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七窍生烟
什么?用皇后之礼来安葬栗姬?王娡听到刘启的这番话后, 差一点儿就稳不住自己的仪态,她咬碎银牙,才没直接出言反对。
陛下对栗姬的用情可真的是深厚啊!竟能想到用皇后之礼这样的馊主意来!
她有心想反对, 却还是担忧陛下会因此觉得自己太过小肚鸡肠, 嫉妒旁人……
这时候她终于羡慕起栗姬的性子来,敢爱敢恨, 说不给面子的时候,就连陛下都敢责骂。
而她呢?在面前却总是戴着一副温柔贤淑的面具,面具戴久了, 她连自己原本的性子都要忘却了……
许是刘启也感觉到了王娡情绪上的变化,眼瞧着娡儿她听闻自己这番建议后,一直未开口应声,他便耐着性子道:“娡儿, 朕也明白, 给栗姬施以皇后之礼, 到底有些不妥, 可她已经故去,身后之事多给些哀荣也算是全了朕与她的情分, 朕心中最为看重的还是娡儿你……”
听了刘启这番辩白,王娡心中只想冷笑出声,陛下他为了劝服自己, 还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他最看重的真的是自己吗?若是看重自己, 又怎么会明知自己不喜, 还硬要拔高栗姬?
这样的话骗骗十几年前的自己还说的过去,现在的她早就不相信这些鬼话了!
可她心中恼怒归恼怒,面上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的好看些的。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眼前这男人肯与她商量, 就已经算是尊重她了,她又如何能去奢望更多?
这些年她早就明白了,想在这后宫中安稳活着,就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君不见栗姬那样任性的人,现在也因为她的任性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她若是想过的恣意随心,当初就留在那木匠身旁,守着他和女儿自然能不受委屈,可那样的生活真的是她愿意过的吗?
罢了,自己已多年不曾想起过从前之事,那木匠和女儿的长相她都已经忘却,眼下这宫廷才是她奋斗的天地,想那么多作甚?
只见她紧蹙眉头,叹息道:“陛下说的臣妾又如何不明白?臣妾倒不会因此嫉妒栗姬姊姊,只是陛下,当初薄姊姊薨逝,操持其葬仪的便是栗姬姊姊,用的仪礼就很是简略;
“如今面对栗姬姊姊的葬礼,陛下却要用皇后之礼来操持,传入朝臣耳中,说不得会引得朝臣反对,以及薄氏和栗氏贵戚的矛盾……”
既然难以劝动陛下,王娡也只好用了迂回的方法,先把废皇后薄氏给搬出来,好堵住陛下的嘴。
果不其然,刘启一听到薄氏的葬仪之事,眉头就是一皱。
他当初对薄氏全无感情,若不是因为皇祖母,根本不会立她为后,后面皇祖母过世后,他没过多久就废了薄氏,而薄氏也没撑几年就命赴黄泉。
因为他素来对薄氏不怎么在意,栗姬是如何操持的,他更是未曾过问,眼下倒真的成了一桩麻烦事。
娡儿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虽说这几年来自皇祖母母家薄氏的朝臣愈发减少,可毕竟也是朝中的一股势力,而他厌弃栗姬之后,外戚栗氏在朝堂上的经营也受到了不少影响,可根基也还在;
若是两家人因为这件事闹将起来,到时候总归是麻烦事……
越想他心中越觉得烦闷不已,自己想给栗姬些身后的尊荣都要受到这么多的掣肘,他这个皇帝当的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他很快也就将自己的情绪给稳住了,反而开口询问起身旁的王娡来,“那依娡儿你的意思,朕究竟该如何做,才能既给了栗姬哀荣,又无需操心朝臣反对之声?”
他既是想不出法子来,完全可以让娡儿替自己多想想,毕竟,他今日来娡儿宫中,除了向她吐露心中烦闷之外,更多的还是要从她这里得到些有用的建议来。
王娡真的想直接开口,让他用普通妃妾的葬仪对待栗姬即可,想那么多作甚?
但是,她心中更明白,这不会是陛下想要自自己口中听到的建议。
她只好忍耐着开口道:“陛下多给栗姬姊姊些随葬,便是给了她最大的哀荣了,而这些举动那些大臣自不会多言,陛下意下如何?”
总而言之,用皇后身份下葬是万万不可!
刘启听了这一建议后,倒真的像是开了窍一样,他脸上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烦闷,反而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来。
只见他低下头来,对一旁的王娡笑着开口道:“娡儿,你真的比很多朝臣都要聪明!你说的对,用皇后的身份下葬会惹来非议,可是若是不用此等名义,那便无所谓了……”
他这番举动让王娡心中忽然起了许多波澜,她只觉得陛下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忙开口追问道:“那以陛下之见,栗姬姊姊的葬仪该如何操持?”
面对点醒了自己的娡儿,刘启就显得耐心了许多,他出言解释道:“葬仪还是以三夫人的葬仪进行操持,不过栗姬的墓室修的大一些,里面的墓道用上皇后的规格,想来不会有人反对……”
他如此解释过后,王娡简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这和她原本的想法根本不同!
可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反对的理由来,若是她没有因为临江王之死得罪太后娘娘,现在她倒是能去长乐宫中求见太后,让太后来劝谏陛下,太后的面子陛下总归是要给的。
可太后先前已经明说,这些时日她要在长乐宫静养,尤其是不允她和陛下去长乐宫探望,她这最后的路子也被彻底堵死,其也只能任由刘启将此事确定了下来,最后还将此事交给了她这位后宫之主来操持……
王娡恨不能自己也马上病倒,起不得床,这样她就不用去操心此等烂事儿。
可心中再如何不愿,面对陛下的吩咐和期待,她也只蹦强笑着应了下来,开始去替栗姬操持她身后入葬之事来……
因着栗姬的后妃身份,确定了葬仪等事后,接下来要确定的便是墓室的位置,此时的人们都颇为看重身后之事,尤其是对皇族而言,更是信奉“事死如事生”的原则,这墓室的选址可不能轻忽。
而王娡奔忙数日后,为着栗姬墓的选址,也只好再度去求见了陛下,让他给自己拿个主意来。
她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栗姬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无可替代,若是她选的墓室位置不合陛下之意,说不得她为了此事如此奔忙,到时候还会惹来埋怨。
既如此,她倒不如在行事之前,就先行问个清楚,免得到时候陛下再把责任推到她身上来,让她落得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境遇来。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刘启本殿阁中在翻看臣子们的奏章,却忽而听到身旁侍奉之人禀报之语。
若是旁人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他,刘启只会觉得心中不快,可换了皇后前来,则多有不同,尤其是这些时日里,皇后一直为着栗姬之事忙碌,甚是辛苦。
他旁人可以不给面子,眼下皇后过来求见,他再怎么说,也是要见一见的。
“既是皇后来了,那便快让她进来,莫要让她在外久等。”刘启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吩咐身旁之人道。
很快,殿阁外就走进来了一个袅袅婷婷的倩影,“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王娡行礼过后,很快就被刘启给召到了身旁,他拉着王娡的手,又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神色,轻叹一声道:“这些时日娡儿你辛苦了,朕看你双目都有倦色,待忙过这些时日,朕陪你去离宫松散几日去。”
得了来自陛下的关心后,王娡却摇头道:“那些皆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并未觉得有什么劳累的。”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王娡这一次前来,也未必没有存着让陛下看看她这些时日的辛劳的心思,眼下看陛下眼中对她多有怜惜,看来她来这一趟还是来对了!
当然,王娡不是不对自己这处处算计,步步惊心的做法而感到厌烦,可为了皇后之位的稳固,为了她的彻儿,她唯有将此道一路走到黑……
待帝后二人叙了一两句话后,王娡终于道出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只见她眼含烦恼之态,用颇为无奈的语气开口道:“陛下,臣妾此次前来,实则是因为栗姬姊姊的葬仪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接下来要如何做臣妾实在拿不准主意,这才想来问一问陛下。”
刘启听闻此言,忙开口追问道:“娡儿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说与朕听听,说不得朕这里会有些主意呢。”
王娡点头道:“臣妾也是这么个意思,为栗姬姊姊修筑墓室的工匠和徭役,臣妾已经命人征发完毕,可对这墓室的位置该放在何处,臣妾实在拿不准主意,还请陛下示下。”
刘启没想到皇后她此番过来,是想要从自己这里探寻栗姬墓室的选址,不过皇后能不在此事上擅作主张,反而懂得要过来问一问他的意见,倒更是让自己高看她几分。
刘启沉吟片刻后,便定下来主意,只听他开口道:“娡儿,朕记得朕之前同你说过,朕的陵墓以北,只愿意让朕最为心爱之人陪葬……”
王娡听了陛下的这番话后,只觉得有些不妙,面上却还是刻意带出几分羞意,点头轻语道:“是啊!陛下当时同臣妾说了,臣妾的墓室便会放在陛下的帝陵以北,陪伴着陛下。”
刘启含笑点了点头道:“皇后果然记性颇好,这都过去数年了,你还记得朕当年的言语,实在让朕开心不已;
“朕这些时日忽又觉得,让娡儿你一人在北侧实在有些寂寥,不若让栗姬也在一旁,将来也能同你说说话,解解闷儿什么的,娡儿你意下如何?”
王娡听闻此言,只觉得脑中轰鸣不已,说什么让栗姬陪自己解闷儿,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就栗姬那糟糕的脾气,她不和自己打起来都不错了,她葬在自己的墓室旁边,王娡都担心自己将来会被她气的诈尸!
而且,凭什么让栗姬也随葬在帝陵以北?陛下简直糊涂!
她有心想要开口反对,可到了最后,她也只能咬牙应下,神色上也带了几分感激:“陛下说的是,臣妾还要多……多谢陛下,为臣妾考虑得……如此周全,既这般,那便将栗姬姊姊的墓室放在那边罢……”
而栗姬之墓,便彻底立在了景帝阳陵以北,王皇后墓北一百步的位置。
其墓室比常规的夫人之墓还要大上许多,内含两条墓道,也成了后世之人津津乐道,讨论的未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