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归寻常3
夏之悠和赵绰逃到了江都城外曾经废弃的土匪寨子，夏家人委托顺风门的人查二人踪迹。顺风门速度很快，七天后就告知了夏家人，夏之悠是被夏家人五花大绑绑回来的，她倔犟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凌歌棠待夏之悠极好，有求必应，可夏之悠还是冰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夏之悠独自住在新房，而凌歌棠搬到了曾经儿时的房间去住。
凌歌棠想毕竟夏之悠是他的妻子，而且他拆散了夏之悠与赵绰，他也内心有几分愧疚，对夏之悠又好了几分。凌歌棠并不在意夏之悠的冰冷，他只在乎夏之悠背后的身份，身份远远重要的多。因为世间男女成婚，有几对源于感情？
甚少。
大多数都是父母定了子女婚，子女照着父母的意思继续把婚姻走下去。龙还是龙，凤还是凤。百姓的出路是百姓，世家公子的出路还是世家公子。祖祖辈辈像是生了诅咒一样，人的路从未改变，人的身份从未调转。
层层的巨山压在人的身上，人不成人，鬼不成鬼，都是世间的行尸走肉。
凌歌棠清楚他也有着抱负，他的抱负就是推翻了这吃人的世间。他在十三岁的时候成了江都城最年轻的生员，可是他再未往上考取功名。
凌歌棠换条路实现他的抱负，他接手了凌家的生意，凌家的玲珑衣铺双线发展，如今就连最偏远的地方也能听闻到玲珑衣铺制衣天下第一的名声。他在玲珑衣铺所在的地方都开着布施。他清楚此举甚微，但却是他所能做的最大的抱负。
正巧到了休沐日，凌歌棠也能歇歇，他正在自己房间看书时，阿奴前来敲门告知道：“少爷，少夫人想吃金橘，已经备了。”
凌歌棠放下书，他回着：“好，我亲自给娘子送过去。”凌歌棠整理着衣袖，准备去给夏之悠送些水果。
凌歌棠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喜欢夏之悠，也并非是又对夏之悠一见钟情。毕竟没有谁喜欢一个总是对着自己冰冷冷的人，哪怕这个人再貌似玉燕又或昭君。
凌歌棠刚到夏之悠的院子时，她正在院内饮茶，清冷的模样如神女一样不可接近。她是被人抓了回来的，抓她的那人就是和她情同手足的堂兄。夏之悠如今被禁锢在小小的一方宅院中，别人进不来，她又出不去。夏之悠见凌歌棠进来，便停下饮茶的动作，横眉冷对着说：“凌公子，请离开。”
凌歌棠不怪她的冷淡，也不怪她的失贞于赵绰。他和她都是世间的傀儡。他们皆是扮演着周遭人喜欢的戏码角色，别人需要他成为一位爱家爱妻的公子，别人需要夏之悠成为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
凌歌棠曾经瞧过花艾所看的话本，不少话本爱描写妻贤夫善的戏码。父母之命下的夫妻琴瑟和鸣真意味着妻贤夫善？父母之命下的夫妻琴瑟和鸣不过意味着顺从了父母的安排，失了真正的思想。
凌歌棠自嘲的想，他曾经想过改变了世间，现在如今却被世间的道理所困。他曾经也想过做个潇洒不羁的人，同花艾一起纵马扬鞭，快意江湖。
凌歌棠清晰地记得那时他抛下找夏之悠的重任和其他事务，一路风尘仆仆骑着白云驹赶到了兖州周家，他见到花艾的这面发现了她惊惶失措、惶恐不安。后宅的宅斗让她恐惧，也让她发抖，花艾生性天真浪漫，怎么能在一小方天地住下去呢？
做惯了江湖燕，怎能做笼中雀？
凌歌棠清晰地记得在他新婚之夜花艾离开时，她双手捧着他的脸，眼神动容，或许她也是忘不掉自己的。他不能在婚前同她孕育生命，可是成了婚后，凌家就再也不会管束他，她就可以成为他的外室。只要她再来寻他，他定不再伤她半分。
如今正值夏，烦热的天裹着绵热的空气而来，夏之悠院子里的桃树已经长出来点果实。凌歌棠他端着个果盘，果盘上有好几颗来自皖南的甜橘，他落坐在夏之悠身边。
夏之悠冷冷地瞧着凌歌棠，她狭长的凤眸里似乎装着冰刺，凌歌棠似乎没有听见夏之悠那句话，他体贴地给夏之悠扒了个金橘，他柔声劝着：“娘子尝尝，皖南的甜橘味道不错，很甜。”
夏之悠冷笑一声，她伸手一把打翻了凌歌棠扒好的金橘，她起身服了个礼，抱歉道：“凌少爷对不住，手抖了。”夏之悠和婢女秀兰转身回到房间，夏之悠嘭地一声关了门。
手抖这么拙劣的借口只不过是她的一种情绪的宣泄。紧闭的门意味着二者的关系似乎永远不可能缓解，她的冰冷如同冰刺一样从小时候订婚起就扎着凌歌棠。她横眉冷对，又百般无视。
闷热的江都城让人喘息不过来，凌歌棠的黑眸盯向那个紧闭的房间，他捡起夏之悠打翻的金橘一把捏碎，粘腻的汁水顺着手往地上淌。凌歌棠把金桔的碎渣随着果皮扔到了果盘中。
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就像是金橘的碎渣一般，被外力所压制，无人关心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健康。
阿奴在夏之悠院子外面等着，凌歌棠并未在夏之悠的院子呆太久，他走出来后，阿奴低着头向凌歌棠汇报着：“少爷，滁州的沈夫人回信了。”他递上了一封信，又附带了一份请帖。
感□□之上才是凌歌棠真正要做的事情，凌歌棠他曾经给沈令圆写过一副拜访帖，他打算去拜访住在滁州的沈令圆。
阿奴跟在凌歌棠身旁，凌歌棠看完信后便有了个打算，临走进书房时，凌歌棠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奴，她有没有来信？”凌歌棠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扇着手中的折扇，可是注意力全在阿奴口中话的内容上。
“少爷，花娘子已经许久不来信了。”许久是多久？是半年还是几个月？花艾写的信越来越薄，最后只有寥寥几笔的字迹。
“好。”阿奴离开，凌歌棠收起折扇默然地步入书房，他强撑着身子来到了椅子上，全身的力气仿佛卸掉了一般。可是没等多久，脸戴面具的少年翻进了凌歌棠的书房，凌歌棠整理好衣袖坐好，眼神扫向九日安。
“凌大哥，这封是来自燕城的信，顺道给你捎来了。”
凌歌棠利落地打开信，信上内容极其简略：凌玉衡，可要合作。我要把唐壶鹿从京城调往西南治水，但是差个由头，事情达成，我自会帮你赢回花小艾--蒋仙芽。
凌歌棠自然觉得蒋萌此话当真可笑，他断不会觉得花艾会抛下他。他用公务忙着，今日终于闲下来和一友人聊着。
茶室清雅，茶意浓厚。
“唐兄身边可是跟了一位绝色佳人，凌兄知道否？那佳人似乎还是你那小师姐，真是羡慕至极。”
凌歌棠品茶的手一顿，他震惊地望着说着的友人，友人继续八卦地补充说道：“你那小师姐同唐兄可是那滁州城中难得的一对郎才女貌佳人。”
唐壶鹿和花艾？明明这两个人像是不可能交集的人一般却在现实中交集。
凌歌棠闭眼，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花艾决绝地离开的那一面，原来花艾是认真的。他的私心被花艾撕扯地干净，花艾好心安慰他，他竟然还以为花艾此番是为了和好。他曾经的惴惴不安、辗转反侧在此时仿佛成了一番笑话。
她真的不要他了，她真的如实践行着：莫续前缘。
花艾当真狠心，也真心固执。凌歌棠咽下杯中茶，茶中留存了淡淡的苦味，可是他品到了浓浓的苦味。似乎这种苦味可以透过舌尖，到达五脏六腑。如今，只留下凌歌棠还在想着花艾离去的那一幕。她难道再也不在乎他的情绪？难道她不知道她这番动作不会伤到自己？
为什么花艾不在心疼自己了？凌歌棠不知道怎么回的凌家，他也不知道怎么又把画着花艾的画翻出来，看了又看。他一遍遍近似自虐地瞧着花艾的样子，可是再过精美的画像也比不过花艾本人。
花艾向来很美，美的不仅是她的外表而是她的生动。她倔强生长，如劲草一般不屈。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人感觉到生机。
他静静地呆在书房里，翻出花艾写给自己的信，近乎自虐地想要从中翻出她的心意。
凌歌棠想不该如此的，她怎么能如此心狠又为何能如此果断？她凭什么能从两个人的关系里走出来？凭什么能走得如此之快半点留情都不给自己？
曾经从容派带着傲气的世家公子居然有一天会因情受困，若是曾经的自己可能会嘲笑如今的凌歌棠。
凌歌棠吹着口哨，一个漂亮的鸽子出现在窗口，他在鸽子的脚腕处塞了张纸条，又吹了一个口哨，那漂亮的鸽子消失在夜空当中。
凌歌棠在老地方摆了一封信，信中内容很是简略，写着：蒋大人，凌玉衡同意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