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归程3
花艾等南门城开，紧闭的城门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敞开了，城外没有铺石子和砖块，仅仅土是被人压成了坚硬的地面。塞外十五城的南面的路笔直又宽阔，能容许许多马车和牛车经过。
花艾不带留念地走了出去，她听着车马动静，她看了一眼北方，把所有的寂寞和开心藏于心底。整座塞外十五城依旧是那样原先那般模样，不过也让她充分散了心。
花艾转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在塞外十五城呆了快一周，这一周以来，花艾经历了许多事情，不过她所经历的事情都不能让自己解决任何事情，她也变得有些焦虑。花艾清楚塞外十五城不是自己的家，她必须回到江都作出一些决断，不管这些决断带来的结果是什么，她都要去作出来。
花艾要回到江都，耐心地把自己在凌家的感受告诉凌歌棠，把她的需求和需要完完全全的告诉凌歌棠。不沟通只能让二人出现隔阂，只能让事情越来越糟，她只是想再给凌歌棠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花艾知道自己总是在受伤的时候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受害者，仿佛只要变成受害者就不用承担一切后果，但是往往她在受伤之前，她是自己选择自己变成受害者。明明前路崎岖又坎坷，却一股脑地头也不回地走着，受了伤还要责备路太难，为何要如此待自己。
凌歌棠如今如此，不仅仅是因为凌歌棠变了，还因为花艾自己也变了。她自己不去选择沟通，自己选择物化为凌家的东西，心甘情愿地做凌家的陪衬，早就忘却了人之一生，唯有自己自立自强才能不愧于自己，无愧于人生。
她需要变得自立自强，就像从前那样，生活虽然苦，但是花艾仍能够带着两个孩子闯荡江湖。花艾在路上走着，看着周围的人驾马车、骑驴，她一个人背着包袱，看起来形单影只。
有好几个架着牛车的热情人邀请她，她婉言谢绝。
花艾一步一步一个一个脚印地走着。在凌家呆了久了，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外面自由的气息是什么，似乎忘记了自己需要用双手来获得生活的需要。做一只金丝雀远远没有比坐江湖燕来的舒服的多。
平原广袤，又分外开阔。绿色稻田上添着几个稻草人，让鸟儿不敢靠近。
等走了一个时辰，花艾看到渡口的忙碌。几条货船的装货雇工来回来去地忙碌，渡口人众多，熙熙攘攘。先坐河船再倒海船，如此花艾便做了打算。花艾想好好的感受一下外面的空气，在回到凌家之前做个自由又自在的人。
海船沿内海航行。
花艾在甲板上看海，海风冷冽，吹得人骨子里透着冰。相比陆上马车行驶，她更喜欢坐船。在海上能见着她很少看到的海上明月，也能见到很少见到的光落橘海。
花艾看着一对男女也在甲板上，只不过他们俩在左侧，没有注意到花艾也在甲板上。
女人身形姣好，男人的侧脸面容洁净，没有一点胡茬。花艾能听见女人在和男人细细低语。
“弄玉，如今可是只我们两个伴着，我有点怕。”
“那人已经被贬为庶人，所有的一切是他自作自受，他伤害不了我们。”
“也对，现在的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咱们以后去的那个地方会是什么样？”
“很美，姪儿。那是只有我们的安全乡。”
花艾想又是一对苦命人。人生路踽踽独行，又有几人是真正轻松自在的呢？但是他们彼此扶持着，相互也是有个照应。月下的海风太过寒凉，那两个人见风冷，就彼此牵手离开了甲板。
花艾裹紧身上的披风，她把手踹进了披风的兜口，在兜里发现了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早点回家，若是钱紧，披风的内兜里有银票。
花艾不自觉地掏着内兜，果真发现了几张银票。
花艾刚回到江都，下了船时候，一个不常见的绣娘正着急地躲着人。那绣娘名唤孙紫瑶，是顶顶好的绣娘。那绣娘正着急地跑着，手上拿着个钱袋。她身后跟着几个假装若无其事的匪人。
花艾捡起一枚石子，朝着想偷的那些贼子打过去。
贼子眼尖一下朝花艾的方向看去，目光相接，花艾顿时有些紧张。贼人看了一眼花艾，又瞧了一眼孙紫瑶已经跑开的方向，他们汕汕地走开。
街上仍是热闹非凡，花艾瞧着东市又热闹了几分，刚想去常去的铺子买碗馄饨，她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她便收了脚，在城中绕来绕去，可是仍是没能甩掉身后那人。
“你出来吧。”花艾拐进死胡同，一个转身藏身在墙壁上。那人穿着普通的布衣，但是看着相貌即为俊秀，少年眉间一点朱砂痣，这人花艾熟悉，曾经在兖州一起吃过饭。
安冬九。
“姐姐。”说话这男孩还带着少年的软糯，眉眼中藏着几分青涩。他自来熟地走向花艾，他并未感到尴尬，他唤着：“姐姐好。”他从袖口拿出一本书，书上写着《尘江源二：金陵雨》，是一本书页崭新的新书。
花艾不信安冬九是单纯送书的举动，她握住了腰间的剑柄，警惕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安冬九到的倒是挺巧的，花艾怀疑安冬九到来的时机和动机。
“我是特意给你带书的。”安冬九笑得恬淡，他双手呈上一本书，说：“姐姐你还记得之前在兖州的时候我要给你带《尘江源二：金陵雨》。如今我已经买到了这本书，特地带给你的。”
“那谢谢你了，我要不要请你吃顿饭？”花艾客气地接过安冬九的书，她听着街上似乎更加嘈杂，但自己在死胡同看不到街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冬九婉拒着：“姐姐也不需要的，我来到江都已经吃过饭了。现在还并不饿，多谢姐姐的好意。”这时，一只鸽子落于房檐之上，花艾瞥了一眼肥嘟嘟的鸽子，安冬九环顾着四周，笑着欣赏江都景色，说：“江都挺美的，我比较喜欢去汤斋喝点酒。”
“那要请你去那里吃吗？”
“不用的，我只是随意来江都转一转。”安冬九凑近花艾，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气味，皂角味还是香味通通不存在。花艾听到街上有些嘈杂，这时，安冬九解下腰间的玉佩。玉佩清白，质地甚是良好，他介绍着温良玉道：“我还记得姐姐曾经问我温良玉，如今我可以告诉姐姐，温良玉我打听到了踪迹。姐姐想不想知道在哪里发现的？”
花艾确实问过安冬九温良玉的事情，但是花艾没想到安冬九会记得这么清晰，还特意拐弯抹角地出现，告诉自己。“难不成是在西夏？或者是燕城？”
“确实是在西夏，而且就是如今的西夏王和紫衣仙女共同发现的温良玉矿。”
“这个仙女是不是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的那个紫衣仙女？”
“就是她。”安冬九挥挥手，小心翼翼地说：“姐姐，我还打听出来了一些不一样的事情。你可知这紫衣仙女是谁？”
“是谁？”花艾不禁好奇起来，她心想难不成安冬九就是为了告诉自己紫衣仙女是谁？
安冬九笑着说着：“秘密，姐姐你身上的味道有一种胡饼的香气，还挺好闻的。姐姐不如看完《尘江源二》再思考紫衣仙女是谁。”花艾尴尬地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她这件衣服是曾经营救玉玲珑时的衣服，当时花艾的衣服被德江水弄湿了，宛豆就把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了自己，不过那套衣服上蹭上了云朵做的胡饼的味道。
花艾她心里觉得尴尬，想早点去换一套衣服，她也就随意地回着：“你是说这本书里头有关于紫衣仙女的事情？”
“并不是，我只是想向人推荐推荐这本书，也就是我的一点小爱好。”安冬九像一般的少年开着玩笑，他感慨地说：“这本书的作者我见过，我也清楚她是谁。只是怜惜这位作者，所以逢人必推荐。”
“那我会好好看一看，谢谢你这本书。”花艾翻了翻书，她仍是没弄明白安冬九这番动作。她倒是清楚女至的书在女子间传播甚广，甚至赵无岚的妻子即圣上最小的妹妹也在看这本书。
安冬九看向码头的方向，他又开着玩笑说：“姐姐，这位作者就快要来了。若是有可能，不如让她帮忙签个字，签完字的书价值不菲哦。”
“那你需要她的签字吗？”花艾问道。
“我不需要。我觉得你应该需要。”花艾不解，安冬九笑了笑便离开了，肥嘟嘟的鸽子扑棱着翅膀离开了这个死胡同。花艾纳闷地看着安冬九离开，心想他在做什么谜语人？就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吗？难不成他就是这本书的作者？可是他又说女至快来了，难不成安冬九真是推销女至这本书来着？
花艾脑子里一团浆糊，她只是对紫衣仙女的事情有些了解。花艾倒是知道在沈令安的故事当中确实有个紫衣女人的存在，也有人说沈令安的娘是仙女下凡，不过这个紫衣女人是沈令安的娘苏柔。苏柔在金陵城长大和西夏王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可能是西夏正月十五闹元宵的紫衣仙女呢？花艾想想就觉得十分不靠谱。
花艾思来想去，觉得靠谱的还是安冬九是《尘江源》的狂热者，所以要给自己推销这本书看。但是，花艾仍是想不通为何安冬九会出现得如此之巧。花艾左右想不明白，就准备先偷偷溜回凌家，她早就知道如何从凌家偷偷地跑又不被人发现。她深知自己比预计的时间迟了二天，估计她偷跑的事情早就被人发现了。
花艾刚回到凌家就先跑去看了花笑笑，花艾熟练地躲着人，她蹦到花笑笑的房间门口，看着花笑笑正在房间里玩着七巧板。花笑笑在窗户外面看到花艾后，小肉手捂住了嘴巴，惊喜地瞧着花艾。“娘！”
“笑笑。”花艾小跑了两步，一把抱起花笑笑，又用手指点了点花笑笑的小鼻子，逗着：“这段时间在家干什么呢？没有想我。”
“有！”花笑笑乖乖点这头，说：“笑笑特别特别想娘，在家哭了许久呢。我还想娘是不是不要我和哥哥了。但是，笑笑相信娘散完心就会回家，所以笑笑就在家里乖乖地等娘回来。”
花艾听到花笑笑这番话顿时有些愧疚，她把花笑笑抱下来，蹲在地上，解开了包裹，示好地看向花笑笑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作为抱歉的礼物，笑笑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花笑笑虽然摇着头，说：“不知道。”但是，小姑娘的大眼睛好奇地瞥向花艾的包裹，嘟着小嘴，装作不在意。
“猜猜看。”
花笑笑背着小手，小大人一般地回着：“娘，你真幼稚，这招对我不管用啦。”花笑笑越是这样说，那大眼睛瞥向花艾的频率也就越高。
花艾伸手开始咯吱花笑笑，她玩闹着：“咯吱咯吱。”
“哈哈哈。”花笑笑一边躲，一边笑着，她伸出小胳膊胡乱地挡着花艾的进攻。花艾也把她从塞外十五城买的礼物拿了出来，又抖了抖。花笑笑惊喜地看向花艾手里的礼物，开心地抱在怀里，告谢着：“啊！是绒绒偶，谢谢娘。”
“不客气，笑笑喜欢就行。我的笑笑宝贝，开心呢？”花艾不见奶娘又不见花开心，心里不禁疑惑。
“他被奶奶送到官府学堂了，因为教我们的夫子说，哥哥要去官府学堂了，他已经教不了哥哥了。”花笑笑玩着绒绒偶，想起夏之悠的语气，说：“还有夏姨今天过来瞧瞧我了，她问我在家呆得怎么样，缺不缺什么东西。笑笑知道夏姨她人挺好的，可是笑笑怕她，因为夏姨冷冰冰的。”
“她是个好人，笑笑不用怕她，她只不过是不擅长表达罢了。”花艾摸了摸花笑笑的头，安慰着。
花笑笑的语气低落了起来，她戳着绒绒偶的脸颊，试探地问道：“娘，我听说了，你和别人吵架了，吵的可凶了，所以才要回从容派的。”
“笑笑觉得我做错了吗？”
“笑笑不会觉得娘做错了，笑笑相信娘，永远相信娘不会做坏事，也相信娘是烦了所以才溜出去的。”花笑笑坚定地站在花艾一侧，她用力地点着头，为花艾打气。
“谢谢笑笑。对不起。”花艾抱住了花笑笑，她轻轻拥住她的依靠，她能够任性是因为有花笑笑替她托着底。花笑笑仔细地为花艾打理着额头的碎发，小肉手贴在花艾的脸颊上，大眼睛带着笑意，尽力地安慰着花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