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阿翁病逝
既是得了如此好消息, 钱清自然不需要大管家在身旁侯着回话，他便挥了挥手，命其起了身, 然后吩咐道：“大管家自去忙吧，有事的话我再唤你。”
大管家也不愿同他多做纠缠，听他这句话那简直是如蒙大赦，连忙开口道：“那下仆便告退了。”
说罢, 他很快便消失在了钱清面前。
金素这边一和大管家确定相关事宜后, 便开始在家中忙碌起来。
这么些年下来，他们在家中也添置了许多家什，有些要紧又不大的, 倒是可以带着上路, 那些大件儿的她也只能想办法处理掉了。
毕竟这个时代远不如现代那么方便, 又没有快递什么的，从河内郡城去往长安甚至还要渡过黄河，路途遥远, 车架难行。
为着安全计, 夜里也不能赶路，他们一家人起码得耗费一月的时间方能到达, 这要是带着的物品太多, 那就会成为累赘和负累了。
金素一边在心中盘算，一边着手整理的时候, 韩垣也在一旁帮忙，二人之间颇有几分默契和温情。
待得宋娘子和她家阿父自食肆中忙完归来之时, 便看到家中有些杂乱的场景和忙碌的二人，他们二人自是满脸讶然。
宋娘子急忙开口问道：“素素，阿垣, 你们二人这是在做什么？怎么突然开始收拾家什？可是生了什么事端？若是要搬家去往他处，那倒是不必，这一处小院倒是足够用了。”
金素听得宋娘子的询问，也怕两位亲长着急上火，其连忙出声解释了一番，尤其是将大管家之言讲了个清楚。
她家阿父和宋娘子都不是蠢人，甚至可以称得上通透，很快便明白了大管家的未竟之意。
若是那位钱府的掌家人真的要换人的话，他们留在河内郡城，确实很有几分不妥当。
可是……这贸然前往长安城，真的好吗？
尤其是无论是宋娘子亦或者是金郎君，对于那遥远的长安和城中的某些人，心中总是有些异样和不适的。
但现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素素也已经答应了大管家，他们总不好让素素毁约，这只能压下心中的异样，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家人很快就开始商量起来，该如何处置食肆和他们所居住的小院儿，以及购买车架等事宜。
这些都需要在城中寻得合适的中人来办理，才比较稳妥，好在无论是中人亦或者牙行，都有那常来食肆里用饭的，金素同他们的的关系算不上朋友，让他们帮个忙，却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除此之外，食肆里还有先前招来的帮手，也要同对方结清薪资，解除约书，同时，他们也需得和常来食肆的食客们打个招呼，说明要离去之意……
莫看只是搬个家，这其中的杂事盘算下来都只让人觉得头大如牛。
幸而他们一家人合计完之后，将这些事情分派给各人，这才不会像先前那般忙乱。
金家食肆要转让了！
这一消息甫一出现，便迅速在食肆周边的铺子和郡城那些常来食肆的食客中流传开来。
最初听到此消息时，许多人都是一笑置之，不屑一顾的。
这金家食肆开了好好的，每日都顾客盈门，不知让多少钦羡，怎么会突然要关门呢
？只是后面又有诸多消息传来，传的越发真实，也越发让人相信起来。
比如说，有自家亲戚在食肆上工的铺子老板说，金家人已经同他那远房甥儿在谈解除约书的事情，只说再过几日结清工钱，就不需再去食肆帮忙了；
再有那掌管各坊中宅院典卖的牙人，也隐隐同人提起，金家小娘子似乎要将他们一家居住的小院给卖掉；
还有人对旁人说起，他看到了韩家小郎去车架行买了两架大些的车架，又有人在城外瞧见了他牵着两头牛往城中来，这无缘无故的突然买牛，他们金家在河内又没有田地要耕种，定然是为了赶车之用……
这些消息越传越真，倒是让那些吃惯了金家食肆菜肴的食客心中一慌。
这些年下来，即使他们不如金家刚来郡城时那样，天天都去金家食肆用饭，却也是隔三差五要去上那么一回，解一解馋的。
这若是金家食肆真的不开了，这……这以后让他们去哪里找这等价格公道，味道又很是不错的用餐之地呢？
当是时，便有许多食客打算去金家食肆好生问上一问，打探一番。
看是不是有人为了打击他家生意，在暗中造谣生事了。
等他们到了金家食肆后，发现和自己同一目的的食客很是不少，这食肆里竟比往常还要热闹几分，看来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的人不少啊！他们在心中感慨道。
而不少人在围着食肆里在忙的几人询问，以求解惑。
谁知道金家人给他们的答复竟是真的！外面所言不假，并无甚么谣言——他们确实打算把食肆给转出去。
这让许多瞬间食客傻了眼，当即就又有那惯来此地的老餮沉吟片刻，后又开口问道：“莫非是你们打算在郡城中，换个大些的地方开店？现下这食肆确实有些狭小了，很是腾挪不开。”
这老餮的话语一问出来，当即就有人眼前一亮，他说的不错！
金家食肆自在郡城中开店起，就一直窝在这小巷里，哪怕人再多的时候，也没说要换个地方。
不是没人劝过金小娘她们，只是金小娘总是说自家就这么多人，若是店面再大些的话，恐怕会照顾不周，难不成多年后金小娘终于想通了？要换个地方不成？
若是换个地方开店，只要仍在郡城内，他们总归是能找到地方的。
谁知道，这次金家给出的回复只能让他们失望了——“并非是要换个大些的店面，而是家中突发急事，便只能变卖产业，回长陵老家去，多谢诸位对食肆的厚爱，只能说有缘再会了。”
那些食客闻言，心中都是一震，长陵他们自然知道在何处，连同属一个郡都不是，距离河内更是有近千里之遥。
若是金家人打算回长陵老家，他们此生想要再见到这手艺颇好的一家人，怕是难了。
因着交通和通讯不便，古代人的离愁别绪总是比现代人要浓烈许多，在这些食客传出确切的消息后，一时间食肆的食客比往常翻了两倍，直塞的满满当当，有不少老餮更是日日前来，这次是真的吃一顿少一顿了。
因着金家食肆的生意很好，在郡城中的名气也大，那铺子想要转租倒是不难，而且还能租出颇高的价钱来。
不少人听闻金家食肆打算搬走的消息，都紧盯着金家的动作，生怕自家人动手晚了一步，错过这好铺位。
在陆陆续续处理了五六日之后，金家食肆终于处理完食肆之事，又摘掉了门口挂着的迎客幡子，铺子也换了个主人。
新开的依然是家食肆，只是其能不能延续金家食肆的辉煌，那就不得而知了。
处理完铺子，结清了工钱后，金素又带着一家人同四周相熟的人家，逐一拜访惜别。
这么些年下来，哪怕刚开始颇有几分竞争，后续也都淡化了，眼下离别在即，更是让许多人心里一阵酸楚。
更有那同金素相熟的掌柜，凑钱办了一桌席面，以做送别——
倒不是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出不起那一桌席面的钱，而是大家都有宴请金家一家四口的心意，却因为金家人这些时日实在忙碌，脱不开身，不可能每家的宴请都去参加，所以他们便每家凑了十几吊钱，大家一起吃一顿热闹下罢了。
对于这些食铺掌柜的邀请，金素自是不会推拒，那毕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直接推拒反倒不好，伤了彼此的情分。
而金家的院子也已经找到下家，只待他们收拾好搬走即可。
金素却还在等消息，虽说大管家早已说了，钱阿翁是因为老疾，难以治愈，估计也就只在这些日子了。
再怎么说，她也要和那善良的老人告别一番才能再离去。
她的心意全家人自然是知晓的，对她的决定，也无人不支持，毕竟全家人都受过对方的看顾，晚些时日再出发又不值当什么。
在她们一家人收拾完行礼三日后，钱府便传来了钱阿翁仙逝的消息……
哪怕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金素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却依然红了眼眶。
这是她穿越到此世后，第一位同她相熟之人诀别，那位爱美食，善说笑的老者竟然就这么离开了她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金素心中憋的难受，最终还是伏在榻上哭了出声。
从得知钱府那位长者离世的消息，整个金家四人面上的神色都不太好，不过，无论是宋娘子，金郎君亦或者是韩垣都明白，他们同钱家那位的牵系实则不深，若说他们心中的难受有一分的话，那素素心中的难过便足有十分百分之多！
很快，屋外的几人就听到金素房中传出的泣声，韩垣和金郎君朝着宋娘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宋娘子心中自然明白，他们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意思——
随着素素年岁渐长，阿垣和金郎君都不太好直接进入女儿家的闺房，更别说去劝解素素莫要伤心了，也就她进去合适些。
宋娘子朝那二人略点了点头，便起身进了金素的屋子。
看着伏在榻上流泪的素素，宋娘子上前抚了抚她的背说道：“素素莫要伤心，那钱府长君并非是得了恶疾，而不过是岁数到了，钱府大管家先前也传来了消息，说他离开的时候并不痛苦，能活到寿终，已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你该为他高兴才是，他若是知道自己照顾多年的你哭坏了身子，更是会走的不安详了。”
在说到“活到寿终”时，宋娘子的眼神就是一黯，只是眼下正处在痛苦中的金素不曾发觉罢了，经她这么一劝，加之先前的泪水，金素心中的痛苦总算是消磨了几分。
想想也是，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过三十来岁的时代，能活到耳顺之年确实算得上是高寿了，自己该为他老人家欢喜才是，只是再如何开解，金素心中还是萦绕着悲伤之情……
待金家一家人听到了钱阿翁去世的消息后，他们便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在钱阿翁出殡那日，金素去往钱府的侧门，默默祝祷了一番。
之后，一家人便带上行李，赶上买来的牛车，出了这住了许多年的河内郡城，往长安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