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品香楼。
二楼雅间相对清静些，但也挡不住大堂正中的笙歌舞乐。
自从隔壁楼搞了不少歌舞表演后，吸引了一大批客人前往；品香楼不肯不服输，也请了些乐师和舞姬们表演。
在座的除了冒椟之外还有他的三两随从，大佑这里坐着的则是以陈侍郎为首的几名官员。
沈宗遥也在其中，他坐在陈歆旁边。想到和姜舒衍的保证，他尽量少说话只当个隐身人。
冒椟带着手下坐下，探头看了看栏外的歌舞。
“没劲。”他评论道，“都是些软绵绵的音乐。”
陈侍郎默默关上了雅间的窗户。
圣上让礼部等人先带冒椟逛逛燕京，并不是真的要让他好好领略燕京特色、品尝美味。
他又想借着机会显示出他们的大国身份罢了。
由一群官员带着西戎的王在宴请之前先去燕京里吃喝，怎么看都不太合规矩。
陈歆等人也是硬着头皮去接待这群人。
好在冒椟表现出来的倒是真的感兴趣的模样，白天还在市集里挑了不少东西让礼部的人买单。
也不知他表面下打的什么算盘。
“这些都是我大佑的特色美食，您可以品尝一下。”陈歆做了个手势，“除了燕京特色之外，这品香楼里也有从别处挖的厨子，因此您可尝到其他地区的风味美食。”
冒椟看着精致又小巧的摆盘，一时间不知从哪下筷，“这在咱们那儿，一盘都不够一个人塞牙缝的。”
陈歆：“……”
另一名官员示意给冒椟倒酒，“这是品香楼的特色雅酿，不少文人墨客们都很爱。”
冒椟看了一眼，“不如拿酒坛子来！这么小的杯子是给鸟喝的吧。”
“……”
此时小二又上了一道燕京特色，“这是姜汁排叉，是燕京有名的小吃。”
陈歆扶额，他已经可以预想到冒椟看到这种小小点心的表情。
不料冒椟竟然来了点兴致，“姜汁？竟然是用姜做的点心吗？”
“是。”陈歆介绍，“品香楼的姜汁排叉做得不错，甜而不腻，又有特色的姜味。”
“西域多是苦寒之地，在我们那儿，姜是用来保暖的，还甚少有姜汁做的点心菜肴。”冒椟尝了一口。
“您喜欢就多吃点。”陈歆把盘子往那里推，“一会儿也可以打包一些给您带回去。”
沈宗遥也看了一眼桌上的小吃，不由想到一些回忆。
这要换在之前，只怕在小二端着盘子进来的一瞬间，他就要冲出去。
现在的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只要不逼着他直接吃，都没有太大问题。
前些天姜舒衍还以为他惧怕姜茶，所以想故意吓他。
唔，其实，偶尔尝一次的话，姜茶的味道也不错。
是又甜又软的。
“说到姜。”冒椟看了一眼沈宗遥，“我来之前也听说过一些消息，沈侍中似乎是娶了那位姜将军的小侄女？”
“您的消息还挺灵通。”沈宗遥淡淡应道。
冒椟这么提起，肯定是要说起别的话题。
果然，他哈哈大笑，“两位将军在我们那儿也很出名，想当年，端王还在带兵的时候……”
冒椟开始追忆往事，说起曾经的一些轶事。
说着说着又说道了姜沉。
“我从前还远远地见过他那小侄女，那时候她去潼关看望家人，不瞒你说，我也动过念头。换做谁都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冒椟故意，“这些往事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
“的确是让人印象深刻。”沈宗遥听他说着，还点头附和，“输了那么多次，确实要记得久一些。”
他当然知道冒椟不会真的对姜舒衍有意思，且不论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可能，就连他到底见没见过姜舒衍都是个问题。
更不要说他自己王庭内的一堆破事。
说这话大概就是想故意挑事。
所以沈宗遥才说他输太多次。他输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这话一说，陈歆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害怕冒椟一听就生气，然后在酒楼与他们大打出手；再跑去圣上那儿说他们待客之道有问题、要回去召集人马可就麻烦了。
但他也知道这是冒椟在挑事，他心里恨死了这个人；又暗暗埋怨圣上做什么非要他们来招待这群蛮人。
这群人有什么好招待的？给他们点面上的客气，他们还以为是对他们多好呢。
还好冒椟不在意，假装自己没提过这个话题，又提起别的。
沈宗遥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酒壶，伸手拿了过来。
-
一直到了亥时，沈宗遥才回来。
夜色已深，街上一片安静，他被阿康和周炜两个人扶着，摇摇晃晃进了门。
“他喝多了？”姜舒衍连忙上前。
刚刚还说没见过沈宗遥喝醉的模样，现在这会儿就见到了。
看起来神志还算清醒，但是脚步有些不稳。
“他不是说只去‘应付’一下吗？”姜舒衍接过人，“怎么喝成了这样？他在第二轮受了什么刺激？”
“什么第二轮啊，一共就去了品香楼一处地方。”阿康无奈，“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跟人家告别，属下们以为他没喝酒。结果等到上了马车就成了这样。”
“……”看来他还懂得强撑住，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失态。
这意志力很可以。
几人把他扶进卧房丢到床上，又帮忙脱去他的外衣，沈宗遥嘟囔一声不动了。
“行，我知道了。”姜舒衍见他看起来还挺听话，便说，“你们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行。”
“要不要准备些醒酒汤？”娴娴问道，“万一姑爷一会儿耍酒疯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姜舒衍摸了摸他的头，“醒酒汤先准备着，明早起来喝吧。”
“我还是准备着，姑娘有需要随时喊我。”娴娴不放心，“夜里喊我也没事。”
“好。”
娴娴给她准备了一盆清水，原本是要帮忙擦洗的。但姜舒衍忽然不舍得让她在一旁帮忙。
平日里沈宗遥从不要别人帮他做什么，洗漱这些都是一个人完成，偶尔让阿康帮忙梳个头。
和她在一起之后，她偶尔会帮下忙。大多数时候还是他自己一个人完成。
如今他暂时不太清醒，姜舒衍决定用湿布帮他简单擦洗一下脸和手。
因为饮了酒，他的面上有些红晕。
这种面带红晕闭着眼睛躺着的样子，怎么能让单纯的娴娴小可爱看到！
拉起沈宗遥的手想帮他擦擦手心，结果忽然被他反扣住抓住双手。
姜舒衍看向他的脸，依旧是闭着眼睛的样子。
大概只是潜意识里的行为。
“是不是谁帮你擦洗，你都要拉人家的手？”姜舒衍忍不住小小声嘀咕了一句。
虽说是他无意识行为，但心里还是有些酸意。
还好没让娴娴或者小鱼来帮忙。
要不然……
“不是。”沈宗遥闭着眼睛说了句。
“？”姜舒衍顿住。
他能听到？还能回答？
“沈宗遥！”姜舒衍试着推了推他，“你要是还能动，自己起来洗个脸，这样舒服一点。”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好吧，刚才的那些大概是错觉。
姜舒衍打算把湿布放回去，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姜舒衍。”
他很少会喊她全名，姜舒衍不明所以转过身，“怎么了？”
见沈宗遥还是闭着眼睛，她想替他拉上被子，“你早些睡吧，不然明日头疼。”
说完就想去把水倒掉。
“不要。”沈宗遥拒绝了她的提议。
“？”
姜舒衍皱着眉转过身，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位喝醉了还不肯听话睡觉的公子。
结果见到沈宗遥已经坐了起来，眼神是看不出有没有焦距。
但是他面上好像带了些……委屈。
他委屈什么啊？
他那副模样都让姜舒衍觉得自己好像欺负了他一样。
“怎么了？”姜舒衍耐着心问他。
“你要离开。”沈宗遥指了指她刚才要出去倒水的动作，“你不想和我一起，你要离开我。”
“……”姜舒衍顿时哭笑不得，原来他在意这个，“我只是放个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哦。”沈宗遥勉强答应。
等到姜舒衍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隔间，再回来一看——
好家伙，沈宗遥的衣襟已经被他自己扯开了。
“你赶紧睡吧。”姜舒衍上前制止他，“免得受凉。”
其实天气一点都不冷，她说怕他受凉也有些奇怪。
好说歹说把沈宗遥哄着躺下，他定定看着床上的帷幔，忽然道，“是不是谁做了沈侍中，你都会选他？”
“什么？”姜舒衍手上一顿。
沈宗遥重复了一遍，“你选我，只是因为我是沈侍中？”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醉了还是因为在品香楼受了刺激。
听到冒椟的挑衅，明知道是一些故弄玄虚的话语，但他心里还是涌上酸意。
借着酒的作用，开始越想越多。
甚至开始胡思乱想。
尽管知道冒椟在胡编乱造，但是不可否认他说的有一点是对的。
换做谁都会喜欢姜舒衍这样的姑娘。
她和燕京里一些养在深闺从不出门的姑娘不同，她是明媚的、一点也不娇气的。
看过她带着小鱼查探西戎人的线索、看过她面对黑衣人临危不乱、看过她英姿飒爽地骑马、看过她翻过崎岖的山路还精神十足……每桩都与其他人不同。
但大多时候，她也是那个不会出错、遵循着规矩的姜家姑娘，在公主府温柔娴静、在宫宴上落落大方。
多么好的姑娘。
听她说，她曾在潼关住过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沈宗遥自己也去过潼关。
于是开始回想，自己和她会不会曾有过擦肩而过。
如果有，他应该会早认识她吧。
可是他想了很久没想到，于是开始钻牛角尖。
“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