!”

    韦昉的美食之旅收尾了,端着燕窝粥,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并且略带骄傲地讲到:“这叫无奸不商。”

    最终在冤大头白莲花富二代司鸿的劝阻下,那一巴掌没有落在韦昉脸上。

    那边司岩司夫人敬酒一应拜访者,有择日约饭的,有酒意上头赖着不走的。一时间,那红衣杨公公领头从南宫门宣德门走进,身后一溜小公公,每人各自端一盘饮品。杨公公去了御前,将盘中饮品呈给大娘娘。其余小公公则端向各个宴席。这时,司家宴席旁,从公侯伯子男三两扎堆散去,至末未时方才散尽了,司家夫妇才衬着凉夜,吃上口凉饭,伴着口凉饮。

    一杯一杯的饮冰竞品端上桌来。喝进肚里压住了“春狮子”。

    司鸿问道:“为何不见李瑛?”

    季宸抬首指了远处一方较高的宴席,其上赴宴之人皆身穿异族服饰,李瑛还是一身火红,从这角度能看见她头额间异族珠穗:“她要代表羌柳,不能和咱们做一桌。”

    司鸿若有所思,一口冰饮入喉:“嗯。”

    即使愚笨如韦昉,也听出司大哥话里有话,只是和季宸一样,暂且沉默不言。

    饮冰宴竟品多达二十五种,从全国各地筛选出来的饮品高手,齐聚皇城。但凡事讲个运气,讲个先来后到,这饮冰同样讲究。后上的饮品,因为人们肚里已装了一堆冰水,喝得多的,走起路来肚子都能荡出声音,因此常常被弃之敝履。

    而有一杯冰饮端上来时,却引起了大臣们的唏嘘。

    “这…怎么放片野树叶?成何体统。”

    “哼,只听过食用花瓣的,没听过叶子也能吃。”

    “哎?你尝尝,这喝着还挺清爽!”

    远远地,这议论声便传到了季宸这一桌。那饮品端上来时,果真令人眼前一亮。

    细长琉璃瓶中,下方的浓稠液体呈紫红色,其中混杂着果肉,由下往上逐渐稀薄,渐变为蓝紫色-蓝色。在瓶口处,点缀着两片碧绿的叶子。

    厨娘的自述为——冰梅蝶豆饮。冰镇杨梅和荔枝捣碎后置于瓶底,混合蜂蜜增加甜度。上方用山泉冷萃蝶豆花,浸出蓝色。两片入水清凉的叶子增加饮品的层次,使整个饮冰由酸甜至清甜,最终归于清凉,为夏日消热解暑。

    季宸尝了口,不禁又喝了第二口。

    三人也不约而同知道这是谁的竟品了。

    毕竟,蓝色的皮蛋瘦肉粥,不是谁都有机会喝到……

    ……

    一日盛宴下来,几人结伴回了迷阁,难得正经地找了面墙,摸出机关进门了。

    叶声笙捧着一百两纹银,拎着一袋刻着“三等奖”的纯银厨具,喜气盈腮。这些赏赐不仅能更好地做饭,也足以让她许久不用为买经济适用的背子还是更好看的襦裙而纠结了。

    跟在众人身后,季宸把叶声笙拉到一边,主动分担了那袋厨具,半晌慢吞吞说道:“叶子,你的厨房借我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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