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凝晖殿解语化干戈
迷阁发了月银,几人便去樊楼大吃一顿。樊楼地处东市繁华,软红香土之处,凭栏眺望,商铺参差门楼交错,忽而住宅鳞次栉比,楼下则香帕飘香,馥郁十里。
“?”
是真的飘香十里!!!粉的蓝的鹅黄的七彩的手帕子绵延一路!!!
季宸向楼下望一眼,叫了酒博士来:“楼下路上,怎么这么多帕子?”
酒博士见是常客,也不拘泥,说得激动:“几位难道不知,今日骠骑大将军回京,从我们楼后头取道!他家小官人队前开道,身骑大马带玉冠,一路上那白马是踏着娘子们丢来的帕子过去的!”
韦昉不知情,与酒博士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半天,聊到最近是“眉寿”还是“玉琼”卖的好,宫里订了几坛。
剩下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青,尤其是季宸,轻轻摁了下眉心。
几人酒饱饭足,又到那西北郊的小破客栈“奉邱相公的令,取二百两银子”,差点没把“老板”眼珠子瞪掉下来。
却没来得及骄奢淫逸,季宸就被红衣杨公公传进了宫。杨公公不曾负诏奉敕,满面和煦春风,也不拘泥礼节了,只南面而立,口宣了“特旨”,召星明郡主即刻入宫,在凝晖殿陛见。
是南盼亲自来宫门接她。
南盼长日如旧地穿着青黛女官服,略施粉黛,淡淡描眉,盖了薄薄的香粉。
隔着风雪,也能从她身上闻见清冷的梅花香。
刚一见面,南盼眼底含笑,却急道:“阿宸,今日你务必好好说话。忌坐姿不端、忌胡言乱语、忌”
“南盼姐~这是怎么了?~”
“……忌撒娇。算了,撒娇尚可。”
“哦。那南姐姐总该告诉我,我去干嘛鸭~”
“……还是忌撒娇吧。”南盼顿了一下,正色道:“算了,做你自己就好。”
又气到:“我怎生把大事忘了——你来找大娘娘问晚安,来意是向大娘娘求一颗波斯夜明珠。前些日子做了噩梦,想放个吉利的东西在床边照明。”
季宸:……?
怎么,还自带来意?
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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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晖殿外的梧桐凋零了一冬,霜雪催着新芽萌发。春意呼之欲出。
款彩雕漆的十二扇莲花琉璃屏风后,大娘娘正与人说笑。
“是啊,鸿儿是长大了,可一点不像小时候。你等会可愿讲讲你做主将的瑞桐一战?”
季宸心中不妙,一尾鱼似的脱了南盼的手,到屏风后一只眼睛望去。
然后对上了另一双熟悉的眼。
眉目锋利,瞳孔却是浅浅的褐色,依旧银衣如雪。
“鸿儿,愣什么呢?舅母问你话呢。”
“——是,回大娘娘,瑞桐之战是我第一次”
袖子被人轻轻拉了一把。
是南盼,一脸焦急却不敢大动作,生怕惊到屏风后,示意她快些过去。
花容失色,一张素雅若九秋之菊的美人脸,拧巴成了真·重瓣菊花。
季宸也花容失色,口型说道:“我不能进啊!”
南盼同样回:“就是等你,有什么不能进!”而后开口道:“大娘娘,阿宸郡主来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真实的季宸:呵呵呵急事?我要掉马甲了才是真的。
虚假的季宸:早死早超生——“是啊,姑妈~我想向您求样东西。”
“求完了我立马就走!”
大娘娘笑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方柔,这就是我侄女了——季宸。”
于是,偌大的凝辉殿中,第三个花容失色的人,出现了。
镇国公主硬生生把那句“你不是被迫成亲,誓死不从的小娘子??”咽了回去。
凭的是多年沙场作战的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魄力。
——扯着嘴角笑道:“你就是,郡主啊?”
难免带些阴阳怪气。
这里原有四人:大娘娘、司鸿、司家父母。
除大娘娘侧倚樯木榻上,手边一只铁芯铜凤烛台冉冉烧着,其余三人一人一方木凳坐在右侧方。
凝晖殿中阳光闭塞,黄昏时分只靠那支铜凤烛台上的三支摇晃的蜡烛,破了昏暗。
季宸自知进了修罗场。
搬小板凳坐尊位,反正她第一次见。
大娘娘一把搂过季宸:“我这侄女娇纵任性惯了。怎么一点礼数不懂?这是家中世代在东南为大衍镇守边关的司大将军;这是你姑父的亲妹妹,镇国公主,你该叫她声姨母才是。这位——就是司家大郎,名唤司鸿,今年十九,比你大两岁,按年龄你也该叫他一声鸿哥哥。”
季宸的理智冲散在了一声声“这是”和“也该”中。
一一认领了身份,最后艰难地叫出了“鸿、哥、哥”。
……合着跟我搁着演年下呢?
堂兄:“宸妹妹好。”
这“妹妹”叫的更理直气壮了。
季宸笑的肤浅:“姑妈,我来向您求那颗波斯的夜明珠,拿了东西我就走,不、打、扰、各位长辈。”
姑妈显然没那个意思。
“刚才还和你姨母说想喝点茶。你上次来说要给我点茶,没做就走了?这次逮住你了,可不再放你!”
季宸:呵呵呵,上次难道不是你和南盼把我挤弄走的?
正想着,南盼就特有眼色地端来了一小套点茶工具,茶研、茶臼、茶匙、茶筅、汤瓶。幸好端上来的已是粗茶粒,如果是整块龙凤团饼,季宸真的要栓q。
大娘娘握着镇国公主的手,问南盼道:“这是哪套茶具,我怎么眼生?”
南盼笑答:“这是珍宝屋里螺钿大立柜顶上,我搭着梯子亲自取下来的!公主不知,大娘娘吩咐要最好的茶具。
我一想,几年前龙泉窑烧的一套青釉冰裂纹,或钧窑的一套玫瑰紫釉菱花纹茶具,才能配得上公主和将军。找了大半天也找不着,竟是大娘娘藏宝,搁到两人高的柜子上了!
平时大娘娘自己也不拿出来吃茶的,和罕见的贡品放在一起,再爱惜不过了。今儿总算派上用场了!”
“看她说的,”大娘娘笑道:“一套茶具罢了,她就嫌我让她找东西。你们用这东西,才值了做它的功夫。”
镇国公主忙端起茶盏细细看一番,口中夸奖不断。
南盼道:“我找个茶具算什么?就算和烧茶具的人比,点茶人的手艺才是最终的点睛之笔呢。”
镇国公主忙答“对,对,对”,放了那茶盏,“就劳烦郡主了。”
大娘娘道:“哪里就劳烦她了!若是像你我所说,她以后劳烦你之处,还多着呢!”
镇国公主也笑的合不拢嘴。
季宸看得乐呵——胭脂虎见了真圣人,也要喵喵叫。
一旁,司鸿红了耳垂,低下了头。
他银衣白冠,人又生的极白。一点点粉,就能被捕捉。
季宸可算看明白了,这一趟是让她来接客呗。
说好听点,叫相亲。
大娘娘喜变“俏红娘”。
季宸保持肤浅的笑,嗔了一句:“姑母的宝贝,总是难要的。”
季宸边研茶,边想通了邱相公上午的行为。
他身穿朝服,早上定有重大仪式。应是整个朝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迎了司家。邱相公顺便一眼相中了和她有孽缘渊源的司鸿,想让他进迷阁。
眼看这镇国公主与大娘娘姑嫂和睦,司家还有块高祖爷的丹书铁券。
果真是她季宸惹不起的人物……
季宸研好了茶粉,热水温碗,润湿茶筅,沿盏壁注入少点热水,茶粉调成膏状。再边注水变用茶筅击打茶汤。茶色从翠绿渐变为奶白,雪沫乳花浮于茶面。
一手继续注汤,另一只手持筅击拂,茶面汤花光泽初现,上升起层层珠玑似的细泡。往复七次,季宸将点好的茶倒入茶盏,方才大功告成。
扭动一下微酸的手腕,听着司小将军吹他如何带兵一万,破敌三万,季宸朝无人处翻了个白眼。
她觉得,也可以说说她的光辉事迹。凭什么男子就要说战功,她就要点茶伺候人。
大娘娘很给面子地夸赞一番,又问道司鸿:“年轻人是不是都爱喝点茶?你觉得宸妹妹的茶艺怎么样?”
季宸漫不经心:您都夸了,您还指望别人说什么?我倒要听听怎么变着法夸我。
司鸿起身:“宸妹妹的点茶手艺很好。我很喜欢这杯茶。只是我喝来,这里面少了一些味道――”
还未说完,镇国公主立即喝断,“鸿儿,住口!郡主的手艺是你――”
一语未了,又被季宸砍断:“姨母,您让他说,我这茶里少什么了?除却端上来时碾好便是粗茶,我可漏了哪一步?又是哪一步手上功夫没到?”
来大衍几年,季宸就学精这么一件附庸风雅的事,京城历年的斗茶大赛都是她拔得头筹。听了这话,跟猫被踩了尾巴。
方才还自觉进了修罗场的人,此刻魂儿也丢了,倒替大娘娘做起东家来,一双桃花眼瞪着司鸿,不说出个好歹来誓不罢休。
大娘娘见状和事儿道:“阿宸,你该叫鸿哥哥才是。”
“鸿哥哥”笑道:“舅母,不必怪宸妹妹,是我唐突。想必也不太习惯,叫惯了就好。是吧,宸妹妹?”
季宸在心里翻个白眼:“是,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我看鸿哥哥茶艺也挺好。”
都溢出浓浓的绿茶味了。
司鸿继续道:“龙凤团饼本是从东南运往京城,和东南当地的一些茶味道相似。宸妹妹手艺精巧,也未曾遗漏了哪一步。只是我儿时无意间把一颗石蜜丢进了茶汤,却弄巧成拙,发觉石蜜的甜可以中和茶的涩。
况且我初到南方后,由面食改为食米,倒不怕自家人奚落,每每习武一天,常觉腹中饥饿。我的口粮无从缺少,可军中将士们在外安营扎寨而不得不省吃俭用,冲锋陷阵后难免体力不支。军中饮茶加些石蜜,更能保持体力。后来便在钦安军中推行开,我也习惯了喝甜茶。”
言毕,向季宸端端作揖,“宸妹妹的点茶手艺望尘莫及,着实是我唐突了。”
大娘娘笑得合不拢嘴,眼看着就要收获踏实、能干、谦虚、恭谨女婿一枚。
季宸听了他上半句,石蜜中和苦涩,隐约勾起久远如薄冰般的回忆;又听了后半句,越发显得自己无理取闹,是个炮仗,沾了点火星子就炸。
自觉方才冲动,不禁语噎。
大娘娘忙道:“看你鸿哥哥!快也说句话,各退一步,以后就是不打不相识的知己了。”
但听了“知己”二字,季宸笑得更加肤浅了,却也自愿退了一步,认真道:“是。鸿哥哥,是我唐突了。”
大娘娘按按脸颊,终于平静下来。“方柔,你可知,这次两浙路转运使的案子,是谁去办的?”
镇国公主想了想,看向大娘娘身后的季宸,奇道:“难不成,是郡主?”
大娘娘又笑得合不拢嘴。
散席后需要传太医扎几针。
“那郡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哪里哪里,跟你比差远了。只是我也没想到她这么有本领,就想让她去试试,没成想拉出个大事。鸿儿方才说,早了几日到了姑苏,可曾听说那事?我还听说当夜闹得挺大,就在姑苏城主河道旁,你可去了?可见着你妹妹了?”
——何止见着了,差点以身相许了。
季宸暗想:诸天神佛,十八罗汉,神啊救救我吧,这都什么问题啊!我错了,我就该乖乖当个点茶小能手。姑母你清醒点吧!蚂蚁竞走了十年了!
季宸不自觉朝司鸿望去,正好对上司鸿看她的眼神。
片刻无言。
随机传来了小声交谈:“你看他俩,倒挺投缘。”“我看也是。”
二人同时清清嗓子,错开了眼神。
季宸:是个大头鬼。
司鸿僵硬抿口茶:“略有耳闻,不过未曾亲眼看见,未能目睹妹妹风姿。听闻,姒水河上有一仙女降落,带走了鱼肉百姓鲸吞官银的贪官,百姓都传为美谈。”
镇国公主却讶然:“哎?我听说是个玉冠紫衣的仙子?怎么你听的是仙女?可是见到你妹妹,色令智昏了?”
司鸿改口:“是仙子,阿娘说的是。”又抿了口茶,不觉又看了季宸一眼。
季宸也抿口茶,却发觉茶入喉已冰凉。
想要再点一些,却被大娘娘拉起了手:“那你以后和你这仙女一样的妹妹在一起如何?想来你在京城除了太子,也无甚朋友,到迷阁和他们交个朋友,随便玩玩儿,如何?”
司鸿还未出声,便听见镇国公主努力撮合道:“这等好事儿,还有什么‘如何’?我先替鸿儿应下了!鸿儿小时候也在迷阁玩过几日,天意,天意!司岩你说呢?”
许久没动静的真骠骑大将军终于有了存在感:“夫人说的极是。”
季宸:“……”这耙耳朵太明显了吧!
司鸿便也低低点了头。
镇国公主:真当家主母。
季宸远观他垂首不语,脑海里却蓦地闪过,那日他不着一缕,低头问她,可否负责?
只是大娘娘见状,简直要把二人的手拉倒一块。
季宸:这是牛不吃草强按头啊,强扭的西瓜不甜,包办婚姻祸害遗万年,大娘娘你劲儿怎么这么大!
在季宸“再点几杯茶”的强烈要求下,两个颤巍巍的食指终于没挨到。
季宸搬了小板凳去另一边研茶,把粗茶倒在湘妃竹墩上。
远离是非,咸鱼永平安喜乐。
她心想:这又不是贾宝玉林黛玉初见的年纪了,长辈们也不注意点。这是多想把我讲嫁出去啊?
于姑苏听闻,他家中无妻室,想必长辈也是操心的,难怪镇国公主和大娘娘一唱一和,好不配合。
不过,我因京中谣言无人登门,他是个谪仙下凡般清透水灵的人,家世又好,怎也没个婚配?
正想着,一双银靴停在眼前。
季宸抬眼,眼前人正蹲下去拿小木板拢茶,“我帮你研吗?”
季宸移开视线,“哦,不用,我来就好你可以帮我拢一拢研出来的茶。”
“嗯。方才听舅母说,你自从离了姑苏就做噩梦。可是与我”
“啊?不是不是,与你无瓜啦。我确实梦到两次很诡异的梦。”季宸想,如果司鸿看过冥婚一类的鬼片,大概就能理解是什么样的了。“就是你听过冥婚吗?其实也不是那样的,说出来倒挺丢人的。”
梦到自己结婚了,还在新婚之夜被新郎用簪子捅死了,能好到哪儿去。
关键在于,那是她作为炮灰的命定结局。
除此之外,她好歹知道了,自己是被北夏疯批捅死的。
不过,大娘娘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喂!
家长果然都不靠谱!
“你告诉我,我绝不告诉别人”的话都是骗人的!
司鸿不多言,用小木板认真拢茶,沙沙作响。
修长的手指在棕红的木墩上平移往复,一遍一遍重复着刷过她的视线,带着恰到好处的骨感,季宸的眼神不自觉就飘到了他的耳垂旁。
意识到了什么的季宸赶紧收回目光,并在心中暗念“阿弥陀佛”,继续研茶。
木墩上的茶研停了下来。
司鸿抬头,发现阿宸妹妹正凝视着自己,不自觉勾了勾唇,“研磨好了?”
他自然知那粗茶尚未成形。
却不知道此刻季宸心中所想为何。
――倘若,现在是大娘娘和镇国公主在说媒,那她未来的新郎,岂不是有极大可能,是拿着小木板傻笑的眼前人吗?
如果这亲说成了,岂不是不用去北夏和亲?
可为何又会梦到命定结局呢……
季宸甚至开始怀疑,那新郎究竟是北夏疯批,还是眼前人。
他唤他“阿宸”。
说的汉话。
想到这点,甚至不能说傻笑了,也许那是面对猎物的奸笑,嘲笑,志在必得的胜利之笑。
季宸再不能直视那双修长的手了。
身后传来镇国公主的爽朗笑声:“嫂子你说笑呢,你是眼看他文弱,他在战场上可一点儿不斯文,敌军就是剑下蝼蚁,多杀一个是一个。”
季宸不禁打了个哆嗦。
“阿宸!鸿儿!你们俩都过来。”
季宸绞了绞手指,对司鸿礼貌性浅笑一下,率先起了身。
她身姿些许飘忽,司鸿在背后空扶一下,并未赶上她的离去。
“姑妈……”
“哎!鸿儿也过来。你娘可劲儿夸你,功夫比你这大将军爹都高。能不能让吾这久居深宫的人,也瞧瞧大衍年轻将领的风采?”
大娘娘话朝着司鸿说,眼神却瞥到了身边的季宸身上。
季宸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得打翻了五味瓶。向上抬眼看了司鸿一眼,又紧忙垂下眼去。
不管以后怎样,这一刻司鸿心里应该也是尴尬的吧——像极了小时候受爸妈之命在亲戚面前表演才艺的小朋友。
哦豁,相亲大会喜变幼儿园文艺晚会,尴尬变尴尬无比。
司鸿也无声了片刻,“好。那就向大娘娘和郡主献丑了。”
那是一把装饰用的细长青铜剑,锈绿的斑驳诉说它的生命历程。明明在青铜时代,细长的剑相比吴越地区华而不实的短剑更有杀伤力,但这把青铜剑却并未开刃。
毕竟是挂在凝晖殿,为圣上舞剑。
司鸿挽了个剑花试试剑,便舞起来。剑光闪烁似列缺,身姿轻盈如梁上燕。
季宸坐在大娘娘身旁,不时抬眼看一眼,又立马垂下眼去。
像极了娇羞的小娘子。
大娘娘把这模样收在眼底,再从眼底泛出笑意。
可季宸看着那一道道凌厉剑光,只觉得每一道都闪进了她的脖子,还是专划拉大动脉的那种。
是啊,她堂堂郡主,大娘娘的侄女,若不是家中有恃无恐,谁敢对她下手?
“……”
季宸曾在刚穿过来时,复述一份剧本大纲。
她自认为已逆天改命。
天命:?我找来了嘿嘿嘿。
时至今日,多半细节已然模糊,是时候回去仔细翻看一眼。
“阿宸,你可不舒服?”大娘娘看着季宸逐渐嘟起的嘴巴,关切问道。
“啊?哦,是,姑妈。我有些想回去了”
“哦”大娘娘略失望,“那…也可。南盼,把夜明珠拿来。”
镇国公主忙道:“鸿儿,快送送你妹妹。嫂子,我看他们俩倒是挺配一对,不如把你的宝贝侄女舍了我们家吧?”
大娘娘笑道:“不知两个晚辈怎么想?”
季宸支支吾吾,措辞如何婉拒,至少先推延一阵。只闻身旁“扑通”一声,司鸿跪地――“由大娘娘和父母作主。”
眼睛差点没瞪成火鸡的季宸:“???”
你有没有点自主性啊喂!你是古代人,但我可以给你科普恋爱自由的嘛啊喂!别这么着急啊!!
等等,他不会还记着要我负责吧?
大娘娘以瞎子可见的满意程度点点头:“阿宸,你呢?”
季宸脑子处于混沌状态,大概鸿蒙初开,盘古开天辟地后的单细胞浮游生物那种状态。
“不行!我,我还小。”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日后拖拖拉拉算计退婚,不如少一事。
大娘娘皱眉劝道:“阿宸,你今年可十七了。我在你这个年龄,可怀了你表哥了。”
“我”我上辈子十七,高考完了去张家界玩了
季宸手背身后,掌心印出了几道指甲的猩红血印。
这事的最佳解决方法是——她当个傀儡嫁过去,夫妻相敬如冰,过个三年五载儿女双全。
可季宸好怕死,怕被簪子戳个洞,还怕这纯情的小将军,真的对她托付终身。
人情债,可还不清了。
即便让她消弭心中对自由恋爱的执念,她也不知,该如何温暖一个她不爱的人。
况且,季宸冷冷地想,他并不是为“爱”娶她,而是为“她看了他”,要“负责”。
他以后,再遇到了白月光呢?
她根本不会从白月光变成饭粘子,她本身就是那粒饭粘子。
……
无爱的婚姻,濒死的人。
既然她有选择的机会。
她就不能白白放弃。
一句经典台词闪过脑海,季宸义正严辞:“不行!你干吗瞪着眼睛看我,你不要喜欢我呀!虽然我平易近人天生丽质但是山鸡哪能配凤凰呢?!”
一语惊雷炸,镇国公主的脸都焦了。
山鸡,哪能,配凤凰?
谁是,山鸡?
静止数秒后,大娘娘面露微愠,呵斥了季宸这种“没礼节没自知”的行为。
“舅妈——”司鸿一张脸红的像深秋的软柿,死盯着地面,“我与宸妹妹初次相见。既然之后我也在迷阁,自然会与妹妹熟悉。两姓结亲也是一辈子的事,不如现在我先送妹妹回家去?”
镇国公主见风向不对,忙环了副笑颜道:“哎呦,倒是我急性子了!阿宸也累了一日,你们快去吧。”
大娘娘意味深长地看了季宸一眼,“好。鸿儿懂事,你们先下去吧。”
踏出凝晖殿的一刻,季宸恍惚听见了大娘娘在身后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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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凝晖殿出来到宫门口,二人无甚话可说,唯有猎猎北风呼啸,两张银狐披风纠缠不清。
未至掌灯时分,天色却昏沉下来,应着人心。
季宸垮着脸,北风把她鸿蒙初开的脑瓜子吹回来了――
但凡司鸿迟疑一点,或者哪怕沉默以对,都不至于把这事逼到绝路。
好了,现在不仅她玩弄抛弃纯情少男的渣女名号坐实了,又该想如何给个交待。
“对不起。”
“嗯?”司鸿停住脚步。
“今天的事和在姑苏的事,对不起。我向你诚恳道歉!”季宸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宸妹…宸姑娘……别这样,我没有生气。我不知父母是此意,方才却难为你了。你早上刚拒绝一人,又遇到此事,是该心乱。是我该道——”
“不不不,您大人有大量,我刚才一时脑子热,当着长辈的面驳了您的面子,您原谅我就好!别一时不高兴了捅我就好。”说完又鞠了个九十度大躬。
季宸紧紧盯着地面,胸口上下起伏。
这句话听起来客气,却是和凤翎镖一样,扎进血肉里捅出几个窟窿。
片刻,司鸿也僵在原地,被北风吹成了冰雕。
他眨眼几下,抿抿唇,蹲下来仰望着她,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的眼前。
季宸听见含着笑意的话语:
“我不知你缘何这样想,但宸姑娘——如果你还允许我叫你宸姑娘,我向你发誓,司鸿对你并无歹意。快起来吧。”
他眼神真挚,明明只一句话,季宸却仿佛听到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花痴病是该开点药治治了。
司鸿瞧她面色松了些,不似前两句凝重,温声道:“一言许人,千金不易。”
她半信半疑点头,搭上他的手,却在触碰的一瞬间,红了他的耳根。
于是,季宸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啃泥。
“我还没拉住你!你抽什……”
季宸还未发作,一把鎏银骨扇伸到面前,瓷白色,银纹如冰块融化的流水,触感温润如玉,垂挂的小红珠穗子摇摇坠坠。
“鸿哥哥这么害羞的?”季宸莞尔一笑,带些揶揄的口吻,拉着扇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听到“鸿哥哥”,司鸿千斤重的心情莫名轻松了。
季宸跟在司鸿身后,发觉他耳垂处的那一点红,更红了。
蓦地,季宸回想起多年前,一个模糊摇曳的画面。
“你那珠子挺好看的,是什么鸭?”
“这个?这是红珊瑚珠,宸姑娘想要吗?”
“可以吗?!那我拿这个和你换。”她说着递上鸽子蛋大,与月争辉的夜明珠。
司鸿却停了手上取珠的动作,温声笑道:“宸姑娘一贯大方。这珠子长安不多,但沿海许多,你想要几颗?”
他说的平淡,声音和煦如三月春光,又似风起涟漪,乱了花颤。
就像击中了她的那个,那个心巴。
脸微醺几分,她轻笑道:“不要叫我宸姑娘啦,你还是叫我阿宸吧,我朋友都这样叫我。”
不知这算不算受贿,但季宸忽地觉得,都十七了,交个新朋友也是可以的嘛。
“你把手伸过来。”
“嗯?”司鸿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乖巧伸出了手。
她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他忙欲后退,“你别退,我并非轻薄于你。”于是赶紧在大拇指上紧紧盖个章。
“你跟我说――司鸿永远不会对季宸有歹意。司鸿要给季宸三颗五颗红珊瑚珠子,并且不可以用簪子或其它任何武器伤害她。不可以把她捅成喷泉!”
司鸿微微一笑,“好。我,司鸿永远不会对你,阿宸,有歹意。阿宸想要几颗珊瑚珠子就拿几颗,我永远不会伤害她。”学着季宸的模样,在她的大拇指上盖了个章。
季宸笑笑,北风亦温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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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数年,京中又道路繁多,还修缮新增了好些。借着残存的一点印象,司鸿带着季宸摸到了文渊书阁。
——天子书阁,庶民共享。
司鸿道:“我娘常夸赞圣上治国有方。东南的官办书阁还清冷些,京城的竟是这般红火。”
季宸随着他在人群中穿梭,“是啊。去年的探花郎就是出身贫民。据说家中茅屋破瓦,但囊萤映雪,寒窗苦读,终于一朝看尽长安花。你带我来文渊书阁做什么?姨母不是说你小时候在迷阁玩过,迷阁哪会在这种人声鼎沸的地方?”
季宸要司鸿带她回迷阁,她就是在难为人。
恶有恶报,说着便被一个身高九尺,形似屠夫的壮汉挤了一把。
那一脸横肉的壮汉回过身来,拾起落在地上的书,恭恭敬敬朝季宸拱手作揖,“对不住姑娘了。俺下次一定注意。”
季宸也回礼。
那壮汉又小心翼翼吹吹书上的尘灰,捧着走了。
季宸继续道:“白日里文渊书阁门庭冷落,只在晚上,其它地方停业后,这里才车水马龙。”
司鸿伸出错银骨扇,垂眸道:“要……牵着扇子吗?我怕与阿宸走散。”
他的温柔中包裹矜贵。
没有棱角,却处处疏离。
季宸“嗯”了一声,握紧了那触手冰凉的扇骨。
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骨头,打磨得十分光滑。
他牵着她,隔着一把扇子,行至山穷水尽处。
是真的山穷水尽……
文渊书阁在一处湖水南侧。湖前灯火争辉,灿若朝霞,湖后寒潭静谧,凄凄风冷。
季宸在骨扇上敲打几下,歪头戏谑调侃:“鸿哥哥带我来这种地方,不会想对我做什么吧?”
司鸿手上感到震动,方才回头笑道:“我输了。还是没能进到迷阁。”
季宸挑眉,在湖边坐下,随手仍了一个石子在湖面。树上颤巍巍的最后一片叶子也应声落下,在潭中翻滚,顺着暗流消失在黑水中。
身后人问到:“这潭水太凉了。我输了,阿宸,我跟你走别的门好不好?”
季宸想起好像谁说过,迷阁没有墙,是一片削薄的土堆。
“”
她带些委屈地说:“你没输,这潭水确实通往迷阁,但我不会游泳,迷阁就在那后面,我们从墙上翻过去吧?”
司鸿笑而颔首。
用女侠李瑛的话说――
“季宸进宫一趟,怎么带回来个野男人?”
叶声笙在一旁注解:“啧啧啧,不是野男人啊,那个是话本的男主角。”
“什么话本?”
叶声笙清清嗓子,郑重其事道:“季宸的《新鸾凤和鸣》《郡主在上,将军在下》和《荒》,不行,最后一个我能不说,我怕我会吐。”
韦昉适时凑了来,一扇门后长了第三个脑袋:“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劲爆。哪个楼说的书,我现在就要去听!”
叶声笙白了他一眼:“晚了。在你卖咸鱼那天,它们绝迹于江湖了。”
身后的李瑛虎躯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恶俗的回忆。
季宸自然而然担起了“中介”,向司鸿介绍起了其他人。
季宸同情地说:“这是我们班唯一的男同窗,以后你和他一个宿舍钱不够了找他要,公费哦。”
韦昉:“将军好。”
司鸿笑道:“既是同窗,不必如此客气。”
韦昉:“不!这是郡主,你是将军。”
季宸向抬头看天吹口哨的叶声笙飞出了质疑的眼刀。
季宸无语地说:“这是叶声笙,她最喜欢做饭,你想吃什么交待她,最好一天都在厨房别出来。”
叶声笙用胳膊肘捅了季宸后尬笑:“你好,我们之前见过”
何止见过?差点就成你蚀骨粉下一把灰了。
司鸿也礼貌道:“以后承蒙照顾。”
季宸终于换了正常的笑容,介绍道:“这是李瑛,我们班除我之外最正常的人。她是羌柳王之女,从西北单枪匹马跑到长安,武艺高强,特别厉害。”
司鸿静了一瞬,拱手行礼,“李姑娘好。”
李瑛亦愣了一下,只淡淡点头道:“司将军好。”
季宸原想着司鸿和李瑛都是习武之人,容易说上话才是,没成想这一对最客气。
相比方才在凝辉殿,大娘娘和镇国公主话赶话赶话赶话赶话,赶到终身大事,这气氛可太冷淡了。
便赶忙喊韦昉来,带他去参观宿舍。并威胁道“你若敢乱说话,我就把你七窍塞满咸鱼。”
韦昉打了个恶俗的寒颤,拉着司鸿溜了。
当夜司鸿仍回了司府。准备行李,改日入住迷阁。
并在韦昉这个败家子的提议下,定了次日去樊楼大吃一顿,替将军接风洗尘。
季宸:“你能不能把将军和郡主的口头禅去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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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斗参天。
小公公自殿外问南女官话:“归德中郎将有急事请政事堂见。”
南盼看了眼呈上来的折子,哼笑一声:“告诉中郎将,在紫宸殿外跪等,大娘娘自会来。”
小公公行礼,自躬身退出回话。
南盼行至凝辉殿,未见其身,先闻其声:“大娘娘料事如神,果真来了。只是您想的还慢了,这边人刚走,那边就送来了折子,求给司小将军加官。”
南盼开了煎茶的火炉,“还自请政事堂,也不掂量自己的身份,看看政事堂平日谁才能进?可算一个大将军回朝了,武将一个个巴不得贴上去。”
大娘娘轻语:“那茶炉子不必开了,喝多了晚上睡不着。”
南盼道:“我回了他,紫宸殿外跪等。”
大娘娘冷笑一声,“你借着我使小性子,回头人家说我没脸没情。”
南盼闭了茶炉子,笑道:“大娘娘倘若有一点儿不想他跪一夜,煞煞这些武官的风头,我这就去引他过来。”说完便做起身状。
大娘娘也笑道:“你还是把茶炉子开了,没事找点事做。”
南盼自不开炉子,来至跟前悄声道:“阿宸这下子,也让您省心了。省的还要像个不轻不重的法子,敲打司家。”
大娘娘摇头道:“也就她那张巧嘴,能说出些奇怪又在理的话来。想想什么‘山鸡哪能配凤凰’,差点笑出来。”
“可不是?当时我想笑又不敢笑,眼看着镇国公主脸绿了。只是,这事面子上还得赔个礼,阿宸又是犟脾气,让她去断然不肯的。”
大娘娘挑眉,一手点燃红烛,道:“我说这白眉赤眼的,你又提白日的事做什么?原来是给她求情的。”
南盼道:“什么事儿自然瞒不过大娘娘。您仔细手,别烫着了。”
大娘娘一边点着灯树,也思虑道:“让她去司府受气,我也是断不肯的。倒是我在宫中摆个小宴席,把邱相公和从一品的相公们俱请来,既补了他面子,又好让文官武官相融。到了五月的大宴,文武百官俱到场,我又在飞廊上看不见,多少官员想往司家凑?自然有他们的大面子。”
又想了半刻,“把——太子也叫上。”
南盼颔首不语。
灯树点了大半,大娘娘忽地没忍住,竟笑出了声。
南盼粲然一笑,明眸皓齿,“您的侄女可不是凤凰?那司家在东南的山窝窝里待了多少年,不知吃了多少山鸡?民间说,吃什么补什么,您看司将军紫色官服,可不是变成个红腹锦鸡精了?就连那司小将军,一身银色,可不是个白雉精?”
大娘娘笑的手中红烛乱颤,睨一眼南盼,笑道:“听听你的嘴,人家听见了,要把你舌头割了。丹书铁券的,我可拦不住。”
南盼回道:“能逗大娘娘一乐,满朝文武殉职了都甘心,谁还来拔我的舌头?”自扶着大娘娘向里屋就寝。
事毕后,向殿外小公公吩咐:“告诉归德中郎将,大娘娘今日操劳疲乏,染了风寒,一律不见。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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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闹了一天乌龙,季宸躺在床上。
越是没安全感的人,自困局中时,越发画地自囚。
季宸冷静下来后,方觉白日里高兴与惊悚都来去匆匆,一日坐了过山车般七上八下。
她披上鹤氅出了小花间,一钩银月和漫天碎钻下,静静靠在天弯罩上。手中拿捏泛黄的澄心堂厚纸。
七年,墨渍如旧。
彼时不大会用毛笔,揪了根山鸡尾巴做羽毛笔,滴了几处多余的墨点。
保险起见,纸上尽数是姓名的英文缩写。
她活不过女主的三千岁,因而只记载了这一世的事情。
【lr作为九重天太子,下凡,替凡人承担下经久累积的罪恶,今生受尽八苦,方可渡劫成功,返回九重天。否则生生世世轮回,直至凡人罪孽在他一人身上还清;
np三千年前,本是弱水河的采蚌女。彼时鸿蒙初开,天地初生,人神各领其位。象征天道的三株神木——扶桑、冥梧桐、寿椿于五洲四海开天人合一之梯,做凡人成仙之路。在第一世的三千年,np追着自己的神——lr,自三万白玉梯而上,而后一路过关斩将,从小小九重天侍女成为司礼大神官。
这一世,她为帮助太子渡劫下凡。在某一刻会苏醒记忆——尚未拟定。】
“咚——咚,咚,咚”。
是四更一慢三快的打更声。
季宸歪头注视了学堂门前的石狮子,总感觉哪里不对。
它张嘴打了个哈欠。
季宸:“——”
她的嘴巴张得和石狮子一样大。
石狮子的石头扭到脖子后,对着季宸灿烂一笑。
季宸片刻无语:“你是哪块小饼干?你这妖魔鬼怪。”
石狮子努努嘴,似不太高兴。以浑重又憨厚的声线道:
“我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小饼干。是剧本神,你不认识我了?”
季宸回忆一番,从前她的工作室,是供着一尊“剧本神”。只是玩笑之作,随手拿一个石狮子摆在供台上。
“……”
石狮子皱眉,“我等你独身一人,等了七年了!今个夜黑风高,终于让我逮到你了嘿嘿嘿。”
这话听着不像正经人。
正经狮子,谁把头拧到后面啊。
季宸从小花间跳下来,打量一番“剧本神”,“你等我有何阴谋?”
石狮子憨笑两声:“咱们的剧本没有资金,都降级了。我被其他剧本神嘲笑,从平台s+沦落至三无了。”
无流量、无资金、更无立项。
“……”季宸才不管她身后事,问道:“这剧本怎么肥四?我脑子乱了,你能理清吗?”
“嘿嘿,”石狮子保持憨笑,“一个剧本或文诞生后,就有了独属于它的平行世界。普通人看的故事,在平行世界真实地存在着。《大衍传奇》是个半成品……十分之一成品。”
季宸的眼角抽搐一下。
“故而也有自己的世界。但作为编剧的你不知全貌,并且需要填坑。但很不幸,你穿成了炮灰,再过两年就魂归故里了。”
季宸知道,如果真没有改变之法,剧本神也不会来找她:“说重点。”
石狮子道:“其实,你可以小小投资一下,增加角色气运,逆天改命!!不必再讨好男女主,而做自己人生的大女主!!”
并挑挑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季宸山眉微蹙:“怎么小小投资?”
石狮子眯起眼睛,张大嘴巴。
“就是……给我喂点……元宝。”
说到最后有点委屈,流下穷狮子的眼泪。
季宸恍然大悟:“阿~这就是传说中的——‘带、资、进、组’?!”
石狮子长着嘴点点头。
季宸回房给它取了一块金子,放进石狮子嘴巴中。
剧本神合嘴嚼了几下,慢条斯理吞咽下去。神清气朗地舒口气。
小样,还挺有吃相。
“?这就完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甚至后山林子的乌鸦,“啊”了几声。
……
石狮子点头回应:“你的气运正在悄然上升。可有一点提醒,这依旧是男女主的世界,不要试图挑战男女主。”
季宸小手一挥,示意这个她知道。
“不过,你如果是骗我的,怎么办?你如果对其他人也这样说,所有人的气运都提升了,我不还是炮灰?”
方才拿金元宝时,她还顺手拎来一把锤子。
石狮子神色大惊,赶忙撇清关系:“这是你创造的世界,季大编剧,我是你的神!!”
“?”季宸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你,是我的神??”
笑话,她又不评价选秀,哪来的神。
季宸一手抡着锤子,一手放在石狮子扭曲的脑瓜子上:“你的意思是……难道只有我能看到你,给你喂元宝?”
石狮子老实点头。
慢一点都怕被废了。
“哼,”季宸狡黠一笑,而后狠狠道:
“我,是你唯一的姐。”
片刻,季宸问道:“我提升了气运,不会给身边人降运倒霉吧?”
石狮子摇头不迭:“自然不会,我是有职业操守的剧本神。除你……除姐之外,其他角色的命运不会改变,但你需要填坑,把这个世界自行发展的剧情都理顺。”
季宸比个ok,回房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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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黑甜乡。
翌日清晨,季宸听见宿舍外叽叽喳喳麻雀追着蝗虫飞过似的。捂了半天耳朵后,僵直起立。
硬着拳头跑到小花间,在缠着枯枝藤蔓的天弯罩前,一脚踏上栏杆,冲楼下大喊:“韦昉!你有病吗??!现在是寅时,寅时!公鸡还没起床呢,你在这打什么鸣?”
一番发泄后,就看见一身银衣,衣冠楚楚正在搬箱子的司鸿。
刚骂完人季宸:“”
一身齐整却看见披了一套氅袄,肩膀处露出粉蓝亵衣肩带,脚踝处细白光滑的季宸的司鸿:“”
季宸:这是可以说的吗?
司鸿:这是可以看的吗?
一旁,韦昉精精神神走来,亏得他没心没肺,解了这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的僵局。
“季宸,你这么早醒了?我在帮司大哥搬东西!”
只见他两手空空,一身花孔雀般没品位的衣服纤尘不染。
反而对着身后的行李小厮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果然就是这只麻雀。季宸握紧了拳头,头顶一个红色愤怒小标标。
等下,外人在场。
季宸轻声细语道:“韦昉~你累不累啊,一大清早的。累了就滚…咳,就躺回去睡觉。”
韦昉忙摆手:“给我新舍友搬东西我不累。季宸,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季宸僵笑道:“是吗?那你搬的东西呢?”
韦昉这才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去行李马车上翻了半天,“搬”了一个一掌见方的匣子出来。
彻底失了睡意,从小花间跳了下来的季宸:“”
搬着沉香木一臂长大箱子的司鸿:“”
“无妨,韦兄弟,我来就好,你凌晨起来也累了。”
季宸露了原形,没好气道:“他凌晨能起来?”
韦昉挠挠头,自觉这语气,再不走就要被打了:“人有三急那我去睡了”
二人目送韦昉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司鸿清咳一声:“阿宸,你肩膀冷吗?”
季宸:“嗯?氅袄暖和,不”
随后发现了露出的粉蓝肩带,又乖乖把自己裹成了一只熊。“哈哈哈你这么早来呀!”
“嗯,昨晚约定了今早去樊楼。今日早些来不耽搁大家行程。”
季宸望望东方既白的天际,心想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她的小拳拳对着韦昉的背影,硬了。
“韦昉的话,你当耳旁风就好了,他自己说完就忘了。你收拾好行李再休息会吧。放心,韦昉那个猪…珠圆玉润的好身体哈哈,不到巳时不会起来哒。”
季宸说完一笑,又轻飘飘上了小花间。
司鸿看着消失在转角的氅袄,不自觉也勾了唇角,轻轻抱起木箱,轻轻地朝宿舍去了。
没有早课的辰时,就是回笼觉的辰时。
待巳时一到,震天响的拍门声把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
半刻后,季宸随手扎了个低发髻到了学堂,教台上端坐的,正是身穿常服已然在大殿上打完辩论退朝的邱相公。
季宸心里闷闷地想,到了古代也要考勤,也有查岗。
邱相公:“司鸿,你来坐下。我让你们四个坐了吗?”
四人排排站,虽不面面相觑,却各怀鬼胎。
季宸:今日辩论失败。
叶声笙:等会做什么早饭呢?哦对,今天要去樊楼吃饭,好耶!
李瑛:呵,又要抓个人教训吗?
韦昉:我今儿个衣服穿好了吧??袖子,发冠,腰带……
邱相公训斥道:“巳时日照三竿了,你们四个还在睡觉!”
不约而同的沉默
“看看司鸿,已经在后院晨练完了。”
哦豁,别人家的孩子出现咯。
“今日你们和司鸿去东市的莲花楼聚一聚吧,或者南市的风澜坊。二百两银子批下来了,快去取。司鸿,你跟我来一趟。”
四人不约而同:????
邱阁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留下一片云彩,却带走了唯一一个好学生。
李瑛气到:“他又什么意思?!”
李瑛想想,确实睡到了现在,也不怪别人讽刺。扯了发髻,回宿舍整理去了。待在梳妆镜前扎了往日利落的高发髻,忽闻小花间铃声,匆匆赶去,只见季宸坐在束腰圆桌前。
“只有你一人?”
“嗯嗯,瑛姐姐,瑛班长~”
熟悉的套路。
李瑛:“……有话快说。”
季宸义正严辞:“下次行动,我想和司鸿一组。”
李瑛盯了她片刻,没说什么,应下了。
但那眼神犀利:你果然被野男人拐了。
季宸不在意,心中默念:苟一苟,苟一苟,咸鱼活到九十九。
只要她不再惹司鸿,哪怕过个两三年还是要嫁过去,也没理由大喜变大丧。不如趁现在拉个小手谈个恋爱。
关键是,嫁给他就不用和亲了鸭!
就,不用【卒】了。
想想司鸿拉个小手都会耳尖泛红,季宸不由笑出了声。
“你,思春了。”
季宸一看,只见叶声笙面无表情站在门口。
季宸心虚道:“叶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咯,就看见你满面春风。你想不想听《新鸾凤和鸣》《郡主在上,将军在下》?我给你复述,以便你日后用到。”
阴阳怪气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