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琴娘
陈招喜和祝寻欢坐在茶馆，远远地望着俩人和赵淮聊天。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赵淮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让我们来猜猜萧大哥和白姐姐都说些什么了。”陈招喜很有闲情逸致，“我先来——赵公子，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做梦。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特意沉下声线，修饰了一下音色。祝寻欢被她逗笑，也配合她玩：“赵淮勃然大怒——我看你才是在做梦，跑到别人家门口胡言乱语！”
“然后赵淮‘砰’的一声把门摔上，哈哈哈哈哈你看萧大哥的表情好难看哈哈哈哈……”陈招喜表达了对萧清钰的同情并且笑得很开心。
祝寻欢瞥见茶馆外经过一抹熟悉的身影，揉了揉陈招喜的头：“别笑了，琴娘回来了。”
“啊？”陈招喜笑不出来了。
她有些犹豫现在自己要不要去阻拦琴娘，毕竟萧大哥他们已经被拒在门外了。
祝寻欢倒是看出了她内心的纠结，似是无心般说了一句：“萧道友他们已经在赵淮那边吃了闭门羹，从琴娘这边入手说不定更容易。”
“真的？”陈招喜眼睛倏地亮了一下，祝寻欢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是……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跟她套近乎欸……”
眼前的少女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废了下去，仿佛能看见她不存在的垂下的狐狸耳朵。祝寻欢眼里含笑，随口道：“这还不简单，你同她说你想听听她的琴声，问她愿不愿意就好了？”
狐狸耳朵猛地竖了起来，身后的尾巴摇晃得很是欢快。
她的各种心思情绪都写在脸上，格外好猜。
陈招喜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高兴地叫出声来：“你太聪明了我的宝，我现在就去！”
祝寻欢：“？”我随便说的？
他还想说要不再想想，陈招喜已经朝琴娘走过去了，非常自信，非常嚣张，非常有勇气。
他见阻拦不及，只好跟了上去，好及时补救，给陈招喜收拾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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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娘，你就是琴娘吗？”
琴娘诧异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女。
少女眼帘微垂，却又时不时抬起一眼，像在偷偷打量自己，被察觉后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她脸颊泛红，气息有些不稳，额前的刘海乱翘，眼睛发着光，像是一路小跑而来，跌跌撞撞地扑到她的面前，又因为害羞，稍微克制了些自己的情绪。
面对这样可爱的少女，琴娘不自觉勾了勾唇，语气甚是温柔：“这位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女双手紧紧攥住身侧的衣裙，咬了咬唇，鼓起极大的勇气，深吸了一口气——
她中气十足，声音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我想听你弹琴！！！”
琴娘笑容一滞：“……”吓她一跳。
陈招喜见琴娘半天没反应，只好开始她的必杀技——撒娇。她身子往前一倾，顺势抓住琴娘的右手手臂，讨好地摇了摇，眼睛水汪汪的：“我想学弹琴。”
跟在她身后的祝寻欢：“……”担心你就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祝寻欢看向琴娘，朝她拱了拱手，语气里包含着歉意：“抱歉，她现在还小，不懂礼貌，冒犯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没事没事……”琴娘反应过来，看了看抱着她撒娇的陈招喜，再看回祝寻欢，邀请道：“既然如此，还请这位姑娘同你一起到我家中做客，我很愿意为这位姑娘抚琴。”
祝寻欢简单道了声谢，便不着痕迹地移到陈招喜身侧，同她们一起往赵家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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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招喜见事情解决得很是顺利，本来有些忐忑的心彻底放松下来，有说有笑的同琴娘聊天。
她可爱的性格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一个普通的笑话或是一件平凡的小事也能被她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引得琴娘发笑。
陈招喜还找了个由头，把白棠和萧清钰也拉近了这个小团体。他们五个人站在赵家门口，这次敲门的人变成了琴娘。
赵淮开门后，见是琴娘，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视线又移到琴娘身后的萧清钰和白棠上。
他疑惑道：“怎么又是你……”
赵淮想起刚刚不愉快的谈话，脸上有些难看，心想居然还纠缠上了他的夫人。他本想把这二人赶走，又听见琴娘道：“他们是来听我弹琴的，且让他们进去吧。”
赵淮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他看了看琴娘高兴的表情，点点头，把门拉得更开些，让几人进去。
虽然他不能放心萧清钰和白棠，但他也不愿意扫了琴娘的好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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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的院子布局很巧妙，在放置琴的不远处，有一张石桌，周围几张石凳。陈招喜一行人就坐在板凳上，看琴娘优雅地站在琴前，准备抚琴。
琴娘如玉般的手在快要接触到琴弦的时候一顿，紧接着，她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勾起一根琴弦。
下一秒，磕磕绊绊，晦暗不明的琴音传入他们的耳中。
除了不通音律的陈招喜，其余人看向赵淮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敬佩和同情。
琴娘只是很喜欢弹琴，其实弹得并不是很好。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赵淮时不时就同周围人炫耀自己的夫人如何如何，把琴娘夸得天花乱坠。
所以即便没什么人真正听过琴娘弹琴，他们还是说：琴娘，善抚琴。
一传十，十传百。
于是琴娘真的被“善抚琴”了。
——
三人无声地用眼神交流。
萧清钰：赵淮能够数十年如一日面不改色地听夫人抚琴，真是太厉害了，实在是让我佩服。
祝寻欢：爱情真伟大，居然能让人心甘情愿做一个聋子。
白棠：我只想知道赵淮的良心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也不知道痛不痛。
只有陈招喜和赵淮一样露出宛若听到天籁之音的神情。
赵淮或许是发自内心地欣赏琴娘的琴声，陈招喜只是单纯地听不懂，还不忘给琴娘拍拍马屁罢了。
就好比钢琴不管怎么乱弹，发出的声音都很好听一样，陈招喜只是觉得这琴音有些断断续续，又寻思这可能是琴娘故意为之。
总之，大家都说琴娘弹的一手好琴，那琴娘就是弹的一手好琴，是她自己不会听。
就像你觉得黑巧克力很苦不好吃的时候，你只能说你不会吃，而不能说它难吃一样。陈招喜只能说自己不会听，而不能说人家弹得难听。
但她要装作很会听的样子。
于是一曲结束，陈招喜站起身来，用力鼓了鼓掌，一脸仿佛被感化般了的表情：“太好听了！简直就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对，如听仙乐……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能从自己脑中为数不多的词库里能想到这几句，陈招喜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哭。
可当她看见另外三人怪异的表情，忽然有些自我怀疑——
怎么了怎么了，是我招喜演技过于浮夸了，还是你们三个人要求高了？
难道自己夸得还不够诚恳，还不足以让人信服？
陈招喜一转头，看见琴娘因为收到了夸赞而有些不好意思的脸，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努力一些。
于是，当琴娘低调地表示“哪里哪里……”的时候，陈招喜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勇气：“琴娘不必说这些谦虚的话，我都是发自内心地钦佩琴娘。也不知道琴娘愿不愿意将爱琴借我一弹，对我的琴技指导一二。”
社死的勇气。
——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琴娘虽弹得不好，但弹出来的还能算曲子。
并且她动作得体大方，十分标准。
陈招喜就不一样了。
她的十指弯曲得像鸡爪，别人是拨动琴弦，她是抓拉琴弦。
别人是利用琴弦弹曲，她是在让琴弦哭泣。
琴弦：你听见我的哀鸣了吗？你可以轻一点吗？我真的好痛。
陈招喜：我！听！不！见！
她一顿乱弹结束后，还腼腆地低下头，羞涩道：“琴娘，你觉得，我这琴技，还有救吗？”
琴娘还未说话，萧清钰就插了一嘴：“无力回天。”
白棠补了一刀，很是认同萧清钰的话：“回天乏术。”
陈招喜：“！”你俩夫唱妇随是吧！她把视线投向一直沉默的祝寻欢，眼里充满了期待。
祝寻欢：“……”我真希望此刻自己是个瞎子。
他昧着良心说道：“我觉得……还行？”
他连最后这个反问的语气都输出得小心翼翼而又谨慎万分。
祝寻欢话音刚落，就接受到来自萧清钰和白棠的充满鄙夷的眼神。
他扫视了二人一眼，仿佛听到了他们复杂眼神中想要传达给他的话语。
萧清钰：爱情真伟大，居然能心甘情愿让人做一个傻子。
白棠：祝道友，良心不用可以献给需要的人。
祝寻欢：“……”
之前在叁重梦里帮了你俩的是谁啊？没良心的到底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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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就算听完了陈招喜弹出的魔鬼般的琴音，她还能维持脸上的笑容不变。
只是颤抖的声线出卖了她：“陈小姐，我认为你可以从头学起。”
……她的内心一定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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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娘带着陈招喜去到了书房，给陈招喜找了些琴谱。
她把几本书递给陈招喜，心疼道：“陈小姐，你这手是不是有些隐疾？我看你刚刚抚琴，手指很是僵硬，姿势很是诡异。”
陈招喜惊得书掉一地。她连忙蹲下去捡，还不忘否定道：“没有没有，我只是不太会抚琴的姿势，谢谢琴娘关心。”
琴娘也蹲下身和她一起捡书：“如果有病一定要治，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你看你的手现在就能好好用，现在去看大夫肯定是可以痊愈的。”
陈招喜嘴角无声地抽了抽，最后妥协了：“嗯嗯嗯嗯，啊对对对。”
琴娘又道：“我看祝公子对你很好，也不知道带你去看看手。他是你爱人吧？”
陈招喜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他妹妹呢？”
毕竟在惊鸿楼里，祝容宁一开始以为她只有十四五岁。
“从他望向你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啊。”琴娘无奈地笑笑，对陈招喜耐心解释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感，是喜欢还是讨厌，是好感还是反感，都可以从眼睛里看出来。”
她又瞥见站在书房外面等待陈招喜的祝寻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陈招喜：“你看，他一刻都不想同你分开。”
陈招喜捡完书起身，抱着书，迟疑了一下，问道：“琴娘，你对赵淮也是这样的情感吗？”
琴娘抬眼，透过窗子望向正在和萧清钰说话的赵淮，眼神里满是遮挡不住的爱意。
她轻轻说道：“是啊。”
陈招喜认真看了她一眼，把书叠放好放在书桌上：
“琴娘，你能和我讲一些你和赵淮之间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