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到了后两日，圣上龙体依旧没有好转。京中纷纷传言说他被睿王气得够呛，以至于受了很大刺激。
原本是圣上自己设的局，按理说不至于演得太过让自己真的气到昏倒。
但姜舒衍之前便听过沈宗遥和卢子陵的对话，知道圣上一直在追寻“延年益寿”之法。
之前草石道人还给圣上提了些建议，后来他要继续云游，离开之前又给圣上留下了点方子。
这些方法本没有坏处，自然也没什么好处，可一旦走火入魔、变得极度痴迷，那就会搞得“忧思过度”。
圣上却一直把卢子陵的方子当成“圭臬”。
圣上一倒下，宫中暂无人代替圣上处理朝政。
依着圣上的性格，若有哪个兄弟想暂代他，圣上能拼着最后一口气连夜爬起坐上龙椅。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宫里只能派人去找皇后，让她带着太子萧祈快回来。
虽然萧祈年幼，但他有个太子头衔在身，又是先皇后嫡子，毕竟是名正言顺的。
彼时皇后和太子去往行宫看望太后。
太后年事已高，已无力过问京中之事；再加上行宫环境更适宜居住，所以她和几位太妃常年待在行宫颐养天年。
听到京中传来的消息，皇后和太子急忙踏上回程。
然而就在这个关头，冒椟忽然集结了几万人马攻向边关。他再一次撕毁了之前的协议。
好在尚将军从未真正对冒椟放下过戒心，也不相信之前冒椟是真的撤离，所以一直有所防备。
经过两天鏖战，冒椟的人马败下阵来，暂时回去休养生息。
但倘若京中乱成一团、圣上瘫倒在塌、其余将士持续没有消息，往下的局势也不容乐观。
这时候的冒椟再利用些心理战，边关很容易再添伤亡。
“还有件事，是和上次冒椟与圣上的秘密谈话有关。”小鱼开口，“听闻冒椟与圣上说，他的星者算到潼关之前出现过谋士，那谋士可能是朝里的人。”
听到这话，旁边一直没开口的沈宗遥转过来，恍然，“难怪。”
难怪那次之后，圣上就开始试探，当时他还疑惑圣上怎么知道。
原来是冒椟说的。
“这话本身除了圣上无人知晓。”小鱼又道，“如今是冒椟自己说出来的，大概也是想让传言更乱一些吧。”
“是了。”姜舒衍也明白过来。
要想挑起混乱，并不一定纯靠武力，流言与舆论才是最致命的。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还能引起百姓的恐慌。
就在两人刚说几句话时，宫里又传了消息来要沈宗遥进宫。
“等我。”沈宗遥来不及换衣服，匆匆留下一句就跟着内侍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姜舒衍又开始觉得不安。
上一次在进宫前，沈宗遥也是说了这句话，但姜舒衍觉得，这一次或许就没有上一次那么轻松顺利。
再联系圣上如今的身体状况，只怕……最终要变天了。
这边小鱼还在说着打听姜将军消息的事，那边阿康就急匆匆进来，“太子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埋伏。”
“什么？”姜舒衍惊得直接站了起来，“难道是冒椟的人？”
她第一反应就是冒椟，冒椟也是最有理由做这件事的人。眼下局势不明、圣上病倒，如果太子再遭遇不测，那么大佑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等到没了继承人，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新一轮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之争、亦或是剩下的亲王争夺权势？
“是有冒椟的人，但又不止。”阿康皱眉，“冒椟的人更像是来捣乱的。”
虽说不管谁继承皇位，都和冒椟无关，但并不妨碍他闲得慌过来挑事，只要能推波助澜一把就行。
如果真顺带要了太子性命，对于他们而言更是好事一桩。
但如今他的精力应该在潼关，派到这里的有限。
“除了他，还有谁？”姜舒衍反问。
如果在以前，她或许还会觉得是睿王。如今睿王就是平头百姓一个，再无权势。
不排除——
“圣上疯了？”姜舒衍有些不敢相信，等看到阿康微微一点头后，忍不住惊呼，“那可是昭懿皇后的嫡子，是他自己定下的太子！”
也是大佑未来的希望啊。
据阿康解释，是圣上被气倒躺了两天之后发出的密令。
“他真的是走火入魔。”姜舒衍皱眉。
说完这话，她好像反应过来，“走火入魔？”
难道是一味追求长生不老之后的附带效果？
沉迷“仙术”的人出现神志不清的状况是有可能的，圣上大概也是这种，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要长生不老，就连太子都不想要了。
如果再被刺激一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现在情况如何？”姜舒衍又问。
“暂时没有发现太子的踪迹。”阿康道，“遇刺之后，身边护卫护着他们逃脱，皇后在混乱中和太子分为两路，暂时还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说明他们如今还是安全的。且在路上还有我们接应的人。”姜舒衍冷静开口，“京城里也有，一路都有人在暗中。”
她知道沈宗遥是会做好准备的，早在上次进宫的时候，皇后和沈宗遥说，有些该准备的可以准备起来了。
所以他们的人肯定会在各方面都做好准备。
“但是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埋伏。”姜舒衍又添上一句，“宫里是什么情况也不好说。”
谁能确保圣上没在宫里设下陷阱等太子回来呢？
显然到了如今，有准备的不止他们的人。
姜舒衍想了想，犹豫开口，“我也想——”
“这不妥。”阿康看出她的意图，“夫人只管好好地待在府中，有什么消息，属下和小鱼去打探；有什么要做的，也交由属下去做。”
“可我心里放心不下，再说这次圣上召沈宗遥进宫，只怕是要想把他扣在身边，或是胁迫他。”姜舒衍愁眉不展，“太子行踪不定，我实在没法安心；沈宗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整个人都坐立难安。与其在府里备受煎熬苦等着，还不如出门做些事情。
这几日，她一直穿着便于行动的衣服，为的就是随时出门。
如今既然有她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自然要去的。
“那您出门也不妥啊。”阿康劝阻，“再说，您没有找人和打探消息的经验，京城外多是野地和山林，不比京里的路。”
他想到了酒楼后院、燕郊山洞时的场景，也想到郊外遇刺后她和小鱼的身手。他没有怀疑过姜舒衍的能力，他知道他们家夫人还是有点厉害在身上的，不是一般的夫人。
但要让她直接出门找人，还是不太妥。
“城外找人这种事交给下属们去做。”阿康又道，“一旦等太子进了京、进了宫，您再出面也不迟。”
“那好。”姜舒衍最终还是妥协，“你们点人，分几路去帮忙。”
“阿姐，让我去吧。”就在这时，姜彻正好从门口进来，“我替你去。”
“你怎么来了？”姜舒衍意外，“爹娘让你来的？”
“前两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姜彻道，“阿爹今日也进了宫，我就猜到阿姐这里遇上事情了。”
这下姜舒衍心里的担心更添一层。父亲大人一向不参与京中这些事情，如今却也进了宫。
“阿姐放心，我们府上有人保护的，我都安排好了。”姜彻又道，“我帮阿姐的忙，不管阿姐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做。”
“好。”姜舒衍应下，“你跟阿康他们去。”
从燕京到行宫的路有许多条，大致方向是不变的。等进了京城都好说，容易发生意外的反而是野外那些荒地和山林。
姜舒衍推测太子和皇后分开之后，为了防止再被贼人找到，应该会稍微隐藏一些踪迹，所以府里的人分了方向寻找，一面找一面继续打听消息。
到了第二日，阿康的人传来消息，皇后已经顺利回了宫。
姜舒衍稍稍放了心，宫里有皇后在，至少可以稳住一定的局势。
如今圣上还在病榻上，为了稳住下面的朝臣，皇后隐瞒了他们遇刺一事，只说她是有其他的事所以提前回了宫，而太子是收到消息才回来的，因此太子出发比她晚一些。
但这说辞显然站不住脚，若是太子长时间不回去，那些朝臣们又会生出别的心思。
等到第三日，宫里传来消息，圣上状况不好，宁王进了宫替他“分忧”。
如此一来，朝臣们不禁开始议论纷纷，说宁王是想趁着圣上生病好把持朝政；再加上太子到现在还没回京，他们开始怀疑是宁王派人耍了手段阻止太子回来。
宁王并没有反驳什么，他仗着自己是亲王在宫里狂妄，底下人也不敢说什么。
与此同时，圣上的身体好像每况愈下，也难以支撑起他起来上朝。
于是一时间，各派官员各怀鬼胎。
姜舒衍不仅担心宫里的沈宗遥，也担心阿爹，更担心整个大佑的情况。
又过一日，小鱼终于传来好消息，且是双倍的好消息：小叔的人找到了太子，正快马加鞭护送他回来。
原来当初遇上山体滑坡，不少将士险些被埋，小叔的人马暂时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但幸运的是，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遭遇不测。
西戎处于干旱平坦之地，因此大佑士兵在雨中、山林等自然情况下的作战经验反而比他们丰富。六王子的人本想对返回的将士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遭遇自然灾害最终坑了他们自己。
圣上当时聚集众人讨论了一番，却又没真的派大路人马前去救援；在得知圣上的事情之后，姜沉干脆带着亲信将计就计，让人真的以为他们全部被埋在那场战役里。
没几天后宫里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众人的一时间还没功夫去管他们。
而沈宗遥的人在打探消息时遇上了他们，并且告知了姜沉这些事，他干脆带人一起回京，沿途寻找太子。
“万幸万幸。”姜舒衍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最好的消息。
“等他们回宫就好了。”小鱼宽慰她，“有姜将军在，不会有意外的。”
“小叔之前奉命离开，如今没有圣上旨意，他不能入京，他恐怕是偷偷回来的。”姜舒衍想到了这一层。
虽说圣上现在只怕也发不出命令、朝中现在也无人管这些细节，但若让其他人知道他无旨入京总归不好。
姜舒衍起身，“我去接应一下小叔。”
几日以来终于得了好消息，连小鱼也玩笑了一句，“不止去接应将军吧？”
“咳。”姜舒衍正色，“等小叔没事之后，顺带再去等一等那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