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归寻常1
花艾孤身一人驾马来到万春渡,她在桥上看着碧波游白鹅,又瞧着桥下的水中藻荇交横,水面映衬着她孤单的身影。万春渡离江都城已经不远,它就在江都城的北侧丘陵那的平坦地方。在走些时间,便能看到江都城的护城河,也能看到江都城的城楼上挂着江都两个大字。
上次花艾来到江都还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那时她陪着凌歌棠参加科举,那时她骑着一匹五色追风马。而如今,她长了年岁,可是身边只剩她自己。
赵东来问过花艾为何不参加凌歌棠的婚礼,又曾经旁叫侧击问过他们是不是因为闹了矛盾,所以花艾不参加凌歌棠的婚礼。
这让花艾怎么说,她能说她是因为凌歌棠小气地没送她请柬吗?根本不可能这么说,她搪塞过赵东来,她说只不过是因为她嫌江都城太远罢了。
她借口接了侠义榜来了江都城,花艾一路骑的飞快,也是心里着急,她生怕赶不上凌歌棠的婚礼。可是一切好像都是那么巧合,她刚把马儿交给马厩,就听到远处的街上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花艾远远地躲在屋顶上看凌歌棠穿红色婚服,骑高头大马,气息洋洋地做他的新郎。花艾心想她师弟不穿白衣,穿红色婚服也挺帅的。
花艾从山上跑下来,带着一丝丝的眷念,带着一点点的赌气,她需要亲手斩掉孽缘,她需要证明她和凌歌棠的曾经不是错误,她也不是凌歌棠想象的那种人。
凌歌棠发现她,黑色的眼神波澜不惊。花艾冲凌歌棠笑了笑,她那张的脸上努力摆出最最明艳的笑容,可是他仍然摆着一张疏离的脸蛋,花艾收了笑。
花艾想他这下总该相信自己不会破坏他的婚事吧,她想着时间也快到婚礼的最高潮,她也该走了,她已然毁了凌歌棠的私心。
花艾想她好像是话本里爱描述的女配,她永远登不上台面。男主的年少轻狂,也都是年少犯的错,而女配就是男主的错误。
可花艾清楚她自己不是错误,任何人都不能界定自己。她是个普通人,但是却又是她自己故事中的主角。凌歌棠与她的戏散了,缘就尽了。那时候花艾会去找她自己的真命天子,会与真命天子一般琴瑟和鸣。
凌家娶新妇,迎亲的唢呐震天响,鞭炮声整条街都是,大约算得上十里红妆,气派极了。这般热闹的江都城,花艾很熟悉又很陌生。
气质不俗又高出别人一头的新郎官凌歌棠抓着红绸布,团扇遮脸的新娘子抓着另一头。花艾本想着她的戏份已经到了散场时候,心中想着这就是凌歌棠幸福故事的开始,一场骚动让花艾没办法离开。
“等等。”一男子轻踏轿子,凌歌棠顿足松开红绸布,凌歌棠他抽出一旁旁人的剑,那柄锋利的剑却被赵绰用石子打翻在地,发出砰的一声。
新娘子被赵绰当街抢走,新娘的团扇掉落在地上,又被慌乱的人们踩了好几脚,精致的扇面破碎不堪。
赵绰拽着新娘子,一脚踢翻前来追赶的仆人。凌歌棠出掌应对,那人功力强劲,一把把凌歌棠踉跄几步,凌歌棠嘴角流血,衬得凌歌棠肌肤如雪,几缕长发搭落脸颊,衬得他有几分憔悴。
侍卫向那人追去,阿奴忙上前扶住凌歌棠,凌歌棠吐出一口鲜血。“少爷。”凌歌棠捂住胸口,他憔悴地站着,看着赵绰和夏之悠逃走。
周围的人对着凌歌棠和那逃跑的两人指指点点,凌母周芸走出来捂住胸口,靠在凌父凌解元的身上。夏父夏仲瑜不顾一把老身子骨,低声下气地对凌家人道歉。
迎亲的唢呐声早就停了,刚刚的热闹成了尴尬的装饰,迎亲的气派消失,现场徒留可笑。
赵桡搀着夏之倾出来,夏之倾无颜面对凌家人,把脑袋埋在赵桡怀里。
凌歌棠站定朝着众人作了个礼,他嘴角仍然流着血,他声线不带任何波澜说:“诸位先回去,已派人去追,莫要担心。仪式继续。”花艾想凌歌棠他可能他自己一个人把剩下的仪式办下去,哪怕他已经受尽嘲笑,他也会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
唢呐继续吹,鞭炮轰鸣。花艾望着凌歌棠,他一个人的背影寂寞又萧索。明明穿着喜庆的红色,身上那种悲伤的情绪穿过了大街映在了花艾眼中。
陌上君如玉,君子世无双的凌歌棠居然也成了个笑话。
花艾深知不能再往下看,好好的婚礼变成一场闹剧。曾经的师弟变成了世人的笑话,不管凌歌棠对她曾经如何,她不想看她师弟的笑话了。就算别人看,她不要看。
花艾在江都城的客栈辗转反侧许久,她最后决定还是再去见一面凌歌棠。晚上花艾偷偷溜进凌府,她知道凌歌棠的房间在哪,她很快就看到了贴着红纸的门打开,坐在桌子边上的凌歌棠。
新郎官自己独自喝着闷酒。花艾心里煎熬纠结着要不要去寻他,她想着凌歌棠这时正是需要人安慰,她想了想仍是去找他了。
火红的嫁房点着火红的蜡烛,整个房间灯火通明,可是却一片冷寂。夜晚本就宁静,可是与这热闹的新婚夜一点也不匹配。新房外面桃花树下的叶子被封吹拂,曾经在枝头垂垂欲坠的落叶飘到地上,被风卷起又流落在石板砖之上。
四周安静的只有蝉鸣,除却之外,便是安静。任何声响都能打破夜晚的寂静。花艾不语,她看着房间中的新郎官也不语。
花艾坐在围墙的瓦片上,她的眼里只有独自喝酒的凌歌棠,花艾曾经想起一句话:当你心疼一个男人的时候,你就输了。她想输了便就输了,她心甘情愿地承受凌歌棠带给她的后果。不怨凌歌棠,只怨她自己。
花艾蹦下来,跳到石板砖上,她不管不顾地冲向凌歌棠,此时一杯子冲她而来,花艾忙蹲下躲过。“师弟!”
啪嗒,是瓷杯摔碎在地面的声音。水渍随意地洒在地上,可是却无人在意。她看着他,而他看着酒。
花艾小跑过来跨进了新房,按住了桌子上的酒。“你别喝了。”她抽过凳子坐在凌歌棠面前。她眼前的青年眼角带泪,泪珠晶莹。花艾从来没见过凌歌棠哭过,她不知怎的心里也随着牵动。
青年脸颊潮红,泪水从漂亮的眼睛留下。他脸颊微醺,似乎自己把自己灌醉,整个人好像晕乎乎的“我是弃子。”烛光下映衬着凌歌棠增添了许多脆弱感,他的难过看在花艾眼里,念及之前的感情,她仍然耐心地劝着。
看着凌歌棠仍然要酒,花艾按住酒瓶,声线有些高,惹得凌歌棠看她一眼,她说:“喝什么喝!没她不行了?你曾经跟我说要我自己关心自己的情绪,可是你自己呢?”
“多年感情,怎么拋舍?怎么会那么容易?”身穿红衣的凌歌棠攥拳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拼了命地维护着凌家的尊严和脸面,可是却被赵绰的不择手段毁掉。”
“面子什么的都是用来被抛弃的,别在乎。”花艾胡乱地安慰着。
絮絮念的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漆黑的眸子有片刻清醒,他的语气冷淡起来,他说:“师姐!”烛光下的花艾脸庞精致,她扎着常常的马尾辫看起来又是活泼又是美丽,粉色的衣裳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
“我只是来看看你,劝你别难过。尴尬的、不尴尬的事情都会过去的。”花艾看着凌歌棠喝酒动作,她本来还想再劝一句,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她没有那个资格。
凌歌棠给花艾倒了一杯酒,她心里也柔软了些。收起锋芒的凌歌棠语气脆弱,他递给花艾,说着:“师姐喝。”
酒液清澈,如果不仔细闻,甚至都会觉得是清水。
喝就喝呗,花艾心想着。
花艾接过杯子,凌歌棠拿起另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他的胳膊从花艾的胳膊空隙那穿过来,花艾没有挣扎,用这个姿势与凌歌棠饮了交杯酒。
交杯酒,合欢酒。喝过之后白首不相离。
凌歌棠松开手臂,颓然地低下头,整个人又开始苦笑。花艾看不得他这副痛苦样子,她按着酒杯,以师姐的身份斥着凌歌棠说:“你别喝了!”
酒杯里的酒早就被凌歌棠喝干净,精致的酒杯衬得花艾的指尖微红,她因焦急而涨红了脸颊,气得指尖发红。
花艾心想自己居然还会因为凌歌棠难过而难过,她果真现在还忘不掉他,或许今晚来找他就是一件错事。
醉酒的青年眼神呆滞,慢慢地他的眼底流露着痛苦的神色。他的墨色如绸缎的发丝微乱。凌歌棠转头,拽过花艾的手臂,带着酒气的凌歌棠吻了上来,花艾避开这个吻。凌歌棠的眸子带着迷离,那眉毛轻蹙着地说:“师姐,今晚陪我。”
“我一会就走。”花艾轻轻摇着头,那褐色的发丝随着摇头而摆动着。或许是花艾的拒绝太干脆,花艾看到凌歌棠抬头,凌歌棠那清俊脸上欲语还休。
曾经温暖了花艾少女年纪的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凌歌棠想要再喝一杯酒,可是杯子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清澈的酒撒了一桌面。
“师姐,来都来了,陪我喝几杯。”凌歌棠轻轻扯了嘴角,勉强地笑了笑,他不敢碰花艾,也不敢直视花艾,他像话本里的男子一般说着浪荡的话,他说:“我们曾经有鱼水之欢,也算半个夫妻,陪我这晚洞房花烛夜。”
“师弟。”花艾按住了凌歌棠的肩膀,她斟酌着话说:“你清楚的,我们的关系早在我流掉宝宝那天断掉了。”
她不该心软的,花艾心想。
“可是我们还是师姐弟,就算不再是男女关系,师姐和我的关系也不会断掉。”凌歌棠孩子气回着,他伸手搂住花艾的腰,把她抱入怀里,手指捏着花艾的下巴,他低头瞧着花艾那张美人面,他的眸子里有着颓废的堕落。火红的新郎官服仿佛让他堕入魔道,从仙变魔。“求师姐圆玉衡的梦,今夜玉衡的一切归师姐所有。”
“不行的。”花艾挣扎着起身,她干脆地拒绝。
“师姐,玉衡这晚随你处置。”凌歌棠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他却似乎在步步逼近花艾,花艾连连后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