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睿王原本的打算是，只要沈宗遥敢用符节号令禁军，他便能以“乱臣贼子”的身份拿下沈宗遥。
为什么非得是沈宗遥？因为这人是圣上眼前红人，又跟姜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更不用说他还和皇后有关系。
睿王握着手里的刀。两人在台阶上对峙，谁也不肯迈出第一步。
台阶下站的是众朝臣，经历宋迁差点做刀下魂的场景，他们都吓了一跳，没人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睿王和沈宗遥两人。
睿王冷笑，“若是圣上知道自己身边人背叛他，会是什么反应？”
“王爷，凡事要讲证据。”沈宗遥淡淡回应，“如今殿里可都是你的人。”
“符节都到你手里了。”睿王训斥，“你若是敢号令禁军，我便是名正言顺地除掉你。”
“谁说我要号令禁军？”沈宗遥随手把符节扔到不远处的水渠里。
睿王眼睛发直，那可是他得不到的东西，沈宗遥却这样随便扔了？
他甚至想跳下去捞一下。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沈宗遥冷冷道，“不需要我来号令，你以为会有多少禁军听你的话？”
他只是抬手竖起食指和中指做了个动作，禁卫里就有不少人调转了方向。
剩下真正被收买了的那一小拨，拿着武器有些懵，谁也没料到自己和身边人瞬间就不属于一个阵营了。
紧接着，在睿王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险些擦着他的脸而过。
他猛地看向羽箭的方向，见到不远处一脸无所谓的宁王。
本该被困于宁王府上的人此刻出现在了门口，丝毫没有受伤。
“你们？”睿王看看他又看看沈宗遥，“联合起来？”
“那倒不是，我是自己来的。”宁王收了弓箭，“逼宫这种事二哥怎么不喊上我一起来？我也好凑个热闹。”
“？”
“不过二哥。”宁王走上台阶，走到他面前，“你觉得，以皇兄的手段，难道察觉不到你的那些动作？北军又怎会轻易被你收买？”
睿王皱眉，他有点不懂宁王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冒椟是怎么和你承诺的。”宁王看了看他，“但你也不想想，咱们再怎么闹也是自己的事，他一个外族人凭什么想来插上一脚？”
睿王心里不是不知道这些，可是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他没有任何退路。
再说。
“谁不知道你与那六王子也有牵扯？还来说我。”睿王冷笑。
“那也不是你做这些的理由。”宁王企图和他讲道理。
“那又如何？”睿王反问，“你说的道理我也明白，我知道那些贼人不安好心。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谁能后退？”
到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从前先帝在世时，他不受重视，这也就算了，他知道自己也不是最优秀的，做个普通皇子没什么不好；
等到圣上继位，原以为只要安分守己就能过上安生日子，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圣上一次次的猜疑和逼迫。
可凭什么沈宗遥却能得到圣上的信任呢。
如果此刻沈宗遥知道睿王内心，只怕要嘲笑他太天真。
说到底根源还是在于圣上。自昭懿皇后去世后，圣上仿佛变了个人一样，甚至变得有些疯狂。
他谁也不信，谁都想打压；尤其是对于这两个不是一母生的、却又正值年轻的兄弟。
再加上当年圣上立储太匆忙，朝中局势更加不明。
圣上说着是他自己对昭懿皇后的情谊，在那个当下也许是真的。但难保圣上没有后悔之意，不然他不会开始沉迷于长生不老之术、还打压年幼太子。
长此以往，在这样的情况下，朝臣们或明或暗地参与了支持或站队，因太子一时半会儿难当大任，所以睿王这里也聚集了一些门客和势力；
睿王要说自己没有异心，圣上肯定不信；到了最后，他反也不是、不反也不是。
燕郊的那些，曾确实是他和西戎的暗中商贸往来，本意不是为了谋反；和冒椟的合作，本也不是一开始就为了篡位；
但是事情发展成了这样，就算他本意不是如此，冒椟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些支持他的、或是与他有往来的，例如副指挥使那些人，为了他们的前途，也不可能后退的。
……
于是到了这一刻，睿王是被逼着架在火上烤。
“结束了。”宁王冷声。
就在顷刻间，匆匆赶来的几位校尉联合诛杀了副指挥使，又早已将睿王的人控制住，再加上宁王带来的人，局势明显，他若做困兽之斗也只是徒增伤亡。
“你满意了？”睿王恶狠狠地瞪他。
他成了贼子，反观宁王成了“反攻”的人，少不了他的嘉奖。
宁王摇摇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带了点无奈，在他耳边低声说，“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睿王顿时后背一凉。
沈宗遥见他神色变化，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昨日李昭仪就已被困于冷宫。”
然后又用更轻的声音发问，“李昭仪这些年也算受宠，可是怎么连个孩子也没有？反倒是不受宠的嫔妃生了三皇子。”
受伏击而死的李中尉，或许，原本就是圣上要除掉的。
睿王想了想，又看向沈宗遥，神色挣扎，“可是你刚刚——”
“符节是假的。”沈宗遥淡淡，其余再没多说。
圣上怎么可能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他手里？他连亲兄弟都不信。圣上自己预料到了睿王的打算，之前在殿里只不过是假意被睿王控制。
“二哥，咱们本是同根生。”宁王笑道，“我跟你一样，也不得不走上了这一步。”
睿王不寒而栗，几乎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想要他们相互消耗的不是西戎，而是圣上。
对于圣上来说，兄弟、后妃、手下，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能抱着他的皇位做他的春秋大梦就好。
睿王想明白了整件事，仿佛脱力一般。
睿王兵败被俘，不过就是一个早朝时间的事。
圣上被将其贬为庶人，再发配至偏远地方，终生不得回京城。
而宁王带了人进宫，但最终是“为了圣上”，姑且可以算作功过相抵，圣上就没对他直接惩罚。宣布完之后便被此事气到头昏，又倒下了。
于是众人表达完对圣上的关心之后，各自回府。
等了一夜又一天的姜舒衍终于见到沈宗遥平安归来，拉起他就要检查有没有受伤。
“进屋再给你看？”沈宗遥张开双臂任她检查，又补充，“你想怎么检查都行。”
“你还有功夫玩笑？”姜舒衍气得想打他，又怕他身上真有伤，手在半空中停住，“你知不知道，那些黑衣人都打算冲进我们府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沈宗遥捉住她手，顺手将她拉入怀里，“那些黑衣人已经被解决了。”
姜舒衍象征性地挣扎，小声抗议，“你昨日在宫里都不知道有没有洗过。”
她最担心的也并不是黑衣人，又有一堆话要问他。
沈宗遥也觉得自己确实要沐浴一下，不想沾染外面的味道，于是又开始不正经，“你要跟着我一起？”
“……”
姜舒衍没理他，但在沈宗遥吩咐人打水了之后，她又跟着他进了隔间。
“真要跟我一起啊？”沈宗遥抬眉。
姜舒衍并不是要跟着他，只是想知道发生的事情，“你洗你的，又不耽误你说话。”
沈宗遥自言自语，“可是我会白洗。”
“？”
等到阿康打了水下去，姜舒衍问，“宫中情况如何？是不是都解决了？”
睿王事情败露之后也就传开了，她知道了大概。
如今沈宗遥回来，正好可以听一下真实的版本。
“快了。”沈宗遥道。
“什么叫快了？”姜舒衍反问，“难道还有别的事？”
见沈宗遥沉默一瞬，姜舒衍觉得自己猜到了。
圣上虽然昏庸，但不是草包，再依着他多疑的性子，不会什么布置都没有的；所以睿王失败是必然。
这只能使宫里恢复了暂时的安宁，却不是结束。
眼前看似平静下来的京城实则蕴藏不安，很多事情会一触即发。
这次睿王是打着声讨沈宗遥的幌子的，圣上借着这次的事情打击了睿王；下一次没了睿王，圣上或许就会直接——
“你干嘛去？”见姜舒衍要起身，沈宗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收拾东西，我们先离开燕京。”姜舒衍回他，“就像你之前说的计谋一样，先远离圣上眼前。”
沈宗遥摇摇头，“没有用的。”
这样的招数，当时的姜舒衍用起来是可以的，因为那时圣上并没有将她的事放在心上，对姑娘家的小计谋也就视而不见；
可到了如今，就不是简单的离开燕京就能解决的。
更不要提是对沈宗遥。
“好，不离开。”姜舒衍一贯相信沈宗遥的决定，“但我们如今怎么办？”
“再等一等。”沈宗遥道，“等太子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