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小奴隶不明所以，杨久安吹了吹手掌，香气四溢，很快又散去。
小奴隶突然耳目清明，仿佛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他紧紧盯着对面的杨久安，而杨久安拍了拍手，对他道：“你是个意志坚定之人。”
小奴隶没有说话，多说多错，他沉默地观察着对面的女人。
杨久安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奴隶沉默了些许时候，道：“十三了，没有名字。”
杨久安在门外拔了一颗草，捻了捻，道：“十三……还是个小孩子，你抛弃之前的名字了吗？”
小奴隶没有说话，杨久安自顾自道：“你的手告诉我，你不是前锋长/枪/队的，用的是刀，大概率还是北庭常用的弯刀，”杨久安看着外面，淡淡道：“杀了不少人吧？”
小奴隶还是没说话，杨久安转头看他，道：“你说的故事有真有假，你不诚实，我也给你讲个故事，你来听听真假。”
杨久安道：“我之前去过江南，就是那个风景如画的江南，是去收账的，顺便游玩，在那里，我遇到一个乞丐，好可怜，身世凄苦，原本也有还算过得去的家庭，后面天灾逃难，就成为了乞丐。”
杨久安道：“你猜我做了什么？猜对了有奖励。”
小奴隶犹豫道：“你救了他，带他回府？他背叛了你？”
杨久安突然就被逗笑了，笑得很苦涩。小奴隶道：“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背叛你。”
杨久安摇头，道：“你很懂，但猜错了。我没有管他，而是，派人跟踪他，打听他，一跟就是半个月。”
小奴隶疑惑道：“他是细作？”
杨久安道：“你真的很懂，不过还是猜错了，他就是一个可怜的被天灾破坏了家庭的人。”
杨久安回忆了一会，道：“他年纪挺大的，经历过战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娶妻生子，后面有了饥荒，没办法，只能卖了妻女，最后拿了那一点碎银带着儿子们逃难，儿子们也死了，只有他顽强地活了下来。”
“逃到城里，成为乞丐，他开始不知道规矩，在人家的地盘乞讨，被众多乞丐毒打了一顿，但磕磕碰碰也加入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地盘，学会见风流泪，凄凄惨惨，当然，他本来就很凄惨。”
“但他总是没有别的乞丐讨到的东西多，于是狠心用仅有的一点钱财拜了一个老乞丐为师，学会了看碟下菜，收入便逐渐上来了。”
“可旁的乞丐还是比他挣得多，老乞丐指点他，因为他们都有一个或断腿断手，或眼瞎耳聋，凄凄惨惨的孩子或女人。”
“他开始是不愿意的，他知道那些人都是拐来的，觉得简直丧尽天良。”
“可是眼见人家都能吃香喝辣，甚至晚上还能去逛逛窑子，他心动了。”
“一个夜晚，他奔了几十里地，迷了一个小女孩回来，打算挖眼割舌，可是老乞丐却指点他，这孩子长得不错，可以用作别的用途。”
“可一个小女孩，养不养得活都是一回事，卖不上价，他想起那些玩戏法的稀罕东西……”
杨久安开始头痛，她捂着脑袋，想起了不好的画面，有些微微喘气，才被风六安抚好的情绪再次翻腾，小奴隶道：“你怎么了？”
杨久安看了他一眼，道：“抱歉，这段就略过，后面，我收完账腾出手来，手下的人也查清了那些乞丐的行迹，我感觉到艰难，难以抉择，那些脏乱的棚子里，全是可怜的人，可恨的人，还活着其实已经死了的人，活着不如死了的人，生不如死的人，麻木的人……”
杨久安按着额头道：“我又遇到了很大的难题，其实在这次收账前，我一直在我的……朋友的保护下，不好的事都只是轻轻从我眼前拂过，他们都说我是个怜贫惜弱的性格，我的眼睛里是不能装下苦难的。”
小奴隶突然道：“你真幸运。”
杨久安放下手，笑道：“是的，只是那次我真的遇到了难题，我甚至写信去问了一个在我心中曾经留下阴影的人……那个人比较有经验。”
说到这，杨久安最后道：“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了，你猜，我后面做了什么？猜对了，有奖。”
这次，小奴隶道：“什么奖励？”
杨久安道：“让你离开这里，不再做奴隶。”
小奴隶想了想，道：“你有很多钱，还有仆人，你的父亲是大官，你还有兵，所以你把那些作恶的乞丐收作奴隶，让他们去苦寒之地屯田，可怜的乞丐就让他们在庄园种地，那些被拐来的让官府送回家。”
杨久安眨了眨眼睛，坐到他的身旁，给他压了压被子，道：“睡吧。”
小奴隶道：“我猜对了吗？”
杨久安道：“你说对了，我会让你离开，很快的，不是今天，睡吧。”
小奴隶睁着眼睛，并没有睡，他看着她道：“我猜错了，是不是？”
杨久安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真的很聪明，我会给你一个前途。”感谢他提供的信息。
小奴隶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故事？”
杨久安沉默片刻，道：“在恶人窝里焉能不做恶人，没有无辜，我也没有时间去证明，所以……”
杨久安蒙住了他的眼睛，轻飘飘道：“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所有人。”
小奴隶感受她手心的温暖，心脏砰砰直跳。
杨久安道：“怕不怕？”
小奴隶摇头，道：“该死之人就该死，如果是我手上有人，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直到最后一刻。至于那些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给他们一个痛快也算渡了他们。”
杨久安放开了手，道：“你也是个小恶人啊，不过我也不差。”
小奴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凑近了杨久安，道：“我虽然身在恶人窝里，可我是一个有用的人，你收下我，但凡你不想沾手的，我替你解决。”
杨久安斜眼看他，将他按了回去，道：“不用了。”
小奴隶被按在毛毡上，继续道：“我可以的，什么人我都能杀，他们比不上我，我现在只是没有吃饱……”
杨久安捂着他的嘴，道：“嘘，夜深了，睡吧。”说着，点了他的穴道，人就慢慢安静下去了。
看着他沉睡的面容，杨久安再次思考，也许因为她本身就不正常，所以遇到的都是不正常的人。
第二日。
小奴隶缓缓睁开了眼睛，才定睛，便触电般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身上的被子，又看向周围。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跑了吗？她没有带上他？！
杨久安一掀开帘子，就望见了这小子眼神凶恶到能吃人。
小奴隶见到她，有瞬间的怔愣，她吹了个口哨，唤醒了他的神思，道：“我给你煮了一碗粥，喝了吧。”
小奴隶是个见杆爬的人，他很快收起表情道：“多谢小姐。”
他见只有粥，犹豫道：“这粥不顶饱，之前，你都会给我肉。”他已经是她的人了，至少也应该吃点肉。
杨久安道：“你脉象滑弱，大虚，全凭一口气，脾胃不好，需要吃点清淡的养养，猛地吃肉会……生病。”
小奴隶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她，杨久安挑眉笑道：“反应很快，对，我是故意的。”
对此杨久安没有多作解释，小奴隶也没多问，他端起碗，迅速把粥喝了下去，肚子里便暖了起来。
他看向杨久安，发现她还是神游天外的模样，小奴隶咽了咽口水，道：“你不为我赐名吗？”
杨久安摇头，道：“我不擅长取男孩子的名，你自己给自己取吧。”其实是嫌麻烦。
小奴隶道：“随便什么都可以。”
杨久安也不是第一次给人取名了，火树、星桥，她赋予了光明团圆的希望，帆歌、渔笙，是因为她们姐俩是海边的人，给予思念和自由的期翼……
杨久安认为名字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不能随意给予，小奴隶见她久久不言，道：“女孩的名字也可以。”有的地方，取女孩名也是为了健康，是疼爱的表现，因为阎王不收丫头。
杨久安道：“我在想……希望你无灾无病，就叫无疾，至于姓氏……”说到这里，杨久安脑子里突然闪过另一句话——
“希望你再无苦无役，就叫无役，我本来该姓白或者风，你若喜欢，随意选一个吧。”
见杨久安突然顿住，小奴隶道：“是跟你姓祁吗？”
杨久安按了按太阳穴，她的脑子真不记事，会是白无役吗？啊，那可真要命。
她看向小奴隶，道：“可以。”
小奴隶以此更名为祁无疾，对杨久安更加的殷切。
今天，这支队伍和另一队北庭人会合了，仿佛声势壮大，就不把杨久安放在眼里了，虽然不至于给她上枷锁，但是也借口把她的马牵走，还另派了两个人来“伺候”她。
落日黄昏，杨久安无视落在她身上露骨垂涎的目光，坐在草地上编草环。
祁无疾跪坐在她身旁，道：“主人，已经有第三批人过来了，再拖下去，往前走，人会越来越多。”
杨久安听到这个称呼就脑壳大，她道：“你还是叫我小姐吧。”
祁无疾道：“好的，小姐。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杨久安看了看周边，都到草原上了，心想再深入就要到后方，她一个人确实也不该去那么远。
见她神色动摇，祁无疾道：“晚上，有另一队带来的舞姬助宴，守卫就松了，我知道粮草在哪儿，放把火就可以趁乱逃走。”
杨久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另一边向她走来的女人，女人对着祁无疾说了些话便走了。
祁无疾脸色不太好，道：“头领让你也过去助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