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紫宸殿内安静了一瞬。
冒椟看到圣上的表情就已经信心满满，圣上不知道神秘军师的事情。
好一会儿，圣上低沉开口，“这又有什么稀奇？军中一向有善谋者，不然西戎王以为自己从前是怎么输的？”
“是，既是对战，自然会有军师，也会有不少主动投奔的江湖人士。”冒椟歪了下头，“但这人十分奇怪，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平日里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圣上反问，“西戎王若对我军内部这般了如指掌，又怎么会苦苦攻不下潼关？”
“是啊，我当时也奇怪啊。”冒椟摊手，“那两位校尉，我与他们交过手，他们的风格我很熟悉。可是后来，军中像换了主帅一般。”
圣上微微眯起眼睛，似在判断冒椟的话的真假。
军中也有不少他的人，他并没有发现冒椟说的情况。
但他也记得，探子送来的消息里面确实提到过，某一阵子两位校尉和从前风格不太一样。
那时他也没多联想，只当是策略。带兵打仗当然不可能只有一种风格，不然早就被地方琢磨透了。
“我心中疑虑，也派了探子查探，但一无所获。”冒椟继续道，“直到有一日，我身边的‘星者’在占星时发现星团出现了变化，星象显示，军中有神秘人士出现。”
说到这里，圣上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眉毛。
冒椟知道他这是开始动摇的表现。
毕竟圣上若是不信这些，就不会在宫中设立钦天监，更不会寻找那些能人异士为自己效劳。
“我当时和您一样，是不信的，所以我并没有放弃与大佑交战。”冒椟又道，“但屡战屡败后，星者说，这位军师不仅计谋出众，命格也很贵重，他一去潼关附近，整个潼关的磁场都会发生变化，从而才影响星象、甚至影响局势。”
若有旁人在场，只怕会觉得冒椟越说越离谱；但圣上此刻已经开始相信。
“星者劝我暂时休养生息，我便听从了他的建议；后来的事您也知道了。”冒椟道，“正好王庭内部出现问题，我便将精力放在王庭内，我也未再去潼关惹事。只是我那六弟不安分，还想靠战功获取民心。”
冒椟说得能和这两年的事对的上。
在某一阵子之后，潼关也确实安稳了一段时间。
一直到今年的事情，也就是六王子让手下挑事的那次，才有了交战。
“你的星者可算出这人是谁？”圣上问。
“算不出。”冒椟实话实说。
“……”圣上忍耐，他想将人赶出去。
那他在这里说个半天有什么用！
“不过星者说，此人身份贵重，必定是个出身不错、且在朝廷内部的人。”冒椟连忙补充，“他出现的时候应该是换了身份的，或许连脸都没露过。”
冒椟这么说便表示，两位将军都不见得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
若真是朝中人，那问题可就大了。
有人在未经他授意的情况下干涉军中要务，且这些人都把他蒙在鼓里。
已经说得差不多，冒椟趁机提出，“这条消息换我刚才提的要求，您觉得如何？”
见圣上没开口，冒椟又退一步，“若是圣上答应，我回去后便会令我的军队先退。”
又是好一会儿，圣上才道，“朕需要思考一番。再说你这空口白话的，又没点证据，朕凭什么信任你？”
“反正总是对您是没有坏处的。”冒椟微笑。
-
没过几日，冒椟就带着他的人回去了。
西戎那里还有其他人对着王的位子虎视眈眈，他若再不回去，那也不用回去了。
圣上尽了各种礼仪，还派人将他们送到城门外。
陈侍郎等人送走这人，齐齐松了口气。
那冒椟一会一个新主意，不是要赏菊就是要逛铺子。再让他们陪下去，他们自己先不想维护两国友好了。
消息传到沈府。
姜舒衍还在困惑，“那日冒椟到底与圣上提了什么要求？也没见他带着什么走。”
他若要和亲，那得带人走；他若要礼物，也得装几车；
结果他是来时什么样，走时什么样。
“再等等吧。”沈宗遥比她淡定，“看看冒椟回去之后有什么动静。”
“我总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姜舒衍愁眉不展，“总觉得他肯定和圣上说了什么。而且，你在比试中赢了他，说不定他会记恨你。若他说你坏话怎么办？”
“让他说吧。”沈宗遥不在意，“有的话并不是被他说了才会让圣上有念头的。”
周炜递来消息，“冒椟不在的日子里，西戎王庭还算平静。”
沈宗遥点头表示知道。
“还有，据我们在宫里的人说，那天在冒椟离开之后，圣上去了皇后处。”周炜又道，“但圣上并未留宿，出来的时候也不太高兴。”
“那也正常。”沈宗遥动了动嘴角，“他若高兴了才不正常。”
姜舒衍还有些不解，“这话是何意？”
在她的印象里，圣上对皇后很是敬重。且当年他力保皇后，便说明他对沈皇后是很信任的。
这些年下来，圣上身边人不断，但他从没有少了皇后什么。
“昭懿皇后离世之后，圣上按着她的意愿立了沈皇后。近来有传言说他愈发怀念昭懿皇后。”沈宗遥勾唇，“人总是在失去了之后才会说自己多么‘珍惜’。”
在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等到什么都失去了后才会后悔，又有什么用？
“可是昭懿皇后仙逝后，圣上怕别人打不好的念头，立刻封了小太子啊。”姜舒衍想起。
“也许那时候是珍惜的。”
不过这些事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可以评判的，因此沈宗遥也是点到为止。
“如果以后我也这样呢？”姜舒衍忽然问，“你也会怀念我么？”
“这说得什么胡话？”沈宗遥想让她咽回去重说，“哪有人这样类比的？”
“我是说假如嘛。”姜舒衍讪讪，她自己也知道这么问不恰当，但又忍不住想象，“就是假设一下，万一某一天，我也……”
沈宗遥直接打断，“你要是想让我用别的方法堵住你的嘴，你尽管说。”
姜舒衍明白他的暗示，只能抿抿唇，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过了会儿，沈宗遥却又忽然开口，“我之前说过只会有你一人，当然是包含了所有情况。”
甚至还想包括来世。
假如有来世的话。
他抬眼看她，“无论我想做什么都不需借助婚事，换而言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些事。”
姜舒衍觉得心头震荡，这句话她听过前半句，但没听过后半句。
“可是，假如——我还是说假如啊，如果没有遇上我，你不会真的不成亲吧？人家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没法与你爹娘交代啊。”
“我早就与我爹娘说了这些，他们不需要我给他们交代。君子存于世间，心里并非只有‘成家’这一件事。”沈宗遥平静。
当时他说起自己的抱负时，爹娘认为这与成家并不冲突。但沈宗遥一再坚持，阿爹阿娘甚至开始担心他是有龙阳之好……
后来发现也不是，沈夫人由衷地松了口气，但也没法强迫他。
“他们当时还说，实在不行的话，他们就趁着自己身体好再生一个培养着，好减轻我心里的愧疚。”顿了顿，他又玩笑。
“……？”
若如他所言，姜舒衍是有种钦佩沈宗遥的爹娘，竟然能如此豁达。
也难怪沈夫人看向她的眼光是那么炽热。
“你别多想。”沈宗遥怕她想歪，“我阿娘喜欢你自然是因为你是最好的。不是因为别的。”
不是把她当成了拯救沈宗遥的恩人。
也不是想着要她帮他们完成愿望。
“那倒也是。”姜舒衍在心里小小的骄傲了一下，她就是最好的。
“所以。”沈宗遥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它只为你跳动。你说的那些都不存在。”
有了她之后，的确会多出一些软肋。
且会变得更贪心，什么都想要一些。
从前他只想着为了心里坚持的事情付出，如今她亦是他心里最重要的。
所以忍不住会想要得再多一些。
“我也会害怕意外。”沈宗遥笑笑，“若将来真有一日你比我先走，待我完成未竟之志后，我便去找你。”
姜舒衍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她吸了吸鼻子，“你怎么忽然这么的……”
有点矫情。
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你刚刚说了一句话。”沈宗遥忽然又提起。
“什么？”姜舒衍问道。
沈宗遥一本正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的事情，我们是该多努力的。”
虽说顺其自然，但也是在努力了之后才能这么说的。
“你刚刚一直在为我阿爹阿娘考虑，说明你也是考虑着这些事的吧？”沈宗遥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只有多努力，才能不让我阿娘留遗憾。”
“？”她刚刚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