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三年时光
被素素的目光这么一扫, 韩垣的手便如同触电了一般迅速回缩，其脸色涨红，急忙低头, 都不敢抬眼去看素素的双眼……
自己刚刚难道是被鬼迷了心窍？怎么能对素素做出那等唐突之举呢？韩垣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
金素看着韩垣的这一反应，心中颇觉有趣，她略一细思，便也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其不由得出声笑道：“阿垣既然是为我身上除雪, 又何必如此羞涩？我肩上的这些雪还在呢！阿垣不如也动手, 将其除去了吧？”
她这么一番话，加上这般直接的邀请，更是让韩垣听了之后，不由得倒退数步，更是不敢抬眸了……
另一旁，等金木匠彻底扫除干净后院儿那两间房的房顶, 顺着梯子爬下来之后, 其差点因为手脚僵冷而没扶稳梯子, 以致摔落下来。
这一幕直看得下方的金素和韩垣一阵阵胆战心惊，若非是金素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刚刚怕不是要直接惊呼出声！
等到金木匠安全到达地面之后, 一抬眼便看到女儿和韩小郎围着梯子, 等候自己的模样，其神色中更是透露出满满的惊惶和庆幸。
金木匠刚想开口，安抚两个孩子一句，就已经被对方给抢白了去。
只听金素出声道：“阿父，你方才可是有事儿？若非鬼神护佑，阿父您刚刚不慎跌落, 可要女儿怎么活？”
韩垣也并未像以往那般保持沉默，而是罕见地开了口，神色很是严肃地道：“金伯父，素素方才说的很是，您年岁长了些，到底不比年轻人，先前小指就说过屋顶扫雪之事，待我回来由我去做便是，哪里就急在那一时半刻的？您瞧瞧方才有多危险！”
自己这还没开口呢，就开始被两个孩子教育起来了，金木匠的神色中不由得透出几分无可奈何之感来。
不过，他倒是也能理解两个孩子对自己的担忧，就算是他自己，刚刚差一点儿就失手摔落的那一瞬间，满脑子也都是一片空白。
之所以能侥幸未摔，不过是身子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现在下来屋顶后，他才发现，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屋顶上受寒风吹袭的太久，才会让自己手脚僵硬，在爬梯之时差一点出事儿。
种种缘故叠加之下，面对素素和韩小郎的告诫之语，金木匠最后并未多说什么，而是任由两个小辈，好生抒发了一通说教之心。
之后，他方才对素素开了口：“好好好，阿父之后都听乖女儿的可好？下次不会再做这等危险之事了……”
他这句话刚一说出来，韩垣就立刻接话道：“既是如此，那待会儿清理前院儿和灶房上的积雪之事，便交由小侄来罢！请金伯父放心，小侄定然会将其清理的干干净净，不会让金伯父您失望的！”
金木匠倒是没想到，韩小郎这孩子竟然也会“打蛇随棍上”，自己刚一说听素素的话，他就想要自自己手中抢活儿干……
金木匠原本并不想答应，可是一看到素素紧盯着自己，似乎只要自己敢出言拒绝，她就要开口说些什么，金木匠最终还是屈服了。
那扫雪的活计韩小郎想做，就任由他去做好了，随着他和素素越发大了起来之后，自己总不能真的什么事儿，还自己去扛吧？
正旦之前的这些日子，因为长安落雪不断，金家便在这不断清理积雪中，来到了下一年。
而时间如水，流逝如烟。
转眼间，韩垣在草庐中的三年守孝时光已过，重归城中。
这三年间，金家食铺在长安城中的食客中名气愈发大了起来，无论是其独特的酱料，还是各种先前从未在长安城中出现的果蔬，都让长安百姓为之津津乐道。
先前由阿垣试种过的冬瓜和西葫芦，也在第二年被金素交由了大管家那边的田庄，去扩大种植面积，方便菜蔬足量供应。
而张府开设的豆腐坊和其它几个制作豆制品的铺子，也越发兴旺起来，有不少长安食铺也逐步在那些场坊中采购食材。
虽说她们无有金素那么多的菜谱可用，但是这世界上的聪明人，从来都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些厨艺本就不错的庖厨，厨工。
经由他们的无数尝试，同时又兼之模仿金家食铺菜品，再混之以这一时代的特色，倒是真的被他们推出了几道反响颇为不错的菜品来。
当然，和金家食铺每次推出新品时，食客争相抢购的场面，是比不了的，但是也为他们各自的食铺，食肆招揽了不少生意，丰富了长安百姓的菜品选择。
金素对此并不在意，她深知自己一人的力量有限，正如诗文中有言：“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她眼下只需要保持的是比竞争者高出一二段位，可不是想完全碾压对手，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
三年中，至于金素先前设想的，油菜种子，新品的菘菜也就是大白菜等菜蔬，并未大规模出现在城郊农民的田间地头。
哪怕他们隐隐听说长安城中出现了新的菜种，天性保守的百姓也不会去冒那个风险。
若是换了新品种的菜蔬，自己原本的种植经验不管用，导致菜田减产，乃至绝收！
不仅仅是一大家子的用菜会成问题，更要紧的是，自己会失去一个重要的进项，盲目尝试的成本他们承担不起。
倒是同金素有所合作的张府，在无意中听说，金素手中有新品菜蔬的种子之后，张仲管家就受自家郎主所托，开始过来同金小娘攀起交情来。
其言语中透露了几分意思——希望金素能给他们府上的田庄，匀出一部分种子来。
当然，他们也不白要金小娘手中的种子，只要那些种子种出的菜蔬收获了，他们会送上起码三成到金家食铺中去！
张府虽说常年居住在城内，却也并非那等完全脱离了田土的人家。
相反，他们家仅仅是在长安城外，就有数个大小不一的田庄，那些田庄中所出产的粮食菜蔬，一部分最好的当然是送来府中，供自家人消耗了；
剩余的一部分则存储些许，以备荒年，不时之需；
更多的则是被他们售卖给了粮商，换作了银钱，这也是许多人家的进项之一，甚至评判某家是否富足，完全可以通过评判其田庄出产，而进行推断。
毕竟，民以食为天。在这个时代，田地出产乃是一切的根本所在，就算张府现在有了豆腐坊等日进斗金的场坊，他们也并未放弃自家府上的田产。
至于这次张府郎主让张仲过来，找金素寻求新种子，倒并非是为了让田庄改换品种，好售卖新品菜蔬。
其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府上，多增添些可用的菜蔬品种罢了。
既然那些厨工的手艺不如金小娘，那便让他们多用些新品菜蔬，说不得也能因此提高他们的几分手艺，改善一下家中早已变得有些乏味儿的两餐饭食。
像他们这等已经算得上是殷实人家的家族，尤为看重在吃食上的享受。
当金素听说了张仲的来意之后，她倒并未对此感到惊讶。
自家同张府的往来如此密切，家中和铺子里有几个人，多了什么东西，哪怕张府过来送货的张府仆役不特意观察，也能看出来个七七八八。
自己也从未对他们有所遮掩，他们会将此事上禀，也算是在金素的预料之中。
只是，金素却并不想借着这些种子，为自家牟什么利益，那并非她本意，她甚至还想尽快推广那些菜蔬呢！
她一边对张仲笑着，一边对其坚定地摇了摇头。
一看到金素摇头，张仲心中就不由得一个打突，金小娘这是不愿将种子拿出来吗？
是否是自己方才的语气太过冷硬，惹恼了她？按理说不应该啊！自己刚刚出言时，可是几经斟酌之后，才开口的……
而依照他同金小娘相处这许久的经验来看，她应当也不是那等敝帚自珍，将一切都藏起来不欲让他人知晓的性子，若非如此，郎主又怎么会让自己登门？莫非是自己会错意了？
张仲的心绪几经翻涌，在听到金素的下一番话后，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落在了实处。
只听金素她出言道：“你我两家相识一场，我同贵府郎主和张管家，也颇有相得之感，不过是些菜蔬种子，送一些过去便是，哪里又能占贵府的便宜，要走整个产出的三成之多呢？”
她的这番话可谓是说到张仲心坎儿里去了，他就说嘛！金家小娘如此大气之人，又岂会是那么留情面就出言拒绝的？
果真是自己刚刚说的发了癫，尽胡思乱想了！
但是，金小娘话语中透露出来，想要无偿将种子送给张府之事，自己还是不能答应下来的。
他也脸上带笑，摇头推拒起来：“金小娘方才说的不错，我们金张两家的关系之融洽，确实不必顾虑太多，但是哪怕如此，张府也不可让金家吃了亏啊！那蔬菜出产的三成收获还望金小娘定要收下才是！”
金素闻言，迅速摇头道：“我并非觉得有何吃亏之处，这……”
张仲此次并未听到金素将话讲完，就出声道：“若那些田庄出产是为了售卖出去获利，确实不应当给出去太多，可是今年那些出产就只是供府上自己吃用而已，若有多的吃不完，也不过是浪费罢了；
“送出三成给食铺，反而能充分利用这些出产，这本就是互惠互利之事，还望金小娘答应！”
金素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目露难色，却一时找不出更合适的推辞理由来。
张仲眼看着有门儿，便再度出言加大了力度：“张某这次前来，本就是身负郎主所托，若是完不成郎主先前交待之事，说不得会惹得郎主生怒，还望金小娘救我一救，便答应下来罢！”
金素虽说明知道张仲这是在卖惨装可怜，张府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又不是不清楚，他怎么会因为这等小事，就处罚张仲这样颇受重视的家中旧仆？
可是……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再出言推拒，怕是会伤了他的脸面，那就很是不妥了。
是以，金素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接受了那三成的产出约定。
稍后，金素又同张仲闲谈两句后，便将其给送出了金家院子。
回头对方会派其他人过来取种子，自己且得找阿垣商议一番，让他去田庄上一趟，将张府的打算也略略告知大管家一家。
一来是让他们做个准备，二来是大管家去年收获的最后一批蔬菜后，便开始留种，那些种子显然是比不过，自己第一次自系统中购买的良种的。
在现代时，买来的良种经过种植，后面出产的种子就会开始退化，因此农民才需要每年都花钱自种业公司采购良种，当时，还有不少人骂种业公司太过贪婪。
可是在这个时代，并无种业公司的存在，也让金素觉得万分头痛。
自己虽说可以通过系统来购买良种，但是因为涉及到时空和位面传送，其价格简直高的离谱，并不是个获取良种的渠道，自己若是也能在大汉开一个研究良种的基地就好了……
金素暂停了自己脑中的发梦，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苦笑来。
以她现在的庶民身份，有那么多造福百姓的念头，也施展不出啊！
好在，良种哪怕退化了，也比这个时代的种子要强上很多，这倒是唯一能让人感觉到一丝安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