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魔教3
从容派-夫子堂
“我将辞去从容派掌门之位。”蒋掌门一番话震起千层浪,各位夫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知道为何如此突然。
“蒋掌门,你怎得要辞去掌门之位?”赵东来瞪大了眼睛,他震惊地问着,他看向其他夫子,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着:“我可是在做梦?”
“东来,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和幼薇一起歇一歇,在门派教教书。”赵东来清楚圣上就算是信从容派和魔教无关,但是普通民众不一定信,那些说书的不一定信,因此难免从容派引火烧身,蒋掌门只能辞去掌门之位,这是蒋掌门的最佳选择。
可是就算赵东来懂这些道理,他难免觉得愤怒,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蒋掌门,你若是辞去掌门之位,怎么让人接受,从容派这么些人,你怎得放得下。就算你能放得下,从容派的学子们怎会服?”他又表明了态度,道:“你莫要做那个无谓的牺牲。你辞去掌门之位,我第一个不同意。”
“东来,目前我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接下来就由太子来掌门利于从容派。”蒋掌门解释道:“太子精通偃甲术,他深知偃术能利生产、促民生,是利事。你也清楚大周内忧外患,大金、东瀛虎视眈眈,大周目前不得不强大起来。圣上也是为了整个大周着想。”
蒋掌门又站起来,用戒尺指向挂在墙上的大周地图的西南,他回头看向众位夫子说:“西南地区大旱和大涝接连不断导致西南那里民不聊生,那里生的瘟疫又害多少人的命?若是有偃甲帮他们拓生产,升产粮,最起码不会让他们饿到。我们这些教书育人的,自是居高临下仰望众生,我们手中有着权力,随随便便就能够决定一个学子的命运。我们手中拥有的是权力就意味着别人担着更多的义务和责任,我们不仅要着眼于自己还要着眼于我们俯视的那些人。他们才是国之根本,大周的基本。”
蒋掌门把戒尺放在桌上他背着手迎着光在房间中踱步,他言:“我记得当年我当掌门之时,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无愧于本心,因材施教。我信太子能接任掌门之位,可以继往开来,不辜负从容派和大周的需要。”
“掌门。”赵东来看蒋掌门虽然这么说,但是他明显看到蒋掌门的表情很是悲凉和坦然,他皱着眉头,拳头砸在椅子上,厉声说:“你不要扯这些大道理,我不管,我也不听。”赵东来的生气没有让蒋掌门的生气,蒋掌门倒是因为赵东来的脾气心里敞亮了许多。
“东来,我意已决。”蒋掌门回过身,他坦然地笑着。
赵东来大步走到杨幼微身边,他问道:“幼薇你也和掌门之意是相同的?”
“东来,蒋哥从来都是为了从容派鞠躬尽瘁,既然他已经定下主意辞去掌门之位,肯定是因为这种方式对从容派最为有利。”杨幼微点点头,她赞同蒋掌门的做法。
“知道了。”赵东来看看蒋掌门又看看杨幼微,他知道他左右不了这两个人,他只能颓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问道:“幼薇,这些道理我都懂。那我想问是谁来接任掌门之位?”
“当朝太子。”杨幼微这番话引起众位夫子议论纷纷,柳空空和赵东来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意思一样。
柳空空捋着胡子,他道:“圣上当真胡闹。一个太子他可清楚教书育人?”众位夫子连连点头,肯定着柳空空的话。
“懂或不懂的,此事已然定下来了。”杨幼微定论,“我和蒋哥都认可这个结果。”
“行行行,你们都认都认吧。”赵东来气得甩袖离开,他背着手在众人注目下走出去,还没走多远,他又重新走回来说:“去上趟茅厕而已,没冲着你们发脾气。”
中午,花艾从饭堂打了饭,她在回去的时候正巧看到赵东来坐在门槛上抹着眼泪,“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愁着想吃什么。”花艾本想捉弄一下赵东来,可是赵东来好像没心情跟花艾开玩笑,招呼着花艾离开。
“不是!走走走。”赵东来把脸埋在手掌里,他扇着手招呼着花艾赶紧离开。
花艾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不清楚自己哪里惹到了赵东来。但是,她给自己找补理由,定是因为赵东来他心情不好,说不定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师父是不是不舒服呀,那徒儿就先不打扰了,之后我再去寻师父。”花艾心里嘟囔着为什么要冲自己发脾气,她带着饭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花艾心想着不在意,也许是师父脾气不好,可是她却忍不住掉眼泪。她心想没什么的,大不了就是被师父训一顿罢了,她小时候不是经常被训吗?她摸着肚子,寻了个秋千坐下。
花艾正晃着秋千之时,赵东来敲了敲花艾的院子门,他在门外抱歉说:“大徒儿,对不住,今天迁怒你了。”赵东来的声音听起来甚是委屈,声音悠悠从门外传来。
花艾站起身,她走向院子门口,打开门栓,“切,我还以为我怎么惹你了呢,我左思右想没想到,刚才生了一通闷气。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原谅师父了。人总是有脾气会坏的时候,我能理解,所以师父发发脾气什么的,我都不在意,都没放在心上。”
初冬之阳甚是温暖,花艾眉眼弯弯,笑得忘记了刚才赵东来发过的脾气。
赵东来那双牛眼里还是蓄泪,他瘪着嘴,抽噎着擦着眼泪,“不,是我没控制脾气,朝你发了脾气,如今已经好了。我也得为我自己曾经伤害道一句歉,当时确实不是因为你发脾气的。”
花艾连忙摆手,说:“没事的,师父。我这么大心眼,没往心里去的,就像师父曾经教训过我一样,我转身就忘了。”花艾不得不感谢赵东来,她如今敢于认错也是因为赵东来的教导。原本花艾心里有点难受,如今已经消散了。
“哈哈。”赵东来从包裹中翻出两袋零食,像是小时候赔罪一样递给了花艾,他笑着说:“但是作为赔罪,我给你买了山下的玫瑰饼和酥糖。”
“谢谢师父!我的师父是全天下最最好的师父。”花艾甜甜地应着,她迫不及待地翻出一块玫瑰饼塞入嘴里,满脸笑意地哄着赵东来。
赵东来果然哄得很是开心,他见花艾吃完一块玫瑰饼,他慈爱地笑了笑,轻声告辞着:“大徒儿,再过一年,我要离开从容派了。”
“为什么?”花艾喃喃地追问着。
“不要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只要接受这个现实就行了。”
花艾急了起来,她着急地问着答案,“师父,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都没有准备好。您最起码给我一个理由啊,不然我不能接受。”花艾不懂为何赵东来的决定会如此突然,她明明以为赵东来是最不会离开从容派的,为何却要离开得这么早?
“理由啊,让我找找。”赵东来捋着胡子思索着,他好似真的在想着原因一样,花艾的心更加难受起来,赵东来还没想好离开的理由。
“切,师父真胡闹。”花艾撇嘴,她低头看向地面。
“理由就是我要去寻陈晚眉。”赵东来左手攥拳敲打着右手的掌心,他寻了个蹩脚的理由。
花艾反驳道:“可是师父不是说不爱她了吗?”
“那我再找找。”赵东来又挠了挠脸颊,苦思着。
花艾见赵东来苦思冥想的样子,不禁给赵东来找了个梯子下,“师父净胡说八道,我知道了师父要背着我去吃山下大肉包。”赵东来佯装要用戒尺打花艾,花艾吐舌作了个鬼脸。
“才没你那么馋,我的理由就是学孔子,传道授业解惑也。”
“师父倒是挺厉害的,但是非要离开从容派吗?在从容派也能教人啊。”花艾踢着地面上的小石头,头也不抬地问着:“为什么要离开啊。”
“九九算法教之民众,为众人教授道理,难道不是一件幸事吗?”
“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徒弟承认。”花艾点这头,她又抬头看向赵东来,问道:“那师父还会回从容派吗?”
“当然回了,我这亲徒儿还在从容派呢。”赵东来欣慰地点点头,慈爱地看向花艾说:“从现在就开始挂记师父啦?我真是没白疼。”
“师父是我的亲人,不挂记师父,我还能挂记谁啊?师父这话说的,见外。”花艾顶嘴道。
“小嘴真甜,哈哈哈。”赵东来捋着胡子笑着,笑着笑着赵东来就笑不出来了,花艾那张俏脸上挂着止不住的泪,她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中的泪水,委屈得让赵东来不知所措,“别哭了,小姑娘哭哭啼啼的不好啊。你这当了娘的,也要少哭,对你自己身体不好。”
“是的,师父。”花艾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和你师弟,你们俩也别怄气了,毕竟都是同一个师门。关系好点,让他也能关照着你点。”
花艾听着赵东来说了这么一大通的话,不禁想起话本里常有的场面,话本里师父临别前说一堆要叮嘱自己的话,其实就是要做些抗天之事,她试探性地问着:“我想问师父是不是要去做傻事?”花艾看赵东来如今修剪了胡子,又梳顺了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心中对自己的猜测又信了许多,或许,赵东来真的要去做一些傻事吧。
“什么傻事?”赵东来的眼神中有一种罕见的迷茫,他挠挠脑袋问道:“我怎么二丈摸不到头脑?”
“你说的这种话就是话本里常写的托孤之事。”花艾想若是赵东来苦笑,那么她肯定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定会喷涌出来。她不禁为师父的经历心酸不已,年少成才,可是命运多舛,爱而不得,恨而无奈。
赵东来顿时语塞,他那牛眼一般的眼睛中虽然冒着怒火但是还藏着些笑意,他开玩笑地说:“大徒儿,又天天熬夜看话本了?你天天这脑袋里装着什么东西呢?稀里糊涂的瞎说一通。”赵东来从袖口里翻出戒尺,他伸手把戒尺轻轻地打在了花艾的头上,又忙呸了几声,说:“呸呸呸,不吉利的话你给我呸下去。”
“遵命,呸呸呸。”花艾破涕为笑。
“我这是要去找周霆易,具体什么事情不能透露,但是绝对不是去做傻事。好了,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心安了。”赵东来耐心劝道。
“是的,师父,我安心了。”花艾的肚子被孩子踢了好几脚,她心想难不成是宝宝累了?赵东来察觉到花艾刚才的难受的表情,就又开始翻翻找找。
赵东来给花艾塞了一包糕点,又把花艾撵了回去,说:“行了,这是牛舌饼,我真没什么好吃的了,大徒儿别每天瞎想。快回去休息啊,我走了。”花艾目送着赵东来离开,她拿起牛舌饼尝了一口,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还是没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从容派寒冬之际,龙瞻接任从容派掌门之位,从容派学子们到现在依旧议论纷纷。他们看着台上迎着龙瞻出场的蒋掌门。蒋裕和一袭灰色夫子服,他依旧儒雅随和,他为众人介绍道:“各位从容派的学子们好,这位就是新任掌门龙瞻。他讲代我行掌门之责。”花艾看向蒋掌门,他态度依旧谦和。她又看向自己的师父,虽然师父唤着龙瞻为掌门,但是嘴巴上憋着一股火。
穿着掌门服的是个年纪近三十的相貌极其出色的男子,他对着台下行了个大礼,他起身道:“初遇诸位学子,很是荣幸。知其诸位对我不熟,那便简要介绍自己一番。我名唤龙瞻,虽然是皇家人,但却不完全是皇家人,我也是长于乡野之中,吃的是百家饭喝的是百家水。我吃过苦在乡间劳作了许久,我能够知晓人们的苦和累。我的姓只是告诉我爹是谁,除却姓之外,我也仅仅是孑然一身的平民百姓。”
台下小声窃窃私语,不知在讨论他的能力还是讨论他的相貌,他轻轻一笑,道:“我知现在很多人对我的能力有所怀疑,我简要叙述一下我的经历。我敢和诸位打保证,我不收皇家半点俸禄,也不收任何贿赂,我所有的收入皆是来自于售卖偃甲所得。所以,从容派的吃穿住行都和之前的掌门一样,吃得是学子餐,饮得是学子水。”
赵东来听着不屑地撇撇嘴,柳空空用胳膊肘捅捅赵东来,赵东来应了一声,表情收了回来。
“我自幼时曾听闻太子太傅说过从容派宽容、自由乃大周第一。我定会遵循这条原则继续经营下去。”龙瞻拿起一张授课纸,展示着说:“众位已知从容派已设偃甲课,就由我来教此门课。其他科目依旧由其他夫子教授。”
“这便是我的自我介绍,今年冬,我便来亲自教授这门课。”龙瞻向各位从容派学子介绍着台下的一位女子,众人纷纷看向那个女子,“在明年春,从容派还会开一门农课,这由苏夫子来亲自教授。”
花艾看向那个苏夫子,苏夫子是龙瞻的夫人,名唤苏暖暖。苏夫子是个黑黑胖胖十分喜庆的女子,像个皮肤黑黑的年画娃娃,那双眼睛十分明亮,又十分清澈。
不知为何花艾想起自己写给凌歌棠的信,她写过:我很喜欢你的眼睛,就像是天边月一般朦胧。花艾摸了摸自己已经很大的肚子,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凌歌棠了,她也不打算见他,更不打算写信告知他自己怀了孩子。
她将继续孤身走修行路。不,花艾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亲人,她欣慰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