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 169 章
面对钱阿翁, 若是有想吃的吃食，直接让他的仆役过来，从铺子里购买外带回府便是；
亦或者自己偶尔上门, 送一些吃的过去, 只要不在他们家，待太久时间, 金素觉得还是可以的。
当然，不再做官的钱阿翁, 他所拥有的闲暇时间, 也更久了一些，时不时地，他便会来西城探看一番，去金素的铺子里, 坐上那么一坐, 要上一两份小食, 在金素不忙时，同她聊上几句。
有钱讯这么个大人物，经常光临金家食铺, 原先那些因为金家食铺的出现, 而导致生意变差，不如以前好了的铺子，也不由得熄了一些阴暗的心思。
如果这金家父女，只是单纯的外来户, 从远方的州郡，来到河内郡的话，他们朝金家出手，倒也不会发生什么, 更无需担心会遭来报复。
毕竟，对这些外来户来说，他们刚来温邑，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也没什么根基，就算被欺负了，也无人可以求助，只能自己咽下苦水。
若是他们想要找官府评理，那对他们来说，就更容易了。
以他们在温邑待了这么多年，所留下来的根基和人脉，这金家父女又如何能比得上呢？
那些能断案的大官儿，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的庶民，所能见到的，而那些小官小吏的，哪一个没受了他们诸多好处？又如何会帮着那金家父女，来对他们下手呢？
再说了，这样一件小事儿，他们完全就不用自己出手，直接收买一些地痞流氓过来，去他们的铺子里闹腾一番，估计很多食客，就不敢再上他们家用饭了吧？
不得不说，这些人就连要作恶，其手法也很是相似——就像金素之前，所遭受的田家仆役带来的麻烦一样，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借助外力，而把自己隐藏在其后……
他们坚信，若是那金家父女的胆子，再小一些的话，他们被那么一吓以后，甚至连铺子都不敢再开了吧？
自己到时候略施手段，说不定还能从他们父女口中，得知他们做饭时的食谱和手法，到时候，自家也能从中获益……
打着这些小九九的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好久，就要招徕地痞流氓之时，最终却被
突然出现，在金家食铺用饭的钱讯，给止住了所有举动。
他们甚至有点儿被吓破了胆子，在温邑城中，钱这个姓氏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姓！
温邑城中，无数人家，诸多百姓都需要同钱氏打交道，无论是钱氏主枝，还是旁支别脉，其搬出任何一个人来，在他们眼中，那都是庞然大物，不能得罪的存在！
更何况突然来西市的这位，其也算是钱府比较出名的一支，其虽然不是主枝主脉，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开罪的。
在钱讯第一次，到达金家时铺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就被惊吓了好几次，更别说钱讯第二次，第三次过来时，更是惊掉了他们的下巴。
之后，钱府的仆役也时常驾车过来，买一些吃的回去，更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金家的这对父女看起来其貌不扬，衣着普通，不显山漏水的，实际上背后却站着钱府的人！
他们也是知道钱府这位的性子，其旁的皆不在乎，他最喜欢的，就是那一口美味了！算得上是温邑城中，最为出名的老餮！
他们这些在西市，做吃食的食铺，无论是在用料还是精细程度上，都比不得东市的那些，他们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说，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得到钱府那位大人的青睐。
但是，偶尔白日做梦时，他们也是会幻想着说，自己能借助这位老餮的赏识，在其帮助下，一飞冲天……
但谁知道，眼下钱府的人终于来了西市，却不是为了他们而来，而是为了同他们竞争最大，让它他们最不喜欢的金家父女而来的！
这金家父女，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魔力？连钱府那位那么刁钻的舌头，都能给吸引住……而且还吸引了如此之久！
心中对此有了些许疑惑的这些店铺，自然终于开始正视起金家食铺来，由此可见，就算你有实力，对方该看不起你，依然看不起你；但是，你若是有了武力，或者是他们所惧怕的权力，这些人他们跪下的速度，绝对是超乎想象的迅速……
他们也让自家的子侄，乔装打扮了一番，去金家食铺看看，其和自家有什么不同，再尝一下食物的味道，弄明白独特之处，又究竟在哪里？。
结果，他们回来之后，无论是
谁，每个人都对金家食铺的菜肴，赞不绝口。
但是，让他们说出个所以然来，到底哪儿好了，他们也却说不上来什么，一群人只会说，金家的食物很是独特，有些种类他们甚至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其口感更是上佳云云。
这样的一番回答，自然是不能让这群人满意，他们之所以让自家的子侄去试试，不就是想让他们过去，多了解些这金家父女的手艺？然后自家才能从中，找出来破解的法子嘛？
他们只说好吃，却说不出所以然来。自己这让他们去那一趟，不就是白去了吗？他们本来也不是让他们，专程去金家食铺用饭食的！
最终，心有所不甘的他们，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自己上得金家食铺的门儿来。打算自己好好观察观察，再试一试金家食铺的味道！
子侄们不行，自己不去又该怎么办呢？
先前那群人的子侄们，来金家用餐食的时候，金素和韩垣第一时间，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倒不是说，金素通过他们的脸，认识了这群人的存在，她还没有那么闲，把四周所有铺子，掌事之人的家事和家眷，都打探清楚，那不是有病么？
其实在是因为，这群人在吃饭时的神态，总是和那些普通的食客，不太一样，有所区别。
比如说，他们总是会开口问东问西，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而那些问题，对普通的食客来说，都是不怎么会在意的。
有些很愚蠢的人，甚至直接开口，去问了金素，问他们做饭菜时，用了哪些烹调方法了……
面对这样的人，金素自然是将其搪塞了过去，如何把话说得花团锦簇，气氛上一团和气，却什么都没有实质内容，这一技巧，金素可是非常擅长的。
等她把那群人，忽悠走之后，韩垣也开了口问道：“素素，你刚刚为什么不把这群人，全部赶出去？他们一看就不怀好意，赶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话，就可以不让他们来铺子中，探听咱们食铺的秘密了！”
面对阿垣的疑问，金素笑眯眯地看了看他，然后对着其摇了摇头，说道：“阿垣，他们想来看，那就过来看好了，本来，他们在大堂里，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咱们只要不让
他们，进到后厨里，去翻翻找找的，也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如果咱们对他们太过小心，人家就随便一来，自己就要喊打喊杀，想要将他们赶出去的话，被旁的食客看到了，影响不太好，那些食客可不会觉得，咱们做的是对的，其反而会觉得咱们的做法，是故意在欺压客人！至于内里的原因，他们是听不见的，你知道了么，阿垣？”
“眼下咱们这做生意的，最讲究的，不就是和气生财吗？既然开了门儿，这些人又来了，那咱们就将这些人，迎进来便是，再怎么闹腾，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对金素的这番回答，韩垣在想了许久后，终于有所认同，觉得自己先前的建议，确实不怎么成熟，认真论起来的话，很有些欠考虑了。
……
所以说，等这些食谱的掌柜们，开始一个个的，上门儿来探究的时候，韩垣也并没有说，要阻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进来，就像素素和他说的那样，这群人想过来看，就过来看好了！
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家所做菜的手法，究竟和他们那群人，有什么不同？让他们败得心服口服，才最好呢！
不知不觉间，韩垣对这群来探究的掌柜们，多了几分斗志，只想看到他们承认失败后，灰溜溜地滚出去……
当然，韩垣的这些心思，全部都隐藏于心底，只他一人知晓，若是让金素知道了，其指不定要怎么笑呢……
那群同行亦或者说冤家，被韩垣笑颜相迎，迎进了店中之后，他们再怎么讨厌金家父女，也不由得在心底，赞叹了一声，这金家父女的气度和巧思！
他们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要来金家探看一番，但是，等他们相聚之后，要动身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充满了忧虑和担心。
他们害怕金家那父女二人突然发疯，将他们的身份给揭开，让他们在其他食客面前丢脸。
他们又担心金家的食客里，有以前常去自家食铺的客人，会认出他们来，在他们身旁窃窃私语，对他们指指点点……
他们还害怕，金家父女会突然发难，将他们给赶出去，那些场景，他们越想便越觉得恐怖至极！
自己这么大年
纪了，要是丢了那么大的脸，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就完全不用再开铺子了，完全可以直接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不见人算了……
不是没人打退堂鼓，但是到了最后，他们还是咬牙，走进了金家食铺。
他们不是不再害怕了，而是如果他们不过来，仔细探究出金家食铺，同他们自家食铺的区别，并从中改进，他们自家铺子的生意，又如何能够改善？他们又如何从中赚钱养家呢？
一想到钱的事情上，这群人先前所担忧的，面子什么的，就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就算他们被金家食铺的人嫌弃，或者说遭受驱赶，他们也要过来，好好地瞧上一瞧，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他们就当一切不存在，掩面而走便是！
不过，他们先前所设想的，那诸多可怕场景，最终都没有发生。
相反，金家食铺的人见了他们之后，居然笑言以待，对他们说话时，也并没有夹枪带棒，更没有说，突然开口将他们的身份点出来，让他们在众人面前难堪丢丑什么的。
对待他们这一大群人，金家食铺的态度很普通，就如同对待那些普通客人一般。
这样的姿态若是放在最开始，他们还不知道，钱府那位同金家的关系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觉得，金家父女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害怕他们，不得不为之，他们会嘲笑金家父女的胆子，更会对其不屑一顾；
但换到了现在，他们的心境就大不相同，一切的一切，他们都只认为，这是金家，所释放出来的善意！
他们不求优待，只求把他们和普通客人一样对待，便是对他们最好的方式了！
有了这么一出在前，他们心中对金家食铺的怨憎，又少了那么几分，多了几分欣赏之态。
在感慨了好一番，金家父女二人的气度之后，他们这才将目光，给转换到了旁处，同时开始赞叹起，金家父女的巧思来！
金家父女的这家铺子，虽然怪模怪样的，但他们从外面一进来，就颇受震撼。
对这群人来说，他们自家的铺子肯定是待得最久的，之前他们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问题，现在有了对比之后，那种感官上的不同和差距，尤为强烈！
比起金家食铺，自
家的铺子还是太过阴暗了些。
他们坐下之后，抬眼仔细地观察之后，他们自然就看出来了，金家食铺和自家铺子的区别——金家食铺的窗子相比较起他们家的，开的更大，其甚至在侧边儿，又开了一个小门儿，使整个大堂，都显得亮堂堂的，就这么随意瞧着，也让人心生欢喜。
当然，他们刚开始进来后，一看到那怪模怪样的椅子，他们内心是拒绝的，更不想坐下。
这回为了出来吃饭，他们穿着的都是比较正式的衣衫，虽然说没有穿丝绕绸的，但是，这些衣衫却也不方便，直接箕踞而坐……
可眼下这来都来了，他们又不好再退回去，退回去的话，那不就半途而废了么？
于是乎，在坐下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尽量地并紧双腿，免得做出什么不雅姿态来。
刚刚他们还有些奇怪，为何这些进来的食客们，所穿着的衣衫都像是那做苦力的一般……
现在他们终于懂了，那种能直接穿上的裤子，像现在这样箕踞而坐，是最契合金家这特殊的坐具的。
他们这样的衣衫，箕踞的时候反而很是累赘，不怎么合适。
这么想了一通之后，那些食客的身份也很明了了……
他们只有是经常来金家食铺的客人，才会连衣着都会注意到吧？
这样两相对比之下，他们这群人就更显得有些突兀……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对金家食铺采光，很是认同，对坐具的观感就不是太好……
但是，在坐了一会儿之后，他们也不由得觉得，金家的这些个坐具，也暗藏玄机，很是厉害！
先前他们还没什么感觉，这坐的久了后，他们才突然惊觉，箕踞其比跪坐，要省力的多，也舒服得多……
怪不得，他们看自己四周，那些用饭的人家，每个人的神色都很是轻松，同友人谈笑自如，其用饭时的时间，也更长久些。
而这样的缘故，估计就和金家食铺里，他们提供的坐具有关吧？
这些客人在自家用饭时，总是跪坐着，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些不适。
因而，他们大部分人心里都会想着说，尽快用完饭，就即刻离去，不会在店内，待太久时间。
而金家食铺则不同，看这些客人
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在用饭时很是享受，除了金家食铺提供的饭食，真的非常美味之外，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四周的环境的影响了吧？
这些过来想要偷师的店铺掌柜，以前从来都没觉得，那些客人在自家用饭时的神色，有什么不舒服的；
他们也从来没感受过说，他们在自家食铺待着的时间，太过短暂什么的……
但今天，他们亲眼看到了，这群人在金家食铺时，和在他们自家时巨大的差异，他们才终于有些醒悟过来，不是金家做的太好，而是自家做的不够好啊！
甚至，这群掌柜们，还在那些客人中，发现了之前常去自家的食客，这一认知更是让他们心中微酸，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些人和自家食铺，和自己，可是有多年交情的啊！甚至因为打交道的多了，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名姓。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被金家食铺给吸引了过来么？
这样的认知，如何不让他们内心深处，深受挫败呢？
当然，更令人觉得挫败的，其实还在后面等着他们呢……
先前的那些，都不过是细枝末节而已，这食铺和食铺的对决，最要紧的还要看做饭的水平不是？
等金素将他们点的，各式各样的饭食呈上去之后，他们就愈发挪不开，自己的双眼了。
最开始，他们甫一到达，四周那些用饭之人饭桌上，时不时传出来的香味，已经勾得他们有些意动。
哪怕心中最坚持，对金家最不服气的人，都不由得感叹一声，金家食铺所做的这些食物，其味道确实非常曼妙！
更别说到了现在，这些刚做好的饭食，菜肴一个个的，都放置到了自己眼前，那诱惑不可谓不大！
金家所使用的碗盘，和自家的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在普通不过的陶碗罢了，但相对地来说，盘中菜蔬的摆放，却是比自家的，要更好看，更赏心悦目，很有可取之处。
方才，他们在心中对比了一番之后，自家的那些菜肴，比起金家食铺的，确实有些摆不上台面来。
若是金家的这些饭菜，能比作是皇宫中仙葩的话，那自家的估计就是路边的野草吧？
嗯……这摆盘的技术，他们还是好好记
在心里好了，到时候，完全在自家食铺里也实行上！毕竟，这一点儿也颇为重要不是？起码，看起来很抓人，甭管那味道是好是坏……
想他们之前，从来都是在后厨做好饭菜后，把饭菜一舀，直接端上去便是，哪有什么刻意装盘的？这金家食铺玩的花样，还真的是不少哩……
感慨了装盘的手艺后，他们又开始将目光，转换到了别处来。
想他们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探知一番金家的手艺，而不是专门儿过来，品尝美食的。
所以说，他们这一行数人，便凑在一起，叫了那么一桌菜，其点的都是金家那菜谱上，被人点的最多的那几样。
只点一桌嘛，也是怕点多了多花钱，给金家送钱多了，他们又如何能乐意？
等那些做好的菜肴，被放在一张桌上，他们每个人拿起木箸，夹上那么一两口尝一尝，也就是了。
你还别说，在他们最开始点菜时，就金家的那个菜谱，都给了他们很多启发。
像他们自家在做饭时，每日要售卖什么，他们也只在心里有数，常来的食客们也知道，他们家能做什么饭食，不能做什么；
对那些食客们来说，他们过来时的目的也很明确，往往都是冲着某一道饭食来的，也不会多问什么。
但是，对于陌生的食客来说呢？那不就不一样了吗？他们进去之后，只会两眼一摸黑，不得不让店中小二过来介绍一番，才能做出决定。
若是自家食铺，没有他们想用的饭食的话，他们还会拂袖而去……
可这样的话，既浪费时间，又不如何直观，同时，为了能应对更多客人，他们还需要花费钱，招来更多小二，这样算下来并不划算。
可他们又不能去学，东市的那些酒楼，做出每日的食牌来，好让食客挑选。
他们这么多人，几乎都是算账还可以，认识的字却并不如何多，自己是做不来食牌的……
若是请那些读书人，来做食牌的话，一方面，他们所耗费的银钱，肯定会更多，有些不划算；二来，他们也不一定能找到，肯降下身段，屈尊纡贵，来为他们写食牌的读书人……
金家的这个就很好，他们回去之后也可以学上一学，用在自家的铺子上！
各方面的点儿都想好之后，他们这才互相看了同行的其他人一眼，然后面露苦笑，拿起如同千钧重的木箸，开始夹起桌上的第一道菜蔬，品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