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竞舟
五月十五这日朝都，百姓最热衷的两大乐事，唯有齐聚洛阳湖，赏荷竞舟而已。
一是东明朝每年的竞舟习俗，皇室年年会指派朝中臣子主持，为的是了解青年才俊骁勇身姿。各家公子爱这样刺激，张罗自家擅划舟的组成队伍，凑热闹。
二是每年的会莲赛，这是闺阁女子们的比试，以莲为题、为韵、为曲、为舞，展示才情，选出女中诗杰。今年轮到的是作诗，故是赋莲会。
名门世家的公子们小姐们，每年争相参加竞舟赛、会莲赛，博得去陛下和皇后跟前露脸的机会。
有比赛就有输有赢，有头名有末名，东明朝平时严禁赌博，只有五月十五这日，竞舟赏荷破例。
皇室会设官局，各家公子姑娘们下注图个乐子，上限不可百两银，参赛者要交五两银，作为布衣局的钱庄，这是世家贵族默认的；
寻常百姓只得洛阳湖旁设布衣局，下注不可多于五两，这么做赢可改善生活，输也无伤大雅，多出的银两买粮贴补百姓生活，也是东明朝体恤百姓，与民同乐了。
马车上，洛姜指给服侍穆沁善的丫鬟，巧儿给她介绍赏荷竞舟的具体情况，免得这位表小姐出来逛朝都，还不知所云。
“我可以参加诗会吗？”穆沁善听到可以进皇宫，攀龙附凤的心思小动。
“少爷、小姐都是只爱赌个彩头，不参加的。”巧儿答话，“倒是不曾有平头百姓参加，他们都是在洛阳湖旁，开设的闲散赌局玩耍几下。”
穆沁善听到丫鬟平头百姓四字，可不是说的她嘛，狠狠瞪丫鬟一眼，竹儿自知说错话，低头不敢看穆沁善。
“若问五月何事喧，请君但瞧洛阳湖。”大街小巷，黄口小儿们叽叽喳喳，手中都是拽着自家爹娘，兴奋跑向洛阳湖凑热闹。湖旁这时候定是开满赌局，若是赌赢头彩，丰厚奖励够家里许久开销。
护国公府三辆马车，在熙攘人群中寸步不得行，周书落几人下车随川流不息的人潮拥挤。
周子珩在身后，不由得担心: “都各自跟好妹妹和表小姐，别挤散了。”
洛阳湖人满为患，周书落几人掐时间，果然赶上未开始，官居和布衣局都刚刚摆盘下注，湖旁各式长舟颜色各异，立着公子哥们在点兵点将。
“子珩，书落，你们来啦。”右相府嫡女韶绵绵大老远就看见她们，带着丫鬟走过来说话，“这位是？”
“这是江南来的表妹姓穆。韶寒和你大哥哥韶卓闵呢？”周子珩略微介绍穆沁善，来回寻韶绵绵身后，却不见自己这两同窗。
穆沁善看着明艳绝伦的少女，鹅黄短袄穿着打扮不俗，心想身份不菲，如此美貌，却不知是不是与周子珩有什么，按下心中警惕，嫣然一笑，欲留下好印象。
“韶寒今年把哥哥拉去竞舟，此刻正在那边鼓气准备。方才他还找你们，说一定让你们乘兴而归哪！”韶绵绵回以微笑，瓜子脸蛋，肌肤雪白，眉弯眼笑，两颊因说话红彤彤的，清丽明艳佳人。
“今年有卓闵大哥，必定有看头。”周书落接过话茬，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韶绵绵，记忆太过久远，韶绵绵前世维护她的画面突然历历在目起来。
前世周书落名声扫地，也只有韶绵绵出言维护一二，左相两女皆嫁皇子，愈加权重，右相朝中无一席之地。因与护国公府交好，处处遭人排喧打压，以致韶绵绵嫁了个破落户，后来竟暴毙身亡，不知是否人祸。
“走，我带你们去我那，我可找好观景的位置了。”韶绵绵亲昵的拉过周书落，周子珩一并跟上。
穆沁善有意落后几步，悄声问身边丫环: “你可否和我说说这位姑娘？”
“那是右相府嫡女韶绵绵，方才少爷口中的韶卓闵和韶寒，和咱们少爷是同窗。”巧儿恭恭敬敬回答，“护国公府和右相府是年少的交情，当时陛下身边，一文一武颇为风光呢。”
穆沁善抚上自己的脸: “那韶绵绵很美，和我比如何？”
巧儿憨憨傻傻的，还真就细细看穆沁善小脸:“我们小姐赞韶姑娘，姿容胜雪，神清骨秀。”
穆沁善冷哼，这不长眼色的丫环真是气煞她:“那子珩表哥也觉得韶绵绵，美的不可方物了？”
“少爷不在这些事上过多关注，表小姐，快些走吧。”巧儿看周书落她们身影过远，催促穆沁善。
“左相府生辰宴，不得空和你说话。我瞅那日你和柳纤筠说的热闹，你们何时那么熟络？那柳纤筠可是谁炙手可热，就去攀附之人。”韶绵绵几月不见周书落，几箩筐的话。
“并无交情，她和我说话，我不好下她脸面，不提她。今日赋莲会我们可是准备押你噢，你们韶府公子姑娘，整整二百两呢。要是输了，可饶不了你们。”周书落扬了扬手中两个钱袋，让竹欢去官局下注。
“噗，书落你可饶了我吧，才女济济，我诗书实在浅薄，参加不过逗趣。”韶绵绵捂嘴，敲敲自己小脑袋，“至于竞舟，实在不知花落谁家啊。”
“可别听她糊弄，那银两我占大头，输赢与否，尽兴就好。”周子珩看着属于自己，明显份量多的钱袋，无奈摇摇头，惯会省自己钱的坏丫头。
“还是子珩善解人意，快开始了，我们去前面看。”韶绵绵听鼓声震动，各家舟船都已下洛阳湖，“竞舟赛是五皇子主持，还不知赋莲会，陛下派了哪位呢，可别是去年那酸腐女官了。”
“竞舟角出谁冠，赋莲会就开始了，到时候自然知道。”周子珩看着洛阳湖船上，右相府的韶寒向他拼命眨眼，兴奋过度。
每年韶寒都热衷竞舟赛，少年气盛，输给左相二儿子傅珏一次，年年都和傅珏争河道夺名次，每年不是左相压右相，就是右相压过左相，他俩之争，只争对方， 反正与冠无缘，多是倒数。
“轰隆隆咚咚隆咚呛咚咚咚”两岸隔栏里面，几十个牛皮大鼓整齐划一，白衣短褂、头戴红方巾的壮汉们，手举鼓槌，高声震阔，比赛气氛烘托开来。
周书落她们的眼睛紧紧追着，韶寒和傅珏的船只队伍，韶绵绵激动扯周书落的袖子:“快看快看，要撞上了！”
宣布开始，“嘿咻嘿咻”，那些舟船似离弦的箭划出去，周边看众，尤其百姓拼命喝彩呐喊，为其看好的队伍鼓气。
最为激烈的就是左相右相两艘船只，每年他们最易翻船入湖。有一年还跑到对方船上群殴起来，直到把对方全部船员击落入水；还有一年互抢对方船只到岸，差点岸上打起来，都不知如何评判，并列最后。
今年也一样，两船隔得很近，右相府一往直前，左相府船只不甘示弱，用侧翼去撞，右相府船只瞬间偏移，旁边的船只殃及池鱼，被迫停住，两相之争，不敢多话。
“卓闵，快快快，揍他们，敢撞小爷我！”韶寒使劲掌舵，好容易控制倾斜方向，看着一骑绝尘在前面的傅珏，招呼韶卓闵。
韶卓闵自然也是同仇敌忾，不管风度，用浆拍起大水花，打的傅珏等人落汤鸡一般，船速也受影响慢下来。
“哈哈哈，干得好！好样的！”韶寒就差手舞足蹈，拼命划桨，右相府左相府两艘船只瞬间齐平。
“韶寒，你今年倒是拉着韶卓闵，你休想超过我们，等着落水吧。给我撞！”傅珏恼羞成怒放狠话。
“落汤鸡还是少说话吧！”韶寒嘴皮子不停，疯狂打嘴仗的后果，这两支又开始倒数第一第二之争。
周书落看着，和前面差大半水程的两舟船，难以抑制的笑意: “噗，我的钱又要打水漂了，怎么每年都争末名 ，哈哈。”
“你别灭自己志气呀，不到最后谁知道韶寒是末名，呀，哥哥蹿傅珏船上，打起来了！”韶绵绵惊呼，只见两艘船上一团乱麻，最终全部落水。
意料之中，头名都已经出来，他们还没打完，全部取消成绩。
“今年没分出胜负，明年继续来，傅珏！”上岸后，韶寒全身湿漉漉的，还是不忘约战明年。
“怕是没机会了，父亲让我年后，去边关戍守历练两年。”傅珏翩翩君子，看不出来竞舟赛上和韶寒耍嘴皮的莽夫气质。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刚才就该多打你几拳，怎么说走就走！”韶寒有些难受，每年就这次可以不顾礼仪，和傅珏一较高下。
“呵呵，走之前，我可以和你打一场，你不必遗憾。”傅珏拱手，带着手下人换衣服去了。
是了，竞舟赛如何争，只为满足韶寒想找傅珏切磋，谁让那年陛下夸赞，傅珏武艺高强呢？韶寒总是想挣回来，他也不差。
换完衣服，回到观礼台右相府处，韶寒挠挠头，满脸悲伤:“傅珏那厮明年不参赛了。以后就靠绵绵你的会莲赛，去压过左相府一头了。”
“韶寒，这可不像你，傅珏走了，你就如此舍不得嘛？”韶寒像战败的大公鸡，蔫巴蔫巴的，周书落看着有些好笑。
“哈哈，落儿，你还不清楚他，哪里是想压过左相府，他就是想和傅珏打一场，书院的时候他俩就时常打架，常被先生责罚。”周子珩哈哈大笑，韶寒和傅珏的情谊，说不清道不明。
“你俩可别打趣韶寒啦！我大哥哥呢？怎么没一起上来。”韶绵绵打圆场，询问起韶卓闵。
“他本不爱这些场面，早就换衣服逃之夭夭啦！赋莲会要开始了吧，我们快去，别误时辰。”韶寒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一行人往对面走去，周书落却注意到穆沁善悄悄落后，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