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14/相助(4)
眼见尹烽出门离去再不见身影,绵绵几乎是扑到了我的面前:“周姑娘周姑娘,你那剑法好生厉害,教教我如何!”
又一瞥应子夏:“还说要保护我,都保护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应子夏一抚额,无言以对。
宇文盼走近绵绵,夸她:“绵绵姑娘义薄云天,在下与朋友万分佩服,可惜在下不会武功,否则定然也要倾力相助。“
绵绵眨眨眼,松开我的手臂向宇文盼一抱拳:“姑娘能这般想便是大义,只可惜绵绵学艺不精,还要周姑娘替我教训那尹烽,实在惭愧。”
我默了默,这绵绵怕还不知道自己已被宇文盼盯上了。
宇文盼笑道:“绵绵姑娘过谦了,在下朋友觉得绵绵姑娘那手藏银枪甚妙,只是稍显稚嫩,假以时日必有大为。”
什么稚嫩,分明就是稀烂。
“真的?周姑娘也觉得我厉害?”
绵绵眼带期冀看着我,宇文盼目光意味不明亦落在我身上。
我咬咬牙,从齿缝当中挤出两字:“当然。”
宇文盼满意地点点头,绵绵更满意地向应子夏吹嘘:“瞧见没有,这般厉害的人都夸我。”
我与应子夏对视一眼,不好说什么。
应子夏垂眉一副无奈样子,抱拳上前一步问道:“对了,还未请教这位姑娘的姓名?”
问的是宇文盼,宇文盼面不改色:“游眷言。”
应子夏眯了眯眼,道:“在下,应子夏。”
这个应子夏和宇文盼倒很说得上话,当然这里头有几分是宇文盼故意设计我看不清,我料想宇文盼知道绵绵直肠子,不懂考量只会逞力气,所以才会诸事与应子夏商讨,想把这个人情继续卖下去。
只不过她一口一个绵绵有情绵绵有义的,把她哄得一愣一愣,让人不忍多看。
绵绵的这份热心肠虽令人敬佩,可惜大抵没往深处想,她一心想把齐玮打一顿或者索性杀了,把他的人头丢到赵淑儿跟前,这事儿就算了结,却没想过让齐玮如此放肆的,是他身后的那些人。
这里头的因果关系,宇文盼和应子夏显然都看得比绵绵清楚,甚至于那个被打瘸了腿的陈何,也比绵绵更知其意。
绵绵带我们去见陈赵两人时,那赵淑儿靠在陈何怀里,两只眼睛呆愣愣地不知看向何处,倒很像个死人,而陈何瞅了我们一眼,倒像我们是一群瘟神。
绵绵没觉出这诡异氛围,进屋蹲在了两人前头:“赵姑娘,是我,绵绵。“
赵淑儿眼皮动了动,无力看向她,也不说话,眼瞅着要落下泪来,可除去满目绝望,再没点滴落下。
绵绵握住赵淑儿的手,满眼的心疼:“赵姑娘,我要同你道个歉,今日没有替你一棒打死那个齐玮,但好在除掉了他手底下的乌龟手,没了那乌龟手,定能把那齐玮除掉给你报仇!”
赵淑儿依旧直愣愣地看着绵绵,半晌,道:“绵绵姑娘可有受伤?”
绵绵摇摇头:“没有,我可厉害了,而且有师傅出手,瞬间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了!”
应子夏与宇文盼皆看我一眼,我茫然回看他们,这绵绵口里的师傅,许是说的我?
赵淑儿勉强一笑,抱着她一直沉默不语的陈何抬眼看了看我们,不知是何情绪,半晌,只听他低声道:“……姑娘别再管我们了。”
绵绵一皱眉:“你这是什么话,我既答应了给你们报仇,就一定说到做到。”
“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陈何突然抬高声音,将怀中人吓了一跳,慌忙安抚后又道,“然后呢?将那齐玮打一顿,就算真如你所言能杀了他,今后又如何?“
“今后?”绵绵疑惑,“那自然是天高海阔,你们想去哪儿去哪儿,难道齐玮还能去天边追你不成?”
陈何眼中似有怒色:“诚如姑娘所言,他当真能去天边追我。”
绵绵一愣,陈何才告诉我们缘由。
这种事儿发生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齐玮也并不拣着穷苦人家欺负,乃至大家小姐也有被他哄骗强要的。
一年多前,郴州另有个富绅楚家,家中丰田百亩,又另置商业,很是富足,他家有个小女儿生的貌美,刚满了十七,楚家为她定了亲,是邻州的一个举人,家世好人也上进,将来定是能榜上有名的,人人都赞是一桩好姻缘。
出嫁前几个月,那楚小姐上了回街正好被齐玮撞见了,齐玮一眼便看上了她,去问楚家讨要女儿,说要做妾室,楚家自然不同意,可又不敢硬碰齐家,索性提了婚程,没过半个月就把女儿嫁出去了。
可谁知出嫁当天,齐玮领着人将迎亲队拦下,行径几乎与山贼无异,硬是抢了那楚家女儿在半道儿上给辱了,还放言:“本想你做个妾室给你个名分,真是给脸不要脸!”
楚家女儿羞愤难当,当夜便自尽了,楚家老爷与举人女婿怒极,苦苦求告州牧,可州牧根本不敢管,那楚老爷心一横花重金在江湖上买杀手,却根本敌不过青龙手尹烽,最后钱财散尽只能逃往别处,哪知齐玮根本不放过他们,一路追寻,直到将他们打死才作罢。
从此这郴州城里敢对齐玮大声喘气儿的人都没了。
“齐玮是齐翰独子,若绵绵姑娘真的杀了他,还能有性命么?”陈何怆然看着我们,“齐玮与齐翰决计不会放过我们,我一只瘸腿又能带淑儿逃到哪里去,与其提心吊胆地过完一生,倒不如索性死在这里,省得连累姑娘你们。”
齐翰盘踞在郴州,根深蒂固,背后还有郑王撑腰。
陈何这番话,句句无奈,字字绝望,显然并不相信绵绵真能够解决这事。
“可恶!”绵绵一踢脚边砾石,“难道非要叫爹爹来吗,岂不又让他瞧不起了!”
应子夏摇摇扇:“未必。”
绵绵眼中一亮:“当真?”
应子夏不说话,却向宇文盼望去:“游姑娘以为如何?”
宇文盼微弯眉眼:“应公子所想,是否与我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将目光投在了我身上,我脊背一凉,这感觉倒像是被两只狐狸一同盯上了。
冷月隐去,点星稀松。
我将一沓田契借条还有一本账簿拍在桌上:“找了三天,都找全了,那齐翰的暗格我可是搜得干干净净。”
绵绵围着那沓纸转了一圈,直冲我拍手:“师傅果然厉害,绵绵好生佩服!”
我瞥她一眼:“我可没说收你做徒弟。”
绵绵也不恼:“没关系,绵绵认你做师傅就行了!”
“……”
应子夏将那些纸文仔细翻看,喜道:“周姑娘轻功果然厉害,竟能在齐府如入无人之境,在下当真佩服。”
我没答话,只觉得师娘若是知道我拿着她教我的轻功去做贼,少不得又是一通骂。
三天前应子夏和宇文盼神神叨叨地商量许久,最后竟是要我去齐家偷这些地契账簿,把我和绵绵弄得一头雾水,以为他们要把这些给陈何让他逃跑。
宇文盼好心解释:“州牧不敢管,其中或许有郑王缘故,但说到底还是众人不敢言,才令齐家越发肆无忌惮。”
我听得一愣一愣。
宇文盼又道:“富绅苦于手中田契被掠夺,商业被打压,只能与齐家合作;佃农因为富绅与齐家合作,更是只能被层层剥削,倒不如联合佃农与那些豪绅,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大到州牧不得不管,大到郑王也压不下,周姑娘以为如何?”
我能如何,不过是蹲了三天给他们偷来了这些账簿地契,好在这几日因为尹烽的突然罢手,齐玮一时不敢出门,他们两人的谋划不至于受到太大阻力。
宇文盼和应子夏也不让齐玮闲着,总让绵绵不时地去齐府门前找个茬,又或是再揍一揍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仆,总之这三日来,齐玮很是消停。
齐玮消停了,海悦客栈却很热闹,总有来看绵绵风采的。
绵绵爱出风头,乐得听这些夸赞,没出三日就得郴州百姓都称她一声银枪女侠,绵绵觉得难听,便又叫她绵绵女侠,听起来倒很侠骨柔肠。
此时绵绵女侠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田契,颇为兴奋:“然后呢然后呢,偷了这些我们该做什么了?”
应子夏笑道:“绵绵莫急,等我与游姑娘将这其中归了类,再由绵绵你,还有游姑娘去与那些富绅交谈,若是同意与我们一起对抗齐家的,就将田契还给他,要是不愿意的也不用强求,只要到时候来府衙凑个热闹,也算帮持。”
绵绵看了一眼我:“那师傅呢?论轻功师傅比我厉害,不和我一起去么?”
宇文盼接下话头:“周姑娘与应公子另有要事,除去联合富绅这一步,佃农的助力也必不可少。”
绵绵点头,却又疑惑:“那为什么是师傅和应子夏一块儿,我和游姑娘你一起,师傅这般厉害,难道不该和我一起,索性把那些富绅也打服么?”
宇文盼浅笑:“富绅吃软不吃硬,由我们两个女子一起去,不会叫他们忧惧以为是阴谋,而且绵绵姑娘在郴州出了名,富绅想必也认得。至于佃农们,长期压迫之下若没有一个强势之人领导,恐怕无法轻易说动他们,以周姑娘的武功和应公子的口才,才能令他们有一试之心。”
听她解释完,只见应子夏收扇冲她一礼:“游姑娘果然颖悟绝伦,此言我从未说过,想不到游姑娘竟能知其用意,当真佩服。”
宇文盼深深地看了一眼应子夏,笑道:“应公子所想,眷言怎会知道,只是见应公子如此分配想必自有道理,才斗胆胡猜一番。”
“游姑娘谦虚了。”
他俩这一番客套,倒把人客套晕了,绵绵一副不爱听的模样,直拉着我要再讨教剑术,正好我也不爱听这些弯弯绕绕的计划,便与她试招,全然没有发现应子夏与宇文盼间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