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沉疴难返
后宫和朝堂中的风雨, 无论多么激烈，暂时都无法传递到忙碌的长安百姓身上。
听闻废太子和栗姬薨逝的消息后，其他人或许还会谈论一二, 可对于正因着食铺中事和宋娘子之病而焦头烂额的金韩二人来说，他们却对那些宫廷之事毫不留心，只期盼着宋娘子早日恢复康泰。
因着宋娘子病情愈发严重，而金木匠碍于身份, 不好就近照顾，金素便做主让阿垣不必每日再去食铺奔忙，而是留在家中照顾病患。
至于原本留在家中做些小活计的金木匠，则被她带去了食铺, 暂时顶替了韩垣。
当然, 金素也不会将阿垣的全部活计都丢给自家阿父，阿父他毕竟也上了年岁，总是劳累也有些不妥。
为此她又去寻了大管家，让大管家从田庄上给她寻了个年轻子侄来，暂时在食铺里做些短工，按日结算工钱。
待宋娘子身体恢复康健，阿垣能够从家中脱身以后, 这请来的短工自是可以继续回田庄务农，也耽搁不了什么。
可随着那短工在食铺里已上工十天有余, 宋娘子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金素这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妙。
先前宋娘子也时不时就会病上一场, 可从未病的如此之久，实在让人忧心不已。
待这日金素从食铺里忙完回到家中，她顾不上休息，便径直去了宋娘子的屋子。
只见那屋子里遮上了数重屏风, 以免有风吹进屋内，让本就体弱的宋娘子再染上风寒。
金素这头儿一进屋子，便只觉得屋内忽然一暗，萦绕在鼻间的也满是难以散去的药味儿，屋内并未见到阿垣的身影，只有宋娘子盖着锦被躺在榻上。
“是……是素素来……来了啊？今……今日如何？若……若是太忙的话，便让……让阿垣去食铺里，我……我这……遮里不需要他……他整日看顾的……”
宋娘子听到屋内传来的动静，忙抬眼去看，在屋内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看到来人是个年轻女娘，她心中一动，便知道这是素素忙完归来家中。
而看到金素后，她似是精神好了些，还断断续续同金素说了几句话。
金素闻言，只连忙往前一步，撩裙坐在了榻上，她伸手将锦被掖了掖，然后才开口劝道：“食铺里的事情师父勿需劳心，最近铺子里也叫了短工来，加上阿父等人，是尽够了的，阿垣他只需要在家照顾好您便是，哪里就急着让他回去了？”
似乎是刚刚那一番话，让宋娘子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又用尽了，她只轻声叹息道：“那……那就好……”说着说着，她便再度沉沉睡去。
金素侧耳细听，自是听到了宋娘子的清浅呼吸声，她不愿因着自己的动静太大，而将睡着了的宋娘子吵醒，很快她就自榻上起了身，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宋娘子的屋子，开始往冒着药味儿的灶房走去。
待她走进灶房后，果不其然，抬眼便看到了正在灶台前忙碌煎药的身影，那不是阿垣又是哪个？
正在忙碌中的韩垣只看背影，就让人觉得有些萧瑟之感，更别说向来敏锐的他这次竟连金素进来后都未能察觉，足可见他的心事之重。
金素看的都有些心疼对方，她在心中暗道：宋娘子病了，自己都为此很是焦心，更别说对阿垣来说，宋娘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和阿父再如何关心爱护阿垣，都代替不了宋娘子之于阿垣的意义。
金素这几日也不是没有借机让系统查探一番宋娘子的身体，可系统给出的反馈却是，以眼下的条件，宋娘子的病症很难治好。
就算金素可以凭借系统，换取到她原本所处时代的前沿药物，可那些药物却难以提振宋娘子身上逐渐逝去的生机。
而能提高病重之人生机的物品，基本上都属于那些高魔世界所能出产，那些灵药仙草，却不是金素能凭借银钱就能换到的。
若是真能换取到，金素也不会吝啬银钱，哪怕将她这些年赚取的银钱，全部都投入进去，让她再度变得一贫如洗，金素也不会眨一下眼。
只可惜，眼下她就算想尽力，却也无法违背系统规则……
金素在心中叹息之余，还是开口问了声：“阿垣，宋娘子的病……这几日请来的良医如何说？”
韩垣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忙回头去看，只见素素正站在灶房门口，脸上满是担忧和关心之色。
他心中微暖的同时，眼神却是一黯，摇头解释道：“那些良医过来看过阿母后，都只说阿母的病症是因着身子亏空，忧思过度而来，可若是问他们如何用药，怎么样才能治好？他们却又都吞吞吐吐起来……
“其开出的药方也都大差不差，我仔细看过，大多数都是些调养身子的平安方，虽说有些药效却治不了病……”
俗话说得好，久病成良医。
自家阿母有没有因为成良医，韩垣不清楚，可他自己经过这么些年的耳濡目染，却是已经能看懂许多药方，和那些常见药草的习性，用法等。
这些良医开的方子有没有用处，他自己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八九不离十……
金素闻言，心中也是好一阵怅然，宋娘子早年带着阿垣很是辛苦，想来在那时便留下了病根儿。
后来家中条件好了起来后，却也难以祛除早年留下的痼疾。
更别说宋娘子偶尔会流露出来的忧愁之色，想来她心中也隐藏有不少秘密。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金素却从未听对方讲起过那些忧愁的根由所在，想必那些忧愁经年累月积压之下，对本就不甚康健的宋娘子，更是多了一重打击，这才造就了眼下这沉疴难返的局面。
至于那些请来的良医，想来对这一病症也无有什么太好的主意，所以他们才只随意开些平安方，无非是用那些药物吊着命罢了……
可心中明白归明白，她却不能真的就这么放任宋娘子的病，被那些平安方给耽搁了。
哪怕系统都说了它都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金素也想再努力一把，看看究竟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百般念头在心中转过，很快金素就下定了决心，她态度坚定地对一旁意志有些消沉的韩垣说道：“既是那些良医无用，我们便多花些银钱，从旁处请来杏林圣手来帮忙看看！”
韩垣也被来自素素的言语所鼓舞，他点头应道：“素素你说得对！我身为人子，面对阿母的病又怎能轻易放弃？只是这杏林圣手素来难寻，不知素素你可有什么想法？”
金素看阿垣不再如先前那般颓唐，心中也是好一阵喜意闪过。
她略一沉思，便想到了个法子来，只听她开口道：“阿垣，我们一家刚来长安城中不久 ，才一两年的功夫，自是对这城中的良医认知不深；
“可张府中人就不同了，他们已经在长安城中居住数代，家中定然也会有人忽染病疾，这城中那一处药堂中有名气大的良医坐诊，想来他们不会陌生；
“今日天色已晚，马上就要到宵禁时刻，到了明日，我会抽空去一趟张府，让他们帮忙，定然能为师父寻来合适的良医……”
韩垣自是知道食铺中是有多忙的，尤其是对主厨素素来说，她基本上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可即便如此，她明日却还是要为了阿母，亲自去张府请托张府中人帮忙，韩垣心中只觉得满满的感动都要溢出。
他看着门口的素素，炉灶里跳动的火焰映照着素素的面容，看不太真切，却好似神女一般，这般心善的女子却是他心爱之人……
最终，他还是垂眸低语道：“又要麻烦你了，素素。”
这几日为阿母看病的耗费，素素从未眨过眼，后来更是给了他近百吊钱，方便他延请良医，购买药材，他心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金素听闻此言，却摇头对他笑道：“不过是分内之事，阿垣何须如此在意？”
二人言语几句后，药终于煎好，金素忙开口道：“阿垣，我们先把这药送过去罢。”
……
第二日，金素果然在店中忙碌了一番之后，在朝食那一波食客散去后，她就急匆匆让自家阿父去牵来牛车，去往了张府。
而张府这一年多来，自从与金素开启合作后，家中积攒的资财越发多了起来，就连院子也变得更精致了许多，而对金素这么一位财神，阖府上下无人不识得。
她这次一过来，那守门的门子很快便将她和金木匠给请去了府中。
待金素见过了已经升任为张府二管家的张仲后，她便将自己的来意道出，请他帮忙推荐一两位医术高明的良医来。
她这次过来之所以先见了张仲，而不曾去拜见张府郎主，倒不是张府郎主没空，而是金素明白，像张府这样有门第的家族，大部分时候家中主人对许多琐事都不甚了解，大多数问题还不如去问他们府中老仆，更为妥帖。
若是张仲也不知晓，她方才打算再去打扰府中主人，让他帮忙引荐一番。
而让金素很是舒心的是，她这头儿刚询问了张仲几句，张仲张二管家便向她打了包票，他对府中经常合作的良医，还真的有几分了解。
当他听闻金素这次前来，是为了家中某位长辈病重，寻不到合适的良医后，他更是提出，可以同金素一道，去拜访那住在安乐坊的陈良医一趟，请他过去帮忙看看。
金素为此自是感激不尽，而待他们一行人带着陈良医回到金家宅院后，金素对跟来的张仲好一番感谢。
她本欲留客，可张仲心知眼下金家本就有病人，金小娘估计也抽不出时间来待客，自己同金家早已相熟，无需那么多虚礼，便先告辞而去。
金素也明白眼下不是待客之机，自是随他去了。
她这头儿刚在院门口送走张仲，一回到家中，便看到刚刚请来的陈良医神色有异，而阿垣更是两眼茫然，神情恍惚，她这心中就是一跳。
莫非，宋娘子的病已经到了难以动手施诊的地步吗？她方才去送张二管家，也并未花费多少功夫，可这请来的陈良医竟是已经从宋娘子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就算他医术再如何高明，也不能这么快吧？
金素心中很是犹疑，可看阿垣的神色就知道，眼下从他口中，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