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不过尔尔
“既到了这街口之地, 我们几人不若先尝过那汤饼？”金素出声提议道。
韩垣和大管家都深知金素在厨艺上的造诣，既是她如此提意，他们自是不会出言拒绝, 反而纷纷露出赞同之色。
大管家更是言道：“那汤饼在郡城也有食楼做来，只是唤之为‘水引饼’，乃是以冷肉汤调和，滋味儿别有一番风味不同, 只是不知这长安城中的汤饼又该如何？”
韩垣在一旁出言道：“只消一尝便知。”
大管家朗笑道：“正是此理。”
三人既有心尝试, 便一边说笑，一边进了那汤饼铺子，此间食铺皆是以案几待客, 需跪坐在竹席上方可, 同金素在后世见到的饭店多有不同。
不过, 跪坐乃是金素早已习惯之事，虽说她更喜欢后世的坐姿，但这么多年在大汉生活下来, 倒也不是没能适应, 自不会在这等小事上徒惹波澜。
几人入座之后，很快便有食铺的伙计过来相询, 这食铺倒是只提供一种口味的汤饼, 倒是省却了他们三人选择的麻烦。
而那店家的动作自也不慢，在他们三人报过饭后, 只一会儿的功夫，三碗热腾腾的汤饼便上了案几, 后又有人送来食用的竹箸和汤匙，三人这才拿起竹箸用起汤饼来。
对金素来说，在那汤饼被店家奉上之时, 她便已然瞧出那汤饼用的材料，应该并非是小麦面粉才是，其色泽金黄，约摸是用的粟米或者黍米磨出来的粉制作而成。
仔细想来，倒也在情理之中，西汉时期的主粮依然并非小麦，此时的人们大多依然是以粟，菽，黍等为主粮。
而且，小麦大多数人家也只是将其煮熟，蒸煮成麦饭的模式来食用，而不是用面粉来制作食物。
这粗粮汤饼倒也颇有几分趣味儿，金素曾在现代时去过某北方大省旅游过，那一省份的人们大多都以面食为主，更是将面食玩的出神入化，那粗粮面条自也是如此，栲栳栳，莜面等，都很是不凡。
相较后世来，这食铺的汤饼无论是在制作手法上，还是在羹汤的调制上都多有不足。
可能是还未学会醒面的原因？这汤饼吃起来有点硬，在美味程度上当然比不过后世那发展千年的面食文化，不过在大汉，已经算得上是金素吃过的很不错的食物了。
羹汤的熬煮应该也废了一些心思，在这调料都不怎么丰富的时代，能顺利将肉汤去除腥味儿，就足以说明这店家很有手艺。
她这边还在心中评判起这汤饼的制作技艺，以及其同后世的手法有何异同，大管家已是不由得出声赞叹道：“果然不愧是长安大城中的店家，其手艺已然比郡城中的那家食铺要强上许多了！”
那店家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来，谁人不喜被旁人夸赞呢？
韩垣则并未出声，他虽也觉得这家食铺所出食物颇有几分手艺，到底也是尝过金素手艺几年的人，感触不如大管家那般深刻，在他心中，自然是素素的手艺为最。
三人用起汤饼来的速度并不算慢，哪怕是一边食用，一边在心中慢慢体会的金素，也只比大管家和韩垣略慢了片刻罢了。
待三人用过这第一家食铺所出的汤饼，又由金素出面付过银钱后，他们三人便出了这家汤饼铺子，继续往前路行去……
一道食铺小街，不过四五百米长，即使他们三人数度停下，也不过花费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已经逛到了头儿，
这近一个时辰内，三人自也尝到了其它诸多不同美食，当然对金素而言，可堪称之为让她眼前一亮或者投注些许关注的，也不过就只有街口的那家汤饼铺子，并街角的一家糕点铺子罢了。
其手法和现代流传的食物有几分相似，口感也尚可，别家倒只能算可以入口而已。
到将要离开之时，金素才忽然想到一人，“糟糕！我们在食铺附近闲逛用饭，倒是忘了同行之人了！”
金素所说的不是旁人，正是随他们一道，在市口看守牛车的大管家之子了，想来他定是饿的狠了，金素一时间有些尴尬。
大管家闻言，忙出言宽慰，让金素不必在意自家儿子，金素却还是转身回头，去那家糕点铺子买了些黍米糕点回来。
刚出笼的黍米糕点口感绵软，入口后更是唇齿留香，还能尝到由黍米本身散发出来的淡淡甜味儿，相较不易携带的汤饼，倒是这些蒸饼更方便些。
大管家阻拦不住，也只好让金素去买了来，之后他们三人便不再在西市闲逛，而是顺着来时的大街，出了市门。
因为还要给大管家长子送些吃食，他们这次出来后，倒先去了先前同其约定之处，待将黍米蒸饼送出，又得来对方的一阵感谢后，几人这才转了个方向，打算逛逛东市去。
相较先前逛过的西市，东市的街道更为宽阔，铺子也更为广阔，售卖的珍奇之物颇多，哪怕同是售卖丝织品的铺子，它们也比西市的要强上数筹，只是这人流量和繁华程度就多有不如了。大管家也适时开口解释道：“因着东市多为大家之族开设而来，往来者也多为豪富之家亦或是贵人，是以相较西市来，便略有不足。”
金素听了大管家之言，再略一细思，便也能明白过来，东市想来在这个时代便类似于现代的奢侈品卖场；
而西市则更为平民化一些，这贵族人口再怎么说，也是比不过平民的，自然这繁华度上便有些不及后者。
只是在赚钱的厉害程度上，想来东市还是要强过西市许多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大家族在此开店聚敛财富。
相较于他们在西市游逛的时间，哪怕东市的面积足足有西市两倍之大，金素她三人也不过花了相同的时间便已逛完。
一来，她将来的主战场还是在西市，东市这边只消看过，只当涨涨见识便罢，却不会像先前那般，耗费时间去细细体味了；
二来，东市除却那售卖珍奇的铺子外，大多数对后世的金素而言，并不能吸引到她，她也无意去那些所谓的高档酒楼去品味。
倒不是出不起那个价钱，而是觉得并无甚么必要，她先前在河内郡城已然同许多大酒楼的庖厨比试过，其手艺也不过尔尔，想来此处的也不能给她太多惊喜，既如此，她又何必浪费时间和金钱在此呢？
待她们逛过东西二市后，时间尚且颇为充足，而金素此时却有心想要往附近的居住区看上一看。
一者是为了一饱眼福，看看这千年前的盛世长安；二者金素也是为了寻摸一处宅院，供他们一家人居住。
毕竟，那处田庄虽说现在名义上属于她，实际上居住之人则主要是大管家一家十几口人，他们又要在西市中开店，若是一直居住在田庄中，总归是不便。
倒不如趁着今日的时机，先行找几家合意的房子赁下，到时候也无需太过忙乱。
金素一提出想要在附近的各坊探看一番，大管家略一思索，便能猜出金小娘的打算来。
他倒不会觉得金家这几人住在田庄上，对他们一家人有什么妨碍，但是田庄到底距离长安城中远了些，往来也并不如何方便，若是需要每日都乘坐牛车而来，倒不如在城中住下，往来可随意些。
想明白了金素的打算后，大管家自会不会阻止，可惜，他对这长安城也并不如何熟悉，想来他们若是想要去坊中探看，租赁宅院，便需要有牙人带领了。
“金小娘既是想去坊区一探，想来心中已有所决断，老朽对长安城中的诸多事宜，也并不十分了解，想来帮不上什么忙的；
“既如此，我们不如去牙行寻摸一个牙郎来，令其带着我们去看看？若是今日无有看中的，左不过给那牙郎几个跑腿钱罢了，别的倒是无碍的。”
金素先前说的颇为隐晦，其实也是因为担心大管家硬要他们住在田庄内，推拒起来很是麻烦。
她却没想到，大管家竟如此通透，自己不过略泄露了几分心中所思，他便闻弦歌而知雅意，更是不曾苦劝他们留下，如此知情知趣，倒真的让金素松了口气。
至于大管家所言用银钱请一牙郎来带领他们的建议，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更别说由专业人士带领，能让他们省去不少冤枉路，金素自不会心疼那些请牙郎的银钱，她只笑着应道：“大管家既已有了此意，那便去牙行请来牙郎跟随，行事也更为便宜。”
毕竟，他们几人在长安都算得上是人生地不熟，这个时代信息流通又颇为滞碍，时人又不似后世之人那般，有那么多广而告之的手段，能让他们知晓谁家院落意欲赁出。
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想要找到合适的宅院，并不容易，总不好进得一个个坊，再一家家敲门过去，询问人家的房子要不要出租吧？
之后他们三人便又调头去了西市，只在路上略一询问，便知晓了这牙行所在，而那牙行也很快派了个三十岁有余，看着颇有几分精明的中年男子，带着他们开始去那有院落租赁的坊，打算将在牙行里留下租赁消息的院落，一个个看去，让客人自行挑选。
有了专业人士带领，金素又同其讲了些自家的要求，比如说他们租赁的院落不需要多大，位置倒最好在西市左近，四邻居住之人不能太过杂乱，其余的，她倒是并无提甚么要求。
她们一家只四人，租的院子太大，不仅耗费银钱更多，想来收拾起来也并不方便，位置的话倒是只需要方便他们往来西市的铺子便好，若是距离西市太远，那还不若住在田庄上呢。
至于旁的要求，金素也只要求四邻稳妥些更好，哪怕长安城中巡街兵丁衙役不少，想来不会有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敢在天子脚下盘旋，放肆；
可即便如此，长安毕竟也是个人口数十万的大都会，作奸犯科之人想来也是少不了的，若是四邻太过杂乱，想来也不会如何安全，金素自然是不想住在这等地方的。
那牙郎自然明白身旁这小娘子的意思，不过他感到有些奇怪的却是，这一行三人领头者竟不是那中年老汉，也不是那看起来颇有气势的小郎君，而是这般年轻的小娘……
当然他心中虽说很想知道缘由，却也深知自己身为牙人的本分，自是不会多言，惹来客人不快。
在牙郎的带领下，几人的步伐并不算慢，只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指着前方的坊门开口道：“此乃常平坊，距离西市最近，里面恰好有一户人家要搬去它处，欲将宅院赁出，几位可欲前往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