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去庄子上“放松”了一个月的杨久安回了许府,而风六已经提前前往江南准备。
此时,她正在院子里教阿凌最基本的吐纳之法。
帆歌在廊下道:“小姐,白大人与宋大人求见。”
杨久安拍了拍阿凌的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你自己跳跳广播体操吧,锻炼锻炼身体。”他是真没啥天份。
说完她就离开后院,去了她的书房。
白无役和宋德谦正在那里等她。
见她过来,宋德谦站起来道:“表妹,你可不厚道,为什么不打算带上我?”
杨久安一听他开口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只要边境安定下来,这京城就要乱。
要知道颂格拉公主的夫婿已经选定,是康王,这两天她家后门都不太安定。
杨久安急流勇退,已经请旨去巡抚州县,明示自己不会插手,天无二日,她的心中只有皇帝一个太阳,谁当皇帝效忠谁,皇帝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给了她令牌,让她滚蛋了。
要出门,当然是需要拟订随行名单的,显然,这两位没有上榜。
宋德谦道:“你去江南不带我,去肃州我倒是跟着了,但也没让跟你入敌营,怎么,这次只是去巡逻,你还是不打算带我吗?”越说越委屈。
白无役没有说话,但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
杨久安坐在书桌后面,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道:“子虚,义兄虽说让你跟着我,可是……你是禁卫军啊,陛下没发话,我怎么敢带你出去。”
宋德谦道:“多大点事,你不能请旨吗?”端看想不想,明明就是推词。
杨久安道:“我怎敢指染陛下的人,没得说我结党营私。”
宋德谦被堵得说不出话,他们还少结党营私吗?但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白无役见宋德谦退下阵来,开口道:“我就是干这个的,哪里去不得?大人向陛下请旨,让我跟随,正好看看民生,无论将来进哪个部,都是一份功绩。”
杨久安摸着下巴想了想,白无役刚来她这里做门客时还是个举人,杨久安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考了,他说没天赋考不上。
杨久安在肃州想起他是她入王府前游历中见过的人,她跟霍先生要人来监视自己,顺便与王府保持联系,可怎么就选上了他呢?
不过她不在意这些事,什么没天赋,回了京直接让他回去读书,参加来年的会试,这不一上来就是状元吗?
状元嘛,天子门生,这个时候就该留在这里,为君尽忠。
反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谁反对都没用。
她手下的四名大员,她只带了马文修和平正宏,都是没啥官职的,其余两人就留在京城,偶尔联络联络吧。
杨久安打发了这两人,抹了抹脑门的汗,男人撒起泼来跟女人也不遑多让,尤其是宋德谦,两人一静一动,一个声泪俱下,一个哀怨婉转,差点没把杨久安给搞破防。
她按了按太阳穴,网已经撒下去了,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事只能等时间发酵了。
帆歌见她疲惫,主动为她按摩脑袋,众大小丫鬟也就这个时候能靠近她,天冷了,丫鬟们现场煮茶,一个着青衣的小丫鬟给她奉茶,大着胆子道:“大小姐,江南好玩吗?”她是北方人,从来没有去过南边。
杨久安接过茶碗,想了想,道:“我每次去都很忙,没太注意,但毕竟是富贵之地,自然是好玩的,那里有很多乌篷船,水道狭窄,天空很蓝,水也很清,风吹杨柳,美景如画,夏天有淅淅沥沥的雨,好像从不见停,有些闷热。”
另一个丫鬟道:“那岂不是连衣服都晾不干?”
杨久安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江南给她留下的最深的映像,就是粘稠,粘稠的雨和血。
青衣丫鬟道:“那多麻烦呀,还是咱们北边好。”
一个蓝衣丫鬟道:“南边也好的,那里可多果子,这边都是没有的,花也开得多,一到春天,那什么,姹紫嫣红的。”她就是南边来的。
青衣丫鬟道:“还是北边好,夏天不怎么热,可以喝绿豆汤,还有好吃的豆腐脑,加点辣椒搁点醋,可好吃了。”
蓝衣丫鬟道:“豆腐脑自然要放糖,再放点果干,玫瑰卤子。”
几人立刻就自己的口味争论起来,杨久安只是笑,放下茶碗,闭目养神,她不爱吃豆腐脑,端什么吃什么,两种都能吃。
女孩子聊天就是天南地北,杨久安默默地听着,蓝衣丫鬟道:“南边不好,你怎么还学南边缠脚呢?”
杨久安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帆歌察觉她的动作,示意众人都闭嘴。
杨久安发现青衣丫鬟的裙角比别人都短一截,有几个女孩也是这样。她笑着问道:“阿稞,你的裙子怎么短了一截,是也想练武了吗?”
她们都是一二等丫鬟,按理说都穿迤地长裙,怎么会剪短了。
名叫阿稞的少女瞪了一眼蓝衣女,道:“回大小姐,这是南边传来的,说是脚越纤细小巧越好看,裙子短点才能看到小巧的脚。”
杨久安看了看她的脚,道:“那她说你缠脚是怎么回事?这脚缠上还怎么走路?”
阿稞赶紧摇头道:“哪里敢缠到走不了路,就是拿布随便勒一下,显得细一些,穿鞋也好看。”
杨久安点点头,看向别的剪了裙子的姑娘,道:“你们也是吗?”
众人点头,一个丫鬟道:“奴婢可不敢,奴婢的脚本来就大,再缠也那样。”
杨久安的内心已经怒火中烧,但面上还是温温和和的,道:“大脚也好看的,主要还是鞋子,多练练女红吧,我瞧你的鞋子就很好看。”
那丫鬟腼腆的笑了笑,道:“多谢大小姐夸奖,奴婢新画的花样子,大小姐想要,奴婢给大小姐做双更好看的。”
杨久安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丫鬟立刻开心地应下,仿佛得了什么殊荣,别的丫鬟也去看她的鞋子,再没人关注脚大脚小。
要知道,杨久安的鞋子都是渔笙一个人包办的,没人沾得上手。
杨久安见她们讨论了会儿,道:“好了都下去吧,准备一下,我待会儿出一趟门。”
这日,杨久安还没吃午饭就跑到了礼部尚书的府上坐着。
礼部尚书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明成毅的老师。
杨久安少时就见过他,这小老头莫名看她不爽,生怕她狐媚了世子,每次都会对她进行思想教育,导致杨久安见到他就怕。
后面,他成了白无役的座师,见爱徒白无役整日跟着一个女流私混,更是就差把她钉在耻辱柱上,树个坏榜样了,简直痛心疾首。
她悄悄给还保持清廉的官吏家里送钱,都不敢直接给,也不敢让他们知道谁给的钱,是以做生意的方式给他们的妻母,希望他们不那么拮据,至少能让跟他们受一辈子的苦的妻儿老小有点钗环脂粉来交际,吃点精粮,便能多清廉一些时候。
她给总比别人来给的好。
她不瞒着世子,自然就被这老头知道了,悄悄把她叫过去又骂了一顿,说她贿赂官员,助长腐败,杨久安反手就给他夫人送了一套金丝嵌宝的头面,没什么心思,就是想拖着让他少过来骂她。
这老头无论她是个丫鬟,还是个阉党,甚至现在都算是个重臣了,骂起人来还是老样子。
柏松年看着主动来他府上找骂的家伙,自然没什么顾忌。
“你一个女子,成天抛头露面,不知检点,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啊?我都嫌丢人!你还好意思上我的门。”
“整日里结党营私,拉帮结派,逛戏楼,玩倡伶,你就是这么读书的?你读的什么书?!”
对了,她到了王府后,毕竟是个大管事预备役,还是个女人,柏松年怕他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弟子被底下人愚弄,特意给她上了课,还弄了一箱书来给她看。女德什么的她就直接压箱底了,史书兵书倒是看了一些,还被考校过。
她个人觉得,这老头算是她的半师吧。
所以骂起来更是天马行空了。
“你看看你这穿的什么玩意儿?像一个女子该有的样子吗?”
杨久安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早上起床被阿凌缠着教武功,她穿的立领劲装,灯笼袖的外披,长下摆开四幅,黑色长靴……
杨久安疑惑道:“我哪儿也没露啊。”
“你还敢顶嘴!”柏松年怒目圆睁。
杨久安撑着脸偏过头去继续听他骂人。
终于,这老头把话都说完了,看着下首蔫头耷脑的杨久安,才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做什么?!”
杨久安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道:“是这样的,柏大人,我想请大人写几篇文章。”
柏松年以为她是来打听北庭议和之事,这是礼部承办,还考虑过要不要放她进门。
杨久安听他这么说,道:“那玩意儿我管不了,我真想知道还不如去问我义兄,他常伴皇驾,说不定比你还清楚呢。”
“那你就去找他,来找我做什么!”柏松年怒道,他和阉党是势不两立的。
杨久安抹了抹脸,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还是太急了,她道:“那不能,他总骂我,我现在准备退,问他就是找骂。”
柏松年眼睛一瞪,道:“他也配骂你?也不照照镜子!”
杨久安点头,“是,我这不是遇到麻烦了吗?看在我即将离开京城的份上,请老师帮我。”
柏松年闭着眼睛听她说完,道:“就这么个事儿?”
杨久安道:“除了陛下问起来,其他人您就说我来打听议和的事,但主要还是这裹脚,啊不对,缠脚的事,我见不惯,我嫌丑。”
最后,杨久安是被赶出来的,午饭什么的就别想了,她摸了摸鼻子,应该算是答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