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不知所起
谁知道, 金木匠听了自家女儿的提议后，却是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只听他开口道：“素素, 阿父还没老到不能动弹的年岁，又如何能让你一个女娘上房？
“若是被左邻右舍瞧见了, 说不得又要传出什么难听的闲话来！你便安心在院中扫雪即可, 一切有阿父在呢！”
一边说，金木匠一边抬手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发顶, 然后轻声叹道：“若是有哪一日需要素素你自己上房查探了，那定然是阿父已经不在的时候了吧？”
金素闻言，却连忙对着地面“呸呸呸”了三声，然后口中念叨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什么的, 直让一旁的金木匠听了后, 如同风吹浮云, 散去了心中的愁绪。
其脸上展露出来的笑意, 也在一时间, 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之感来。
“阿父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能称得上素素你一句‘童言无忌‘呢？”金木匠含笑看着女儿, 出声询问道。
金素却自有一番道理，只听她这么开口对自己阿父说道：“女儿尝听闻一个形容, 那便是‘老小孩儿‘；
“其意思是说, 长辈年纪大了之后, 性情会逐步变得同小孩子差不多, 阿父刚刚说什么‘自己不在了‘的不详之语, 不正好应了‘老小孩儿‘的意思吗？
“只有孩子们出言时，才不会顾忌那么多，阿父这又为何不能算‘童言无忌‘？”
金木匠听了这般解释后, 竟然在一刹那觉得，素素她说的很有几分道理……
不过，很快其就不由自主失笑起来，素素这孩子啊，向来有一堆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歪理，自己竟然差点都被忽悠过去了！
“阿父我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从未听说过‘老小孩儿‘这样的说法来？该不会是素素你为了哄阿父开心，自己胡诌出来的吧？”
金素心道：那定然不是我胡诌的啊！却是是自己从他人那里听来的说法罢了，只是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事实如何，自己暂且还不能同阿父讲起，不过自己完全可以真的胡诌一番了，好让阿父他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啊！
只听金素再度出言，开始信口开河道：“女儿怎么会在阿父面前胡诌？那一说法是女儿在食铺中听雁门郡的客商说的，想来应该是雁门郡那边儿的独特说法吧？是以阿父才没有听说过……”
雁门郡距离长安确实极远，又紧邻匈奴，那边儿的方言确实和长安官话不同。
莫非自己真的是误会素素了？她方才说的竟都是真的，并未胡诌吗？金木匠一时间有些怀疑起自己来。
而金素看着自家阿父，脸上出现那有些怀疑人生的神色后，心中登时又有些心疼起来。
她几步上前，扔下手中的铲子，抬手揽着自家阿父的胳膊道：“阿父真的莫要多思，女儿还等着阿父长命百岁，活成老寿星呢！”
金木匠抬手轻拍了拍素素的肩膀，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温情，其点头答应了下来：“好！阿父且等着亲眼看一看，我家素素你子孙满堂的时候呢！”
父女二人之间的温馨氛围自不必提，另一头的韩垣在行进了一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草庐旁。
他这么一看不要紧，草庐顶上的积雪已经开始将草庐那斜坡屋顶，压得直接弯起了弧度，翘了起来，颇有几分摇摇欲坠之感。
这不由得让目睹这一幕的韩垣，满是心惊的同时，又为之庆幸不已。
他心惊之处在于这草庐建造的，确实不如自己想象之中那么坚固，他庆幸的则是，幸而有金伯父和素素二人，先前提醒自己，让自己尽快过来，查探一番，这才让草庐被积雪压塌的情景，没有出现在现实之中。
虽说眼下草庐还矗立在地面之上，但是就这么摇摇欲坠的样子，自己若是不去管的话，说不得它连今日都撑不过去……
韩垣急忙自牛车中取下自己带过来的铁锹，然后猿臂一挥，就将铁锹对准了房顶上的积雪，他在那么一动作，满满的一大铁锹雪就被其给铲了下来。
而如此这般三五次之后，草庐顶上的那些积雪，也被去除了大半，其原先看着危如累卵的模样，似乎也缓解了许多。
这让韩垣不由得心中一喜，看来自己这番动作果然有效！既然有效，那还等什么？
就如同先前那般，又这么动手了五六下之后，房顶上的那些积雪基本上都被韩垣给清除了个干净。
原先被压弯了的草炉屋顶，也部分地恢复了原样，韩垣这才敢掏出锁钥，打开了草庐的屋门。
刚刚他之所以并未第一时间，就进入草庐之中，就是因为头顶上的那些积雪实在可怕，如同利剑一般，悬在头顶之上。
若是自己开钥之时，那些积雪突然滑落，亦或者草庐直接坍塌，将他埋在倒塌的杂物之中，哪怕韩垣自信自己的身手很是不错，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之下，他也会遭遇大麻烦……
其甚至因此，丧命也说不定，素素还在家中等着自己归来，自己如何能去冒险？
好在现在危险解除了一多半儿，韩垣这才施施然地，进入草庐内，开始从草庐之中搬走那些方便携带的家什。
好在他先前建造草庐，也只是为了守孝，并非是真的要长久地在这里住上个十几年，那草庐之中大多数的家什都很是轻便，只有一张木质的矮榻，他常用的铺盖，吃饭用的碗和竹箸，以及一些其他必要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至于更多的能用于享受的物品，草庐之中半个也无，迅速抬手将那些方面携带的物品，都收拾了个干净之后，韩垣再度落钥锁上门儿，离开了原地。
他倒不是未曾想着说，要好生地修一修那草庐，但是，眼下家中的活计也有许多未做，自不好在此浪费时间。
何况，这草庐既然已经被积雪压的变了形，暂时也是住不了人的，自己都要回长安城中去住了，那还不如待春暖花开之后，自己再行过来，将这座草庐好生地整修一番。
只是，到时候自己就要考虑稳固性了，毕竟他守孝，可是要守满整整三年的！
今年不过只是第一年，草庐就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接下来还有两年多的时光，她要在草庐中度过，他总不能每一年都要花费心思，去整修草庐吧？
倒不如明年的时候，将草庐打造地更坚固些，这样也不用之后再费心了。
忙完这些事情之后，韩垣便再度赶着牛，顺着自己来时，在雪地之中压出的那些痕迹，往长安城中驶去。
归去时花费的时间，比起过来的时候就要少上许多，可能是因为韩垣他自出城的方向，过来此地时，这一路上的积雪并无有被人践踏，形成路标，他行路之时基本上都需要自己淌出一条路来。
但是回程则不然，按照他之前行进时留下的那些痕迹，虽说速度依然赶不上不下雪之时，但只要比先前快上那么几分，就已经足够让韩垣为此开心了！
又是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韩垣终于赶回了常平坊之内，等他推开院门儿，停好牛车，暂时也并未去管牛车上的那些零碎之物，而是尽快地动身，去到了后院儿之中，好看一看素素和金伯父两个人正在忙些什么。
他这么一出去，就花费了两个多时辰，仅仅只是清理倒塌的牛棚，不可能花费这么久，说不得素素和金伯父现在已经开始登上房顶，去清理屋顶的那些积雪了！
韩垣所料不错，等他走进后院之后，便看到院中只有素素一人，她眼下也并未在干什么活计，只左手持着扫把，抬眸望向屋顶的方，神色中流露出几分凝重的模样来。
韩垣顺着素素目光的方向，往上方看去，他这么一看，便看到了屋顶旁边搭着的木梯和屋顶上正小心翼翼在行进的金伯父。
他手中也拿着扫把，正在慢慢地清理屋顶的积雪，因为这房顶之上，用的全部都是瓦片 ，而瓦片又相对来说比较脆弱，很容易就会被打碎，其自然不好再拿那些铁质的农具，去清理屋顶了。
无奈之下，金伯父他也只好改用更轻柔些的扫帚来干活儿了？韩垣在心中暗暗猜测道。
只是扫帚虽好，在除雪上明显就要慢上许多。
而且，屋顶那些瓦片本就很是光滑，在这么多积雪覆盖之下，其就显得愈发危险起来。
怪不得素素的神色如此严肃，其双眸之中，甚至还流露出了担忧的目光，便是因着这一缘故吧？
自己先前便已经同金伯父说过，让他莫要登上房顶，等自己回来之后再论其他，可谁知金伯父他的脾气，竟如此之倔……韩垣不由得有些发愁。
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开口，提议让金伯父下来，说不得会惊扰到，正专心致志干活儿中的金伯父，如果因此让金伯父失足跌落屋顶，那自己真的是百死莫赎！
看来，他若是想去帮忙的话，一切还是等金伯父将这一处的积雪扫除干净，下了屋顶之后，他再出手，搬开梯子，去旁的地方忙碌好了，那时候金伯父应当便阻止不了什么了吧？
下定了决心之后的韩垣，就这么走到了素素身旁，同她一道，看向正在屋顶上，小心翼翼操劳的金伯父。
他这么几番动作下来，自是发生了些许声响，倒是让一旁的金素觉察到了动静，金素若有所觉，甫一回头，便看到了阿垣站在了自己身旁。
她朝对方点头致意，轻声地开口说道：“阿垣，你已经从草庐那边忙完回来了啊。”
韩垣朝她点了点头道：“是啊，素素，我已经回来了，还是我先前的动作实在不够快，若是我能早些赶回来的话，金伯父他也不会这么危险地就上房顶去了……”
金素听闻此言，却对他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并不怪你，先前我本是要代替阿父去房顶上清扫的，却没想到，最终被阿父给阻拦了下来，阿父硬要自己上，连我都拦不住，更不用说你先前的那番话了，更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他老人家还不服老呢，再说屋顶要说危险，阿垣你上去难道就不危险了吗？只要阿父多用心些，我再在下面多看顾一点，若是阿父有哪个不小心，我出言提醒一二，定然不会有事的！”
金素像是安慰韩垣，又像是在劝服自己的一番话，让韩垣听了后不住点头。
素素既然如此通透，韩垣也就不再开口，试图去劝解对方，那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而金素也及时地回过头来，紧盯房顶，一眼不错，生怕会出现什么纰漏……
同素素这么盯着房顶，好一会儿之后，韩垣悄悄地将目光，挪到了身旁之人的身上。
眼下天空中飘落的雪花，比起昨晚那鹅毛般的大雪，显然已经小了许多，但是却一直未停。
而素素就这么站立在雪地之中不知多久，眼下连她的发梢和衣衫之上，都沾染上了不少雪花儿……
韩垣看着素素身上的那些积雪，只觉得很有些碍眼，其便不加思索地伸出了手去，抬手将素素发梢的雪花，给轻轻抹除了去。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在韩垣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后，却在一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自己刚刚那是……！
金素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发梢上忽而传来的那一抹触动，她不由得回过头，用带着几分疑惑的目光，抬眸看向身旁的阿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