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废太子薨
从大管家开始指挥着家中子侄, 仔细清洗那送来的榨油器具,然后又将那些谷仓中的油菜籽取出,先用鬲和甑子高温蒸煮一番, 再放在铁锅中干炒。
待熟制之后,大管家才将其放入榨油的器具中,扭动滑杆,那清亮的菜籽油就被榨取了出来。
经过初步热处理的油菜籽出油率比直接榨取要高得多,而这也是金素先前就告知过大管家榨油时,应当注意的各类小细节。
而出油后的那些麻渣, 则可以经过发酵用来作为饲料和肥料来使用,可以说很是方便了。
相比较榨取大豆油时,还需要用到部分化学药剂, 菜籽油的榨取自然更适合这一时代, 这也是为何金素在明知这个时代的百姓都习惯种植各类菽豆, 却并未想要推广大豆油,而只是将其做成了豆制品的原因。
不是因着旁的缘故,实在是眼下的技术水平不适合推出大豆油,而大管家看到那些菜籽油被榨取出来后, 脸上的神色也是又惊又喜,自己总算是不负金小娘所托, 将其交代的这一活计给完成了!
再往后, 田庄上的他们这一大家子, 只需要靠着替金小娘种植各类菜蔬和油菜, 在油菜籽收获后, 帮其榨好油送去食铺,就能得到不少银钱,他总算是在死前, 给家里人谋取了一项不错的营生……
而大管家试着榨了一次油后,他便开始将这些活计交给了家中其他人,让他们用心看顾着那些榨油用的器具,且动作要轻一些。
要知道这些器具可也不便宜,若是一个不慎弄坏了,再花钱让那些匠人做新的出来,大管家也是要心疼的。
而他自己则带着另一群人,开始采收第一批成熟的小白菜,并将其运去了长安城中的食铺中去。
有了这些小白菜和送来的部分菜籽油,加上她最近在自家院子里试制的部分豆干儿,豆皮和腐竹,金素终于可以将食铺里的很多常用菜谱换一部分下来,添些新菜。
比如说,有了菜籽油以后,她就算炒个鸡蛋枸杞芽儿,也不用担心因为猪油太香,而掩盖了菜品本味了!
这些新菜品一经推出,立刻又在食客中引起了各种追捧的狂潮,尤其是因为上次突兀出现,又消失数月的那两道菜,让他们总是担心这次推出的菜品,会不会也是昙花一现?
是以刚开始的几日,食铺中每每都坐满了人,还有那等不及的,便像先前一样,让自家仆役带了食盒前来,直接选择外带服务的。
对于这些食客,金素更是不会多说什么,只要多上几个菜品外带回府享用的,她这食铺里的位置就能更松快些,她自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直到那些食客发现这些好吃的菜肴,变成了常态化供应后,食铺里的食客才不像前些日子那般拥挤,客流量也变得正常起来。
时间就这么如流水般逝去,转眼间,金素她们一家人来到长安,也已有了一年半的时间。
中途宋娘子几度想和这两个年轻人谈一谈,他们的婚约和婚事,该挑选正日子出来,进行准备了。
毕竟这一年大两年小的,马上韩垣就要到了及冠之年,也该是让他二人完婚的时机了。
可看着他们因为食铺初开,而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儿,宋娘子最终还是将这些想法,给压了下去
姑且再等等吧,待铺子里稳定下来后,再同他二人提及此事,眼下却实在有些不妥当……
而这一年半的时间,对金素来说,也不过是和张府众人,以及与大管家的田庄合作,更紧密了些许,让她愈发不用操心食材之事。
半年前,她更是把部分豆制品的制作方法,也都尽数交给了张府,又同他们约定好了分成的比例,连这些食材都不需要她再让阿父和宋娘子在自家院落里忙碌制作,耗费时间。
至于大管家的田庄,除了部分口粮地还种植的有粟和黍外,大部分地块儿都被大管家种上了油菜花,小白菜,冬瓜,葱,韭等物。
除了本土就有的葱和韭外,那些冬瓜的来源自然也是出自金素之手,而她们家的食铺在长安城西市附近诸坊中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大……
就在金素认真经营自家食铺时,长安城中也是暗流涌动,而这一日,有自城门东门进入的数辆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长安城中。
车架上的男子瞧着也不过二十多岁,衣着看着更是奢华,但神色却很是愁苦。
他看着车帘外繁华如昔,人来如梭的长安城,再抬眼看了几眼远方的宫城,心中黯然,自己这一次说不定回不了封地了……
一行人并车架到达中尉府后,马车上的男子也被人请进了中尉府中,而中尉府里早已有人在此等候。
“临江王还如此固执,到了中尉府中,依然不肯认罪吗?”中尉郅都出声责问道。
那年轻男子咬牙道:“孤王从未行过侵占宗庙,修建宫室之事,郅中尉如何让孤王认罪?孤王既已到了长安,便应当面见父皇和皇祖母,自陈己过,还望郅中尉给行个方便!”
郅都听闻此言,冷哼一声道:“陛下既已经将此事交给微臣来处置,临江王还是莫要去动什么歪脑筋,若是想面见陛下,临江王只需将罪行认下,到时候自可以去宫中见到陛下和太后娘娘!”
那年轻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汉景帝与栗姬所出之庶长子,废太子刘荣。
他因为被人告发毁弃宗庙修筑临江王宫,而被郅都派人带来长安受审。
可他几度想面见景帝和太后的请求,却都不被郅都允许,他只好放弃了原先的打算,面色怆然地开口道:“郅中尉如此逼迫孤王,不愿让孤王在长辈面前为己分辨一二,孤王也不怪你,孤王本就是被父皇弃绝之人,又如何能奢望更多?
“只是,还望郅中尉给孤王拿来刀笔与竹简,孤王向父皇上书一封,到时候在书信中孤王认了这罪行又何妨?”
哪怕刘荣已经退让到了如此地步,郅都却依然不许,还交代了中尉府的小吏不允他们帮助临江王获得刀笔等物,除非其先认下罪行。
那些中尉府小吏本就是听命于郅都,虽说他们也知道临江王的身份贵重,却到底不敢得罪上峰,自然不会去为其寻得刀笔来。
刘荣到了此刻,只觉得满心绝望,他竟是到了连用书信辩白,亦或者认罪都不行的地步了吗?
恰在此时,中尉府却又来了旁人,那人的身份也不一般,其便是窦太后的堂侄,魏其侯窦婴,他是听闻了刘荣进京的消息后,又瞅准了郅都回了府邸,这才来到了中尉府中。
因着他本就是外戚,又有着不小的官职,中尉府中的那些小吏自是不敢阻拦于他,很快他就去见了被软禁在中尉府的刘荣。
而刘荣看到这么一个熟人前来探望自己,神色间才终于褪去了些许愁绪,他勉强让自己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对窦婴开口道:“原来是窦舅父啊,小王有礼了。”
窦婴听闻此言,只摇头道:“临江王不必如此客气,这声舅父老臣实在担不起。”
刘荣笑的凄然:“如何担不起呢?小王眼下被困在中尉府,也唯有窦舅父前来探望,可见小王平素有多不招人待见。”
他如此自贬,窦婴听了也唯有叹息。
临江王在做太子时他本来也并不太满意,谁知道陛下竟会铁了心,要废去其太子之位。
为了让胶东王入主东宫,更是先让其母王夫人做了皇后,眼下朝中无数人都只看重王皇后和胶东王的新任太子,自是不会来探望身陷囹圄的废太子临江王刘荣了。
也唯有他这么个向来直言,性子鲁直的,敢冒着得罪王皇后的危险,过来探看一番。
而在得知郅都竟然连刀笔和竹简都不肯给临江王后,窦婴在心中更是对郅都生出了不满,他如此对待宗室,竟是不怕惹来非议和麻烦吗?
临江王则在见了魏其侯窦婴后,向其求助,终于拿到了刀笔和用来书写的竹简,在窦婴离开后,他便执其刀笔在竹简上刻下心中郁愤,然后再抬眼看了看中尉府远处的天空,便自杀了……
而窦婴因着先前在某次小宴上,因为陛下戏言要传位梁王刘武,而出言劝谏,因而得罪了很喜爱幼子的自家姑母窦太后,其已有数年未能去长乐宫中拜见姑母。
这次见到临江王刘荣之事,他便想借此去缓和一下同太后娘娘的关系,也免得自家夫人为着此事,整日在耳畔念叨自己。
而窦太后在晾了他一刻钟后,终于允了他的请见,在听闻窦婴说起其长孙刘荣在中尉府受到郅都如此苛待,窦太后简直怒不可遏!
虽说他一向不喜欢荣儿的母亲,栗姬那个女人实在是眼界不行,难当大任!
但是,对这个性子绵软的长孙她却颇有几分疼宠,尤其是荣儿他被启儿废掉太子之位后,窦太后更是对荣儿多了几分怜惜。
先前她就未曾听闻,荣儿侵占宗庙修筑临江王宫之事,而且以荣儿那绵软过分的性子,他又如何敢做出这等事来?
想来是有人为了讨好王皇后母子,才往她这么个可怜的长孙身上泼脏水罢?
她当即就派了身旁的宦官,命其去往中尉府,将荣儿带来长乐宫,若是荣儿真的有那等罪行,再对他申饬一番便是,哪里用那郅都多管闲事?
那张姓中常侍得了太后之命,便急急赶去了中尉府,打算将临江王带去长乐宫中,谁知道他进了中尉府后,却看到中尉府的小吏满目惶恐之色,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
他心中一跳,直觉得有些不妙,不欲再摆什么架子,直接出声问了一旁的小吏:“临江王何在?太后娘娘命我将临江王带去长乐宫中拜见她老人家……”
他这番话尚未说完,那小吏就瘫软在地上,其浑身发抖,颤声道:“临……临江王……殿下他……他……殁了!”
张姓中常侍听闻此言,也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他失声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临江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殁了?”
临江王在中尉府被逼自戕……这……这等消息,自己该如何报与太后娘娘知晓?
半个时辰后,长乐宫中的窦太后也知道了这一消息,她在失手打碎了酒盏后,她不由得老泪纵横,痛呼道:“荣儿!哀家的乖孙,你怎么就如此狠心,弃皇祖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