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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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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久安看了一眼供词,朝黎昌道:“那人,确实是太子的人,谁来也查不出什么错,太子那边,只需要知道我知道她是细作,已经处理了她就行了,然后让他知道我今天确实是急症。”

    黎昌道;“陛下那边……”

    杨久安道:“陛下要知道的是,我知道她受谁指使下了毒,”杨久安将供词放到烛火上,看着纸张燃尽,“而我,替太子掩住此事,吃了这个闷亏。”

    其实,在江南,她就不止一次为太子掩事……

    不知道陛下知道太子的手已经伸到他的身边,而且还要杀他的人,会是什么感受,更何况,还会错了意。

    “定王和康王都需要知道,我曾经差点就被赐给他们,便被下了毒。”人就怕有希望,有希望就会去争,去抢。

    乱吧,能有多乱就多乱。

    杨久安挖了一个大坑,就惨白着一张脸,进宫请求提前前往江南,连年都懒得过了。

    太医问过了,人也查了,皇帝看着她的面色,闭上眼睛,准了。

    杨久安虚弱地告退,当天就卷着行礼,带着人溜了,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这个计划是临时想的,可能有些漏洞,但皇帝已经老了,又病体缠身,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许知秋到底是身边人,杨久安又岂会不知。人老了就会有疑心,就会避讳,就会猜忌,就会惧怕,手过长的儿子。

    东西是皇帝的,他可以给,但你不能抢。

    往往只需要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慢慢浇灌,就会长成参天大树。更何况,太子本就不清白。

    京中风云巨变,而杨久安就在这个时候,离开了这个多事之地。

    看着身后逐渐远去的景色,杨久安知道,自己还会再回来,可现在,另一边的事,才是最为重要。

    风起云涌,日月如梭。

    转眼,杨久安在江南驻扎了四年有余。

    这四年,北庭王去世,几个王子打成一片,最后七王子在梁国的帮助下捡了便宜,登上王位,但另外几位王子也不是吃素的,各自割据一方,整个北庭看似平稳,实则七零八落。

    杨久安将祁无疾并祁隆生的信件比对,最后放入火盆之中,又将其他的信都放了进去,顷刻化为灰烬。

    上京如今也是乱作一团,太子与皇帝互相猜忌,几位王爷在旁煽风点火。

    终于,皇帝北去温泉疗养,太子在太傅并禁军统领的支持下,逼宫了。是禁军啊,不是禁卫军,禁卫军也是近卫,是守皇城的、是执行任务的、是仪仗,而禁军,是守京城的,是中央军队。

    先是控制了整个皇城,随后谎称皇帝被歹人劫持,率兵围了温泉行宫,不让任何消息出来,不过很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皇帝是防着这个儿子的,他根本就没有前去那个温泉行宫,而是微服私访在另一个山庄就诊。

    皇帝闻此特批虎符,兵部尚书立刻拿着圣旨卸了禁军统领的职位,使许知秋执掌禁军,不到半月的温泉之变,便落下了帷幕。

    太子落网,当夜自杀。

    皇帝到底是怜惜太子,并未声张,还言太子救驾有功,劳心暴毙,照常埋骨皇陵,享年五十六。

    人都死了,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没了太子,几位王爷的斗争立刻进入白热化阶段,互相攻讦,无所不用其极。

    杨久安将这几封信也放入了火盆。

    她抬眸,只见天与山水,上下一白。

    鸟声俱绝,长堤一痕。

    杨久安拢了拢披风,毛茸茸的领子围在她的脸边,湖中只此一亭,亭中只她一人。

    红泥火炉,烹茶两盏。

    阿凌如今每日与宣姬私混,发明创造,快乐得很,记不起她这个姑奶奶了。

    风六也有自己的事,已有半年未归,看来只她独自一人,享受这漫天风雪,无边寂寥了。

    才饮清风,雾凇遮目。

    遥见一芥小舟驶来,杨久安站起身,走到亭边,雪花飘入亭中,落在她的睫上,清风拂过鬓边青丝,清冷冰凉。

    风六穿着蓑衣,撑一支竹蒿,远远见一人长身玉立,风雪难摧,这一刻,在他眼中,仿佛天地间,只她一人。

    风雪愈大,小舟缓缓靠岸,轻触另一舟壁,发出沉闷地碰撞声。

    杨久安走到亭外,笑道:“风老板,贵人事忙,别来无恙啊。”

    风六上前楼住她的腰,笑道:“杨二小姐好兴致,叫我好找。”

    二人相拥入亭,风六解开蓑衣,拿下斗笠,坐在杨久安的对面,便得到热茶一盏。

    杨久安道:“可惜,差了一壶酒,早知你来,我就不来了,暖居温酒,不比这儿好?”

    “屋里哪有这儿敞亮,”风六笑着点了点她,道:“如此相逢,岂能无酒?”

    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只银壶,摇了摇道:“刚从阿凌那里拿的烈酒。”

    杨久安接过来闻了闻,“他连这玩意儿也弄出来了。”

    “阿凌是很聪明的孩子,你对他过于溺爱了。”风六将热茶一饮而尽,拿过酒壶,为二人斟满,道:“还带着我的体温呢,二小姐,请。”

    除去外部因素,杨久安本质上就是个酒鬼,一口烈酒如喉,身心都痛快了。

    两人只谈风月,不问政事。

    喝得红晕浮面,才相携而归。

    风六赶在年前回来,就是为了与杨久安共度佳节,为了将来,四年来,二人也算聚少离多,平日相见,也有诸多束缚。

    但风六并不觉得难熬,最难熬的都在她周边立着的,杨久安在这方面算是个瞎子,只要你不跑到她身前表白,她基本觉得你另有所图。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时间不定,但他终有一天能正大光明地牵起她的手。

    怀着这样的期许,风六干起活来冲劲十足,真可谓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不止包干杨久安的活,还要忙活自己的事。

    杨久安这样使唤自己男人毫不手软的人,有的时候都觉得非常心虚,总觉得自己在压榨他的劳动力。

    此时,汗水顺着肌理缓缓流下,没入隐秘。

    杨久安伸出手,触碰上他的肌肤,她的手沙沙的,又很柔软,风六闷哼一声,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随后,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帐内温暖如春。

    他的鼻尖只有她发梢的清香,怀中是她温暖的躯体。

    冬日里滚床单,最是舒适,何况两人都素了许久。

    风六把玩杨久安的手指,看见她指甲上缺了一个小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杨久安靠在他的身下,偏头看了一眼,道:“啊,是弹棉花弄的,弓被我拉太紧了。”

    风六转了个身躺在床上,杨久安翻身,就势巡视他的身体,她抚摸着他腹上的疤痕,道:“完了,这伤肾了,我岂不是要守活寡。”

    风六挺了挺腰,“看来你是越来越皮了,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我点颜色瞧瞧。”

    事后,风六沉沉睡去,杨久安撑着脑袋看向他的腰腹,思考良多。

    第二日,阿凌踩着点跑到杨久安这里,跟风六在厢房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杨久安路过,翻了个白眼,便出门了。

    这个冬天,杨久安过得很平静,美酒佳肴,瑞雪兆丰年。

    明年,就会是一个丰收之年。

    春季,悄然而至。

    草长莺飞,江南一片兴兴向荣之色。许多平常又平常的事,渗入寻常百姓家。

    新培育的棉花飞入百姓家,冬季没有皮裘锦被的人家也能安稳过冬,过年也能穿上新衣,西北传来的新稻种,耐旱抗虫,已经丰收一年,连糊墙用的泥水都更加坚固保暖,马车也更加稳固……

    四年内,江南书院群立,分设数科,不仅教导正统学识,还教导百工技艺,从前只能在老师傅那里挨打受骂十几年才能学来的技巧,现在只要入院即可。特设医科,搜罗诸家医典,培养幼童。

    鼓励创新,各科优秀者可直接录用为院中夫子,不计身份学识。

    所有的实验都在会州进行,再传播各地,这些政绩使会州知州朱若椿在江南三郡脱颖而出,并且在东陵郡郡守乞骸骨后,荣升为江南三郡守之一。

    正当春,杨久安在镜子前整理衣冠,这是一面玻璃镜,等身大小,阿凌送给她的,如今已经投入生产,着实为她赚了不少钱。

    平正宏立在一旁,道:“大人,陛下已经召了穆王回京,咱们是否也该启程?”

    杨久安换了一条项链,道:“不要着急,到时候我会通知的。”

    平正宏道:“几位王爷,圈禁的圈禁,贬谪的贬谪,陛下感念穆王纯孝,如此还不是好时机,何时才是?”

    杨久安转身,叹了一口气,道:“子钦,你太着急了,你究竟在担心谁?”

    平正宏低头道:“我是担心大人的计划有所闪失。”

    杨久安看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行事越来越不避讳我了,就差给我吹耳旁风了,你以为我会信吗?”

    平正宏是穆王给她的人,可现在看来,却也不完全是穆王的人呢。

    杨久安看出来了,她身边的几人,各个身怀绝技,跟蜈蚣似的,不知道踩了多少船,要说真正在哪条船上,连她都脑壳大。

    尤其是白无役。

    真真假假,几人到底共事多年,也有几分感情在,杨久安叹了一口气,道:“子钦,回了京,不能这样了,你会害了素儿的。”

    平正宏将脑袋埋得更低,却也没有出声反对。

    杨久安转回去,左看右看,到底把项链放了回去,带上了风六送给她的项圈,上面坠了一只烧蓝银丝长命锁,正面是凤穿牡丹的图案,反面是出入平安的字样。

    没有帆歌在身边,自己搭配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幸好如今她就是时尚前沿,没谁会笑话她,只会争相模仿。

    她笑道:“你也别太紧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素儿如今虽还没有身份,毕竟是故太子亡,要守孝,可她有长子,甚至……将有次子,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吧。”

    “走吧,今日朱大人幼子周岁,别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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