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不肖子孙
金素言语中直接想推拒了田庄等物, 可大管家却在此时开口,劝她道:“至于田庄,还望金小娘勿要推辞, 郎主想要送出京郊的那一处小田庄,也不过是为了某有条退路罢了,并非全然是为了金小娘。”
大管家如此解释,倒是让金素心中多了几分好奇, 只听她问道:“送田庄与我们, 却是钱阿翁为了大管家你?这又是怎么说?”
一想到郎主为自己的安排,大管家叹息一声,“某本就是伺候郎主的旧仆, 待郎主故去后, 留在钱府大宅, 也不过是惹人厌烦罢了,倒不如随你们一道,同去长安, 在田庄里清净度日。
”只是某之身份所限, 并非良籍,无法掌握田庄地契, 郎主将田庄赠予金小娘你们后, 想来比给他人,要强得多。”
大管家如此一解释, 倒是让金素明了,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
大管家本就是钱阿翁的得力助手, 待钱府换了主人后,却未必还会被钱府郎君看重,到时候在钱府里不尴不尬地待着, 想来他也是不愿的吧?
若是他随自己一家人去往长安,远离钱府,倒确实能松快许多,那田庄便是钱阿翁赠予他的养老之地吧?
自己不过是帮忙照管一番罢了,既如此,自己若是继续推辞,那反倒有些不太好了,因而她也只有应下此事。
不过,她还是开口补充道:“既是钱阿翁赠予大管家居住之地,我便只当它名义上的主人罢了,其中出产还是请大管家你好生收下才是。”
大管家心知自己能劝动金小娘接受这田庄和铺子,便已然是废了颇多功夫,眼下若是还要让其立马同意接收出产,那却是有些艰难。
不过,只要她接手了田庄,后续之事便容易许多,待他们同去长安后,再慢慢谋划便是,眼下尚且不急。
说完要紧事后,大管家便要起身告辞,金素略留了留客,想要招待一顿餐食再放人离开。
只是,她的这番好意却被大管家笑着推辞了,他回府中还有诸多事情要忙,能抽出今日的空闲已然殊为不易,哪里还能再在金家用饭呢?
当然,在临走之前,其还是出口劝了句,“去往长安的日子约摸就在近前了,还望金小娘尽快处理好郡城之事,莫要耽搁才好。”
金素自然应下不提。
待将大管家送出金家大门,金素刚一回转,口中便是轻叹一声,“素素你是在忧心去往长安之事吗?”
她那一声叹被韩垣听到后,其便迅速地开口盘问起来,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
金素摇了摇头,对其解释道:“不过是忽然明白大管家告诫的那最后一句话罢了,他让我们动作快点,处理好在郡城的铺子,准备动身前往长安——钱阿翁约摸就是这几日的光景了。”
想她今日还想着自己能否借助系统之力,来挽救一下钱阿翁的生命,眼下这诸多打算竟都成了梦幻泡影,不得不叹一句,世事变幻无常啊!
韩垣听了他的解释后,自也是在一旁陪伴其站着,不再言语。
而秋日的轻风里,似乎也传来了一声轻叹。
待大管家出了金家后,他的动作便不似来时那般缓慢,而是急切地许多,只不过一刻半左右,他便已经到了钱府的大门口。
那守门的僮仆一看到来人是他,自是不会上前阻拦,很快便开了大门旁专供仆役进出的角门,让大管家进了钱府宅邸。
只不过大管家进去后,并未行上两步,便看到一旁出现了一位身穿锦缎的中年男子,其年岁不过而立之年,却比大管家要小上那么几岁。
此人不是旁人,而是钱讯的长子,钱府大郎君钱清了。
大管家一看到来人,似乎就是在大门处守着自己,心中诸多念头闪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躬身行礼道:“下仆见过大郎。”
钱清瞥了一眼身侧行礼的大管家,并未让他起身回话,而是开口询问道:“大管家这是去了何处?你不在府中忙碌,却让内府管事在操持府中诸事?”
既是钱清并未让其起身,大管家也只能继续躬身回道:“今日里下仆去了一趟山中的庙宇,为郎主之病祈福,因而才回来的晚了些,还望郎君勿怪。”
钱清听到他如此解释,似是轻笑了一声,听在大管家耳中,却不如何真切。
“哦?去了山间庙宇祈福吗?”他漫不经心地追问了句。
大管家恭敬答道:“正是。”
“既是去了山间,那为何送你出行的车架已然回来多时,你却在此时归来?莫不是还去做了旁的事吧?”
钱清有心想要下一下大管家的脸面,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像大管家这等积年旧仆,对府中诸事所知甚深,今日自己让其躬身回话许久,已是表明了自己对其不喜的态度。
若是他今日折辱太过,不仅仅会让府中的仆役离心,传出去后,对钱府的声名也不好听——长辈尚未过身,就开始欺辱其身旁旧仆,说出去总归是不好的。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给大管家留脸,大管家心中的屈辱却丝毫没有减轻半分。
想来郎主早已想到此事,才会让自己随金小娘他们同去长安吧?
原来他还想着,要不要在府中带带新人,好让他们尽快上手,免得忙中出错,丢了钱府的脸面。
毕竟,大郎君身旁得力之人他自也认识,管理大郎君先前所居别院还好,若是想要理好钱府这偌大的一座宅邸,却还是嫩了点儿。
可现下他只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何其可笑!
自己就算想要帮忙,也要看郎君愿意与否,果然还是“知子莫若父”,最了解这几位郎君性情的还是郎主自身啊!自己还是尽快去长安的田庄养老罢!
就是心中这么一动念的功夫,来自大郎的声音复又响起:“怎么了?大管家,我的问话如此难以回答吗?”
大管家心中早已生出了惫懒之意,眼下也不想找借口遮掩,只挑着能说的说了,“大郎勿怪,下仆自庙中归来后,便去了那金家一趟,找了那金家主事之人,”
他这话尚未说完,听到他提起金家二字,钱清便是眉头轻皱,显然很是不喜。
“你去找了金家人?那一家人最是狡猾不过,心中藏奸,哄骗了阿耶,”他顿了顿,忽又想到,这大管家是自家父亲身旁的臂膀,阿耶同金家那山野女子交好,这帮他办事的大管家定也如此,说不得他们也有几分交情?
因而,他便把口中剩余的恶言给压了下去,只追问了一句到:“那金家人如何说?”
方才听到大郎对金家人的评价,大管家不由得在心中冷笑出声。
连金小娘这等同郎主认识只数年功夫的外人,听闻郎主重病,神色都为之动容,更是想要亲自来探望,他眼前这位郎君,包括府中的那些郎君,娘子,一心想的却唯有利益,实在令人齿冷!
若是金小娘都算心中藏奸之人,那这府中除却郎主的其它主子,怕不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了罢?
只是他心中再如何愤慨,面对着身份上的鸿沟,他却也只能忍耐下去。
幸而,他现在正躬身低头回话,面上的神色便不会让身旁之人察觉。
“下仆已然同金家人讲明,他们一家人自是明白不敢与大郎等人作对,很快就打算收拾一番,离开河内,返回长陵老家了。”
大管家不欲同钱清解释太多,更不会同他们讲明,金家人打算去往长安安家,只说他们欲返回老家。
毕竟,去往长陵的方向和去往长安是一致的,而这几位郎君估计只要金家放弃郡城中的产业,便不会把太多精力放在他们身上,他们就算去往长安大城,也不会为人所知。
“哦?他们愿意放弃酱坊,黎祁铺子等的产出?也愿意放弃他们在城中那小小食铺?这次倒是识相很多,看来这些庶民就是贱骨头,你不逼一逼他们,他们是不知道后退的!”
钱清听了大管家的一番话后,脸上的喜色便有些遮不住了,说话的语气里也满是喜意。
他在郡城这么几年,倒不是不知道那金家食铺在城中老餮的名声,据说很多人都会专门驾车前往,其味道和菜色比之城中许多大的酒楼,食肆都强上许多。
只是,他自己对于食物并不像自己阿耶那般热衷,眼下听大管家说他们被逼的要返回长陵老家,他这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股得色来。
再如何手艺高超,也不过是百工之人罢了,焉能和他们这些大族相交?
他本意欲派出些人手,悄悄那金家逼迫一番的,现在看来,让大管家出面劝说,反而是更好的方法。
毕竟他们素来相熟,劝解起来也较逼迫来的光明正大些,再怎么说,自己能不出手还是不出手的好,免得在城中传出闲言碎语来。
钱清那语气中的喜悦之情,一旁的大管家又如何感知不到?
他心中对这位郎君的厌恶,更增添了几分,如此目光短浅之人,钱府落在他手中,想来不会如先前那般风光了!
唉,想来也是冤孽,自家郎主年轻时在许多地方为官,同时又寄情于山水美食,自是不好把家中的郎君娘子随身带着,没有郎主在一旁教养,竟是让他们养成了这般性子……
待郎主察觉到不对,想要掰一掰他们的性子时,却因为他们已经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而不好使力了。
即便如此,因为郎主的严厉,他们也不愿住在主宅,纷纷搬去了别院另居,只在重要的时刻,诸如祭祖和眼下郎主性命垂危时,才愿现身。
教子太晚,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