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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夜半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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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艾跟在凌歌棠身后,听他和绣坊的工人交谈。不一会,花艾看到个金发碧眼的人进入绣坊,金发碧眼的波斯商人后面跟了几个褐色头发几个黑发的人。花艾惊讶地看到金发碧眼后面那一对男女,不就是她在海船上遇到的那对男女。男人面容干净,不带一丝胡茬;女人则是天生丽质,媚骨天成。

    花艾站在凌歌棠身边,记下几人的名字。波斯商人名叫乔治,天生丽质的女子名叫颜姪,面容干净的男子名叫谢弄玉,剩下的人是乔治的手下。

    玲珑衣铺同波斯商人已经做过多次的生意,不过这次波斯商人主动找到玲珑绣坊还是第一次,凌歌棠同波斯商人聊了许久,关于绣坊的一些细节凌歌棠无法用波斯语阐释地十分清楚,女人开口主动走来充当凌歌棠和那商人的翻译。“玉衡好,我现在是乔治的翻译,颜姪。”

    “颜娘子有礼了,那先进去坐坐吧。”凌歌棠作礼,玲珑绣坊的主事陈垚有眼力见地吩咐着小厮端上茶水。凌歌棠又朝着谢弄玉做了个礼,花艾想起来凌歌棠曾经仿过谢弄玉的画作,所以凌歌棠和谢弄玉似乎是认识的。“谢兄莅临,可要喝一杯?”

    “自然。”谢弄玉笑了笑,回着凌歌棠礼。

    “他需要绣着爱妻的绣品,价格好说。”颜姪利落地翻译着,乔治在和手下说了几句话,花艾看到颜姪和谢弄玉交谈了几声,二人点了点头。

    乔治把卷成的画从手下拿出来,是一幅用炭笔画的画。几笔就勾勒出女人的相貌。画中女子是中原女子的长相,看起来温柔秀雅,眉眼温柔。

    花艾内心震惊,居然几笔就勾勒出女人身形,她有点心动。她原本学过从容派的工笔画,可是从来都觉得太过复杂,而且花艾性子急根本画不完需要好几天才能画好的图。

    “陈垚,把孙紫瑶请来。”凌歌棠嘱咐着玲珑绣坊的主事陈垚,陈垚听从小跑步地跑离主事厅。

    “需要什么要求?”凌歌棠比着请的手势示意几人进去,招待乔治等人落座后,花艾坐在凌歌棠身边。

    房间中间挂着个远方来的牌匾,楠木制成甚是结实。房内又摆着几把椅子,形制良好,看着像是京城的木匠制成的,在扶手处刻着小小的凌字。

    小厮端过来几杯上好的银毫,花艾品了一口就把茶杯放到了一旁,她耐心地听着几人的对话。

    “双面绣,要一面笑一面哭。”颜姪为乔治翻译着,凌歌棠已经想好了绣坊中的绣娘人选,就是孙紫瑶。

    花艾清楚双面绣相当棘手,只有玲珑衣铺的绣娘能绣出来,如今常衣店已经开始采用偃甲制衣,而玲珑衣铺作为顶尖衣铺仍选用绣娘绣衣,而如今玲珑绣坊最有名的绣娘就是来自于清水村的孙紫瑶。

    孙紫瑶沉默寡言,长相寡淡,但是她有一双巧手。

    “三个月。”

    “乔治问你能绣的出来?”

    “嗯。”孙紫瑶点头。

    凌歌棠和乔治等人谈着生意,花艾在一旁傻愣愣地瞧着,她明白自己在这什么都做不了,因此就和凌歌棠告别去了玲珑书局,找个校对的活。

    玲珑书局倒是挺忙的,里面的主管已经认识花艾,像往常一样给花艾了一沓子稿。花艾接过来,她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认真校对着文字,心中默默读着这些文章。她现在手上的这部《兰因终絮果》又开了新章节。

    萧兰因迎娶郑大人的女儿又纳了无数的妾室后,又看上了出身东瀛国的客女,与她拉扯。

    花艾找了找米果的片段,她半分没寻到,只找到了萧兰因是如何逗弄着客女,把客女的心融化。花艾想话本中的身为客女的女子依附于高位者的男子,怎么会不倾心呢,客女倾心的不一定是爱,而是权力。花艾用重新审视了自己厌恶的话本,她从话本里似乎找出了厌恶点在于什么,厌恶于高位者的高高在上。

    活着和生活不同。繁生皆为活而动,这动出自本能,也是出自于对延长生命的渴望。众生皆为了挣口吃的而斗来斗去,弱肉强食下,浮世生出规矩来巩固弱肉强食的秩序,顶尖的人分配着各人的利益,满足人对延长生命的渴望。

    等级秩序下,有位于高位者,有位于低位者。低位者苦苦哀求着高位者,想要得到他们高位者怜惜,能多给予一些利益。而为什么卑鄙小人的主角能成为话本的主角,正是因为原本位于低位者的卑鄙小人可以不择手段成为高位者,满足了低位者升为高位者的期望,所以《兰因终絮果》这部话本才能如此之火。

    改能改什么?改革只能在秩序里的框架中修修补补,相当于高位者在框架里重新把底层的利益进行分配,勉强地赋予低位者些利益。位于高位者掌握着最多的权力和利益,他们能够对低位者进行生杀掳掠,能够决定一辈子翻不了身的人的命运。

    权力和权利不同,权力意味着等级,其中蕴含着阶级。大周中,女子位于最底层。她们的一生受到君权、父权、夫权的支配,她们需要低下头跪拜着高位者。高位者自诩为人,把低位者视作蚂蚁,人怎么会在意一只蚂蚁的生命呢?种族都不同,高位者操刀狠宰蚂蚁的时候,怎么会蚂蚁产生半点怜惜之心呢?

    花艾心里越来越难过,她回忆着凌歌棠那晚的话,她想他或许说得对。当自己成为凌歌棠的妾时,自己就是要仰仗着凌歌棠而活,不仅仅是因为凌歌棠于高位自己位于低位,而是她那些伪装出来的乖顺,使自己不自觉地沦为低位者。所以,当自己放弃尊严的时候,谁人会在意自己的尊严呢?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怎么能指望着别人来爱自己呢?

    正在花艾出神时,一个男人转着手腕上的珠子带着稿子拜访玲珑书局,他挥挥手让主管留在原地,眼睛清澈走到花艾面前,花艾站起身迎过去,男人停下转着手腕上的珠子,把稿交到了花艾手上,道:“我来交稿,花开艾草盛。”

    花艾接过稿,她翻阅了一遍,猛的抬头看向眼前那个男子,惊喜地回着:“是你!你的字不错啊,我看过你写的文章。”方时意坦然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花艾和玲珑书局的主管交代了几句,就和方时意来到了院子里无人的亭子中,花艾招待着方时意坐下,她问道:“留下吃饭吗?”花艾没瞧见方时意的美人刀,于是就又问了一句说:“美人刀来了吗?”

    “多谢好意你还得去校对吧,我就不多打扰了。美人刀没来。美人刀养了一堆的猫,她得让我去铲屎。美人刀买了一大堆的乌云盖雪、雪里拖枪的玩具,我这不得不出来赚些稿费。”方时意开着玩笑解释着,他转着手腕上的珠子,又瞧了眼天空,道:“美人刀念念不忘邓竹芯,还拦着我揭邓竹芯伤疤,这不只能在话本里写写邓竹芯的坏话,揭露揭露她的恶事。”

    花艾哑然,道:“你这般张扬不怕邓竹芯知道然后割掉你?”花艾手比了比脖子,嘶了一声。

    “不需要怕她,她也不敢做些什么。况且,我只是写在了话本里,我又没说这个人就是邓竹芯,只是用她做做原型罢了。”方时意笑了笑,他那清澈的眼神看起来无辜地很,他又道:“说书先生是风雨楼爪牙,她多会用说书塑造自己名声啊。最近她借着说书先生洗白自己,我心里也不爽利只能用角色黑黑她了。就像是《朵缘镜》、《铃儿瑶》这些话本都是有原型的,写它们的人都是熟悉原型的人。”

    方时意见花艾不解,于是他解释道:“邓竹芯都是玩些攻心计,玩的都是借刀杀人的把戏,她这个人胆小的很,不敢亲自去做杀人的事儿。”他转着手腕上的翠玉一般的珠子,问道:“你知道她怕什么?”

    “怕什么?”

    “她这个人最怕撕破脸,最怕别人知道她曾经流落青楼,也怕别人揭她的短。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江湖隐退,给她自己找个替死鬼。邓竹芯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她也有些人脉和特别的关系。人在意的不是其他人的蛰伏,而是在意蛰伏之后的利益。邓竹芯把名利和关系甩在别人身上,她自然就是无事一身轻,一个无权无势又清白的人怎会怕责罚。况且,邓竹芯出身慈妙堂,慈妙堂里面的水深又牵扯到不能碰的人,自然在查案时就会避开这些微妙之事。”

    花艾心想就是因为慈妙堂的地位微妙,里面的关系涉及到最高位者,查案者自然为了自保所以会故意避开慈妙堂相关的人,以免牵扯到他们自己身上。曾经的慈妙堂与各地人牙子有着脱不开的牵扯,邓竹芯就是从慈妙堂出身,若是她抖露出不该说的,查案者头顶的乌纱帽自然不保。而邓竹芯凭借着与西开教结盟,把风雨楼这个名号闹大,世间众多的眼睛盯着风雨楼,那么查案者不得不谨慎,不能背地对邓竹芯做些诡计。

    名声臭,惹得众人皆知风雨楼名声臭,邓竹芯的关注度也就更高一些,名声望、关注多,查案者不得不更加谨慎一些,搞臭风雨楼是邓竹芯的一种自保策略。

    权力真的是惹人着迷的东西,花艾心想。低位者为了生存不得不对一些事情视而不见,哪怕那些事情明明白白的存在,自己也不得不做一个瞎子、聋子、傻子。高位者收权盛及顶峰又慢慢陨落,把查案的权力放给低位者,低位者畏惧责罚又屈从于高位者的身份与权力,成为高位者的传声筒。高位者的放权与收权在长河中螺旋式地上演,正如阴阳一般,有月有阳,不可分割。

    权力迷人眼,支配着低位者的生杀掳掠。低位者为了生存另寻出路,努力钻营成为新的高位者,寻找新的利益,掳掠着底层的营养。

    花艾和方时意又聊了一会,她目送着方时意离开,她想雪楼、魔教的归顺也许是因为他们在最高位者设计的框架中挣扎求生,如孙猴子脱不开五指山一样。人能力再大总有比自己更大的人,他们都制衡不了最高的权力,只能做个顺从的蚂蚁,在黑暗的森林中活着。

    低位者只能祈求活着,而不能祈求生活。他们是乖顺的蚂蚁似乎变得无害,人的权杖就不会打到蚂蚁身上。但,既然是蚂蚁,这一生就被操控在人的身上。毕竟,人俯视着蚂蚁,又怎么会在意蚂蚁的需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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