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冒椟说话算话，他回去没多久后，果然下令让自己的人撤离潼关三十里地。
与此同时，一道圣旨传到潼关，圣上也下令撤回了部分镇守潼关的人，让他们返回燕京。
谁知返回的军队却在半路出了事。
从潼关返回大佑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段是崎岖的山路与崖谷。西戎人在此埋伏，对着返回的士兵来了个“瓮中捉鳖”。
“那我们的人岂不是全军覆没？”姜舒衍听小鱼讲到这里，惊得都站了起来，“原来冒椟打的是这个算盘！”
估计等到紫宸殿里的圣上收到消息也会气昏过去。
“这些人是六王子的人，冒椟应该也是被摆了一道。”
六王子用了阴险的手段，却能收获战功，以此获得民心。冒椟千算万算没料到会有这种事，必定也痛恨六王子。
但这件事从整体来说，对于他们西戎来是有好处的。
“夫人别急，听属下继续说。”周炜来了个转折，“就在大家以为要全军覆没的时候，姜将军却忽然带人冲了出来。”
姜舒衍长长松了口气。
“原来姜将军在之前受了圣上密令，因此没有出现在潼关，但却正好碰上了我们的人。”周炜继续。
小鱼望了望姜舒衍的脸色，犹豫，“可是——”
“怎么还有可是？”他俩这种大转折的汇报方式，让姜舒衍承受不来。
“那里本是干旱之地，前两日却遭遇大雨。雨水冲刷、山体滑坡。”小鱼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我们的人虽然没有被西戎暗算，可是却——”
姜舒衍感觉有些站不稳，“那小叔他如何？”
“姜将军可能也遭遇了……”她说不出来了，顿了顿又说，“我们还在想办法查探，在等消息。”
姜舒衍用力喘了好几口气，才找回了一些思绪，“继续查探，还是和上次一样，一定要把消息瞒住，千万不可让小婶知道，她……”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外娴娴惊天动地的呼声，“夫人啊！夫人！”
姜舒衍和小鱼对视一眼，一起往外冲。
门口糕点散了一地，尚氏艰难地抱着肚子往后倒，娴娴用尽全力垫在她下面撑着她。
“婶婶，你怎么来了？”姜舒衍顿感不妙。
娴娴飞快解释，“夫人说是出门散散心，顺带给姑娘送个点心，于是便来了，我们刚要进来。”
徐氏和尚氏想着姜舒衍成亲之后还没来看过她，便一起出了门，又带了些点心送来；
正好尚氏这几日总是闷闷的，大夫又说她可以走动走动、保持身体健康，于是便让她一起来了。
娴娴想着都是一家人，也没让人通传，就带着她们往里走。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了他们的聊天。
“什么叫上一次？”尚氏伸出手，牢牢抓住姜舒衍的手腕，“你跟我说，上次怎么了？”
“上次、上次没事的。”姜舒衍只能这么宽慰她，“婶婶，我乱说的，你别当真。”
她急得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你不用骗我。”尚氏艰难喘气，“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可能会遭遇各种……”
恰好这时徐氏和沈宗遥进了院子，看到这个场景也吓了一跳。
“怎么忽然不舒服了？”徐氏蹲下身子，生怕自己记错，又算了算日子，“不对啊，还有快两个月啊？”
“嫂嫂，我好像要生了。”尚氏抱着肚子，“很痛……”
沈府顿时乱成了一团，谁也没料到来拜访的尚氏会突然腹痛，还说自己要生了。
这里上上下下都是年轻的下人，他们的夫人连个身孕都没有，府上也没有类似的经验。也只有徐氏还有生产的经验。
早在娴娴喊第一声的时候，就有机灵的小厮跑去找大夫，但眼下这种情况，只怕光是大夫还不够。
尚氏的预产日期在下月，因此稳婆还没有提前住进姜府待命，但是现在要立刻去找到合适的稳婆。于是小鱼和阿康飞奔出去找人。
这种情况让尚氏回去是不可能，姜舒衍连忙把另一间厢房让出来，让婶婶在那里生产。
娴娴去厨房让人准备热水，又让厨房的张大娘熬起补汤。
幸好府里还有位嬷嬷，就是当时姜舒衍成亲时带她准备甜酒汤的那位，她是沈宗遥身边的老人、又有些经验，她听到动静的赶来，和徐氏一起勉强稳住大局。
不一会儿，小鱼和阿康也带人赶了回来，两人恨不得用轻功提着稳婆飞过来。
做完这一切，徐氏想进屋看一眼，姜舒衍也想跟着她进去。
结果被沈宗遥一把拉住。
“你又没有生产过，怎么能进去陪着？”沈宗遥低声。
姜舒衍一拍脑袋，她差点都忘了这个。
于是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但在外面也没法安心等着。姜舒衍来回转了好几圈，忽然一阵头晕，仿佛被卸了力气一般，也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后倒。
沈宗遥连忙扶住她，让她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等靠得近了，才听见她一直在喃喃自责，“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听见我说话，婶婶也不会这样……”
“这不怪你。”沈宗遥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宽慰，“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什么。而且你刚刚做得很好。”
刚刚她一直保持着理智，尽管心里害怕，但也有条不紊地镇定指挥着府里众人。
沈宗遥是男子，除了能帮忙找找人，其他时候都要回避。所以全靠姜舒衍在里外协调。
姜舒衍闭着眼睛摇摇头，忍不住流下眼泪，“如果婶婶有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位婶婶自从来了他们家，一直和小叔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
小叔曾想学同僚一样将尚氏一起带走，但她身体不太好，适应不了潼关那里的气候。
燕京里的人都羡慕尚氏，说她嫁了人之后就做掌家夫人，住着独立的府、不需要伺候爹娘、还没有复杂的事妯娌关系要处理，简直清闲又轻松。
但谁又看到她在无数日子里独自一个人守着院子、守着女儿长大。
稳婆已经进去了好一会儿，但一直没有听见动静。
连徐氏都忍不住问，“她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姜舒衍虽然没有经验、也没看过别人生产，但也听过些相关的事情，女子生产是十分凶险的一件事，自然也是十分痛苦的。
这会儿尚氏却连个声音都发不出，姜舒衍担心她是不是疼昏迷了。
没一会儿，娴娴从里面送东西出来，顺带把稳婆的话带出来，“夫人一直没有力气，精神也不太好，若是再这样下去，对孩子也会有危险。”
听到这话，姜舒衍更担心，怕她是心里失望、没了想头。若一直维持这个状态，婶婶的身体吃不消。
“再让厨房熬些补汤呢？”姜舒衍吩咐，“还有参片这些，全都拿出来。”
娴娴应了下去了。
“阿昭，你先下去休息会儿吧。”徐氏看向她，又看向另一边的沈宗遥，“还有姑爷，姑爷肯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总不好一直陪在这儿。”
事出突然才借用了沈府的地方，但若让沈宗遥在这儿陪着算怎么回事？
“阿娘，你就让我呆在这里吧。”姜舒衍拉了拉娘亲袖子，又对沈宗遥道，“你回去吧，我和阿娘在这里。”
沈宗遥摇摇头，“我陪着你。”
姜舒衍还是觉得不恰当也不合规矩。
“哪有什么要担心的。”沈宗遥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是扶着她的腰，“我只是陪着你而已。”
又是一会儿，一个稳婆跑出来询问徐氏，“夫人，若是再这么下去，姜夫人的身体只怕吃不消，孩子本来就是早产，再不出来也会有危险。，若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徐氏已经明白了意思。
再往下，如果出现了危险，就得让他们做选择。
“保住夫人。”徐氏抢先说道。
“可是姜夫人说，让我们一定要尽力先顾着孩子。”稳婆为难。
“那就两个都保住。”姜舒衍有些急躁，“人不是还好好的么？你倒先开始问起这个问题来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办法！”
“是、是。”稳婆应下，又掀了帘子进去。
察觉到姜舒衍的急切，沈宗遥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大拇指一下一下地抚过她的手背，以此宽慰她，想让她缓一缓。
又是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尚氏的声音。
是一种断续的、压抑着的哭声，仿佛动物幼崽的低低的声音。
徐氏的眉头又紧锁了一些，这回轮到姜舒衍劝她，“阿娘，您先下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徐氏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休息。
尚氏现在身边没有其他亲人，本身就孤单的很，哪有自己再舒舒服服休息着的道理。
……
终于，屋外的人听见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
娴娴承担了传话的任务，跑出来报喜，“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
“好、好、好。”徐氏松了口气，“太好了。”
姜舒衍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她几乎喜极而泣，“是阿迟，是小叔和婶婶期待的阿迟，他来了。”
虽然叫“迟”，但只要来了，就不算迟。
沈宗遥也感受到她的高兴，连着也受了感染，“将来肯定会和小叔一样厉害。”
“你快下去歇一歇。”徐氏又对姜舒衍道，“在这儿站了几个时辰，你也累坏了。”
姜舒衍还未开口，里面一个产婆就慌张跑出来，“不好了！姜夫人身子太虚，整个人都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