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随后,她又去了白无役的住处,自他考上国家公务员,杨久安就把他从许府赶了出去,现在他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子里。
白无役见杨久安登门,十分意外,毕竟他们早上才见过。
杨久安开场就问他:“你知道,这京里有哪些男子最受女子欢迎吗?”
白无役突然警觉道:“大人想做什么?”
杨久安道:“哦,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他们发表点言论,钱不是问题,只要有影响力。”
白无役若有所思,眼眸微抬,道:“写东西?我也可以啊。”
杨久安上下打量他,道:“我需要好看一些的,姑娘都喜欢的那种。”
白无役突然轻笑出声,道:“大人,如果不是我的文章过于出彩,这一届,我本该是探花的。”
白无役是典型的书生模样,眉清目朗,身姿清隽,更何况还是炙手可热的状元郎,比起已经年近四十的榜眼,真是又年轻又俊朗,如果不是他身上挂了杨久安的名,早就被人榜下捉婿了。
就这样,明里暗里要与他结亲的人家,也是能踏破门槛的。
杨久安突然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道:“哦,是我眼瞎,你还认识其他人吗?”
白无役道:“当然,我不止认识,我还知道大人想写一些言论导向,让女子都能遵守向往。巧了,这个东西我很擅长,甚至还可以包办。”
杨久安心情徒然变好,感觉一下子就柳暗花明了,“真的吗?这么厉害?那江南的才子呢?你认识吗?”
白无役和宋德谦不一样,他从京城跟她到江南,陪她回京,又从京城随行到肃州,除了她消失那几个月,一直都在替她办事,哪怕她并不亲近他,可他一直都在她身边。
他见过她冷静绸缪的模样,眉间忧郁的模样,自信蓬勃的模样,决绝冷然的模样,温柔悲怜的模样。
这样天真欣喜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他点头,道:“只要想,就可以认识。”
杨久安客气道:“这不太好吧,毕竟是我的私事,你想要什么,我先付定金。”
白无役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直言道:“我要跟你去江南。”
杨久安一下子就哑声了,她坐回去,靠在椅背上看着门外想了想,朝他道:“子乘,你再考虑一下,如今你才上任,正是在朝中崭露头角的好时候,霍先生那里你不必担心,他现在很忙,早就没兴趣盯我了。”
白无役沉声道:“我知道,也考虑好了,我就觉得跟你走,比在京里顺当。”
那她能说什么呢,只能说顺从他,杨久安盯了他半晌,才道:“那成吧,带上你,只是跟着我,就等于发配边疆了,这京里的事就和你没了什么关系,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可是事业上升期,其实不一定要把时间完全用来监视她,听她要走,霍先生现在都没空管她了。
白无役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道:“大人放心,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杨久安掰着手指头想了想,还差顶级豪门的发声,但她现在不敢去找世子,康王那边娶了公主就等于跟皇位说再见,现在送上去就是歇菜……
杨久安脑袋转了几圈都没想到哪位天潢贵胄适合干这个,还不能太明目张胆,不然和她有仇的都要跟她唱反调。
这个事儿对她来说还是挺重要的,现在只是缠脚,鬼知道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更何况都吹到了京城,可想这股风气如今在江南肯定小有规模,必须扼杀,但毕竟这种事多是越禁越多,只能来阴的,不是,搞舆论。
白无役见她烦恼,道:“不如,我去跟世子说明。”
杨久安摇了摇头,道:“一点小事,不要打扰他了。”
“你……和世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白无役道。
杨久安淡定点头,道:“还不是,跟那把椅子有关,”她不敢提世子和她的事,只能把话题往别的方向引,“我不想卷进去,必须离开,这个事,世子有些意见。”
白无役内心存疑,到底还是替她想办法道:“无碍,我去说,人情记在我头上,想必世子也不会为难。”
深秋风渐起。
世子为不为难,杨久安不知道,她现在非常为难。
柏松年虽嘴上骂得凶,但到底帮她办了事,写了一篇锋利的文章,十分严厉地批评了江南缠脚风气,引经据典,博引旁征,称其为蛮夷之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行为简直有违孝道,天理难容。
杨久安看着那篇韵律铿锵,言辞犀利狠辣的骈文,简直叹为观止。
啊,读书人真可怕。
为了迎合上峰,礼部上下也对此表示了批评。
而另一边,白无役也开始行动,京城有名的美男子,都纷纷表示绝对不娶缠足之女,怕身有残疾之人借口缠足来骗婚,不觉得纤细的脚有什么好看的,反而觉得身高而脚过小的人显得畸形,中庸之道,万物平衡匀称最美。
他们的文章就显然温和许多,软刀子割人。
还有表演滑稽戏曲给老百姓看的,嘲讽老爷要给女儿缠足,觉得这样好看,反而将姑娘留成了个老姑娘。
各种方式。
没多久,杨久安就发现府里的姑娘重新换上了长裙,有的还穿短一些的裙子,但也只是穿惯了为了方便,没有缠脚了。
她默默松了口气,上行下效,虽然江南富饶,很多东西都是从那里开始流行,但京城是天子脚下,风行之事,对江南的影响只会更大。
再慢慢引导就行了。按理说,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可不知为何,世子还没替她发声,顶级豪门贵族的太子殿下,便提前表明缠足可恶,太子府绝不纳缠足之人。
随后,做了几十年透明人的太子妃给杨久安递了帖子,邀她赏菊。
杨久安看着手中这张帖子,愣了足足十秒,反应过来立刻捂着脑袋,大声喊到:“帆歌,帆歌!我头疼!”
帆歌就在门外,闻言飞快跑进来,急道:“小姐,你怎么了?严不严重,奴婢马上派人去叫太医!”
杨久安一掌抚在胸口,脸色急剧刷白,顷刻毫无血色,整个许府瞬间乱了起来,太子府的送帖人愣在原地,却没人管他。
府里的大夫先过来,把了把脉,杨久安轻轻看了他一眼,食指微微动了三下,他立刻道:“急症,怪哉,老朽无能为力,先服一颗保心丸,不要移动,快去请太医。”说罢就喂了一颗药丸在杨久安嘴里。
帆歌道:“已经拿了牌子去请了。”
这条街本就离皇城不远,快马去请,没多久就请了太医过来,太医一来,就见杨久安躺在榻上,脸色雪白,唇色青紫,旁边的人如丧考妣,仿佛人已经走了。
太医神情一肃,生怕自己也把命交在这里,赶紧上前把脉,脉象紊乱,内力冲撞,怎么回事?不像生病,倒像是中……
帆歌在旁边道:“太医怎么样,府里的大夫说是急症,开始还好好的,也就刚接待了太子府的人,还没多久就这样了。”
太医哪里敢多言,道:“是急症,必须卧床休养。”
总之一番折腾后,杨久安就彻底闭门谢客了,为表歉意,还拖着病体写了回信婉拒了太子妃的邀请。
夜晚。星光黯淡,寒风萧瑟。
黎昌坐在杨久安的床前。
杨久安双目紧闭,气息沉重,半晌,她缓缓睁眼,朝黎昌道:“大侄儿,你来了?”
黎昌问道:“怎么回事?”
杨久安道:“我怀疑我的丫鬟里有人给我下毒了,劳你去审一下了,亲自去。”
黎昌点头,道:“已经让人去了,帆歌在看着。”
杨久安微微点头,显得十分苍白虚弱,奄奄一息,黎昌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眼中突然就冒了火。道:“到底怎么了?”
杨久安看着他道:“太子给我下了毒。”
“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好处?”黎昌下意识否认。
杨久安重复道:“太子给我下了毒。”
黎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想怎样?”
“太子给我下了毒,陛下身边有他的耳目,他听说陛下想要将我赐给定王或是康王,便想要除掉我。”
黎昌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看着她氤氲的双眸,他缓缓落音:“好,是太子给你下的毒。”
无论那些丫鬟供出什么,最后都会是太子指使下毒。
杨久安点头,她已经审过一遍了,是那个叫阿稞的姑娘,是个细作罢了,将她当日商讨缠足的话传给太子,但黎昌来审,只能是下毒。她明摆着要诬陷他了。
杨久安不想和太子对上的,不知道太子从哪里听说了当日皇宫中她与皇帝的交谈,他在跟她示好,如果他想要她,难道皇帝还会在乎她的感受吗?她好不容易才打消了皇帝的念头,就差直言太子熬不过她的,而她到底是个外姓。
太子册封储君多年,身边早已经围绕了一群党羽,总有急着上位的,太子一天不登基,他们就一天也出不了头,皇帝虽疼爱,却也不得不防,父子关系时好时坏。
自从杨久安得知岷州叛乱是太子占大头,而皇帝丝毫没有惩戒,还帮他遮掩,她就知道,谁都斗不过太子,后面的事更是验证了这一点,真可谓,哪里都有他,而皇帝只有一个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解决太子的只有太子本人。如今,只能挑拨皇帝和太子的关系了。
皇帝到底是皇帝,怎可容忍他人冒犯君威。现在就因为一个谣言,太子便要杀了皇帝的人,呵。
可到底,杨久安不能,不能正面和太子对上。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