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折柳以告别2
旌城气润,平和。
“师叔和花师姐坐船坐的上吐下泻,可要去药堂开点止泻的药?”夏之倾走在慕儿身边建议着,花艾起身陪在慕儿身边的另一侧。
慕儿摆着手,拒绝着:“我倒是不用,只不过咱们走回去吧。”他们四人在路上行着,呼吸着旌城的空气,他们好像又打起气来。
花艾提议着:“舒也,今年春节咱们一起包饺子吧,你喜欢吃什么馅的?”花艾心想着从容派的春节向来热闹地很,大家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盼望着下一年。
“江都不,”夏之倾正沉思着,她又扭了话说:“什么馅的都可以。”
“允哥,你做什么呢?”慕儿眼尖她看到了身穿灰衣的男子身边跟着位单纯的如同小兔子般的漂亮姑娘。
听着慕容允的一番解释,慕儿冉冉升起的醋被消解下去。花艾在想原来眼前这位姑娘是就是来自于洛阳的角艳啊,她听过艳绝燕城的名声,后来被慕容穆之赎了身。
“澈清说在燕城寻到了白玉矿,他去寻人来打磨几块来,给我孩子用。”花艾心想眼前这位女子看起来被养的很好,角艳的夫君一定很爱她吧,或者说角艳自己的生活应该活的很知足吧。“知诺哥同那人联系过,说让我们自己来取,澈清不放心我独行就让知诺哥陪着我来了。知诺哥,打磨的玉自己去取就行,你陪慕儿姐姐。”
花艾踮起脚尖对着慕儿咬着耳朵问:“什么白玉矿啊?”
“温良玉。”慕儿回着,她对着花艾咬着耳朵,“我现去找允哥了。”花艾目送着慕儿陪在慕容允的身边,他们俩一道陪着角艳一起离开了。
“燕城也有啊。”花艾小声嘟囔着。
“花师姐,可同舒也去一趟酒楼?”夏之倾在赵桡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她莲步款款走到花艾身边,服了服礼邀请着花艾。
花艾和夏之倾来到一酒楼,落座在最靠近窗户的包间里,花艾把门关上,她坐到了夏之倾的身边。首先由夏之倾打开了话题,她道:“花师姐,我知此事极为过分,但舒也希望花师姐离开凌师哥。”
花艾想话本子里的情节终于在自己身上上演了,她轻声问着:“他订婚的对象是舒也的亲戚吗?”
“是,是我妹妹。”
花艾不解地问:“为什么你要替她出头?为什么她不愿意自己跟我说?”
“因为然然她不喜欢凌师哥,她根本不可能对花师姐说这番话,只能我来出头。”夏之倾深吸来一口,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却不敢直视花艾的双眼。
花艾按着夏之倾的肩膀,打量着夏之倾的脸,反问着:“那你不是要把她推入火坑?”
“然然同赵大哥在一起也会把她推入火坑。我曾无意间发现然然被父亲责罚。”夏之倾眼中蓄着泪,她哽咽地说着那次夏之悠冲撞父亲的经历。
夏之悠与赵绰离经叛道,却被这世道所缚。赵夏两家因为夏染之死解下来梁子。
夏之倾记得夏仲瑜对夏之悠骂着:“你以为你和赵绰是情投意合,想在这个朝代比翼双飞,你们两个想都不要想。怪就怪你生错了夏家,他生错了赵家。怪就怪他们赵家蹬了我们夏家的女儿,怪就怪他们赵家逼着我们夏家的女儿投河自尽。什么郎情妾意,都是假的。”
“姑姑的死和我无关。”
夏仲瑜扇她一巴掌,他怒吼着:“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姑姑夏染文能武就,她敢在冰天雪地为我们夏家请命,敢去府衙登闻鼓告状,没有她的越诉,我们夏家根本不可能被放过。夏染可是为了我们夏家被打了一百大板,那么长的板子打在她的身上,你忘了?”
夏染的下半身打得血肉模糊。
“没忘,可这和我和赵大哥无关。”夏之悠梗着脖子回着话,李夫人站在原地轻啜着泪。
夏仲瑜指着她的鼻子,指责着:“你真以为在这个世道与赵家无关?每个赵家人都杀掉夏染的侩子手。自他在赵家出生,他就背着罪恶,他活着就是错。怪就怪他们赵家太贪婪,怪就怪赵无岚为了巴结公主想要上位,硬生生逼死夏染,要逼死夏家。”
“没有感情的结合,根本不可能有长远的婚姻。”夏之悠冷冰冰地回着:“父亲,”夏之悠看他,狭长的凤眸里满是怒火,“您自己清楚,您和我娘婚姻本就是她逼着您娶她,可是您爱她吗?您知道您最爱的那个前妻也不是被您休了。”
“够了。”夏仲瑜暴怒地扇她一巴掌,他脸上满是怒意,像是一个虚伪的人被揭穿了面具,他吼着:“住嘴。”
他吼着却无济于事,夏之悠指着夏仲瑜的鼻子,气得夏仲瑜又挥了几鞭子,夏之悠倔犟地顶着嘴说:“父亲,您的偏心还不够吗?阿姐想要什么都给她,阿姐不用替家族联姻,她可以自己选择夫婿,可以自己选择远读。我不行,我不得不学女红,不得不听三从四德,不得不为夏家和凌家订婚。”
夏仲瑜闭上眼睛,语气听起来有些好转,“你进凌家可是嫡母。”压抑的房间里的李夫人轻轻地拭着泪,她想要劝几句,可是她定在地上半点话也说不出来。
嫡母或是庶母又如何?她留不住夏仲瑜的心,夏仲瑜纳了许多房的小妾都或多或少有张玉的相貌,他很少去青楼享乐,不是因为他尊重自己而是因为他顾及脸面。
她清楚夏仲瑜厌弃她。
她不顾一切飞蛾扑火嫁向风华正茂的青年,她得偿所愿却失去一切,自己在深宅中点燃了自己激情与天真只为了熬过时间的折磨。她在深宅中蹉跎了岁月,人老珠黄又被相公厌弃了许多。
“我说了我心里有情投意合之人,我不愿享受荣华富贵地跟他。”夏之悠继续激怒着夏仲瑜,她咬着牙带着怒意看向夏仲瑜,说:“况且我娘也是嫡母,她呢?她得到了什么?一个终日缅怀前妻的丈夫,一个以泪洗面的自己,一个被礼教压迫的女儿。”夏之悠轻哼,她对夏仲瑜的深情不屑一顾,她讽刺着:“您的前妻呢?早已忘却您,同他人白头。您装什么深情,不过害了无数人。”
“啪”夏仲瑜用藤条抽着夏之悠,夏之悠恶狠狠地看着他,夏之倾再也忍不住冲进去。门被迫冲开,夏之倾跑来跪下,整个人护在夏之悠的身上。
夏仲瑜滞滞地看着夏之倾跑进来,他的鞭子已经收不回来,最后鞭子打在了李夫人的身上。
李夫人跌在地上,她的后背挨了重重的一鞭子,痛得难以起身。
“阿姐!娘!”夏之悠的泪顿时流了下来,她倔强地挣扎起来,她身上带着家法的血痕,她努力站起来,她摇摇欲坠,夏之倾连忙起身扶住夏之悠。
“您发脾气不过是我说对了,您无法忘记您前妻,所以您把所有的不快发泄到女儿和妻子身上。”夏仲瑜瞪向夏之悠,夏之悠一把夺过夏仲瑜手中的鞭子,啪地一声扔在地上。
“既然您不喜欢礼教,为什么强迫在我的身上?为什么要把您遭的苦在我的身上重新上演?说实话,您懦弱又恶毒。您其实想让赵家毁了夏家,所以才没有去救姑姑,因为奶奶让你用七出休了张玉,你在恨夏家让你娶我娘。什么姑姑的事情都是借口,都是你故意不让我嫁入赵家的借口。”
“啪。”夏仲瑜到处寻着武器,他往地上撇了一个茶杯,地砖传来“啪”的一声,在这个略微通风的房间终于缓解了些压迫,夏仲瑜歇斯底里地咆哮说:“闭嘴!”
“您的深情歇歇吧,凌二叔娶了张玉,所以你想借着我多去看她。明明阿姐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您不愿选择她,因为你怕伤了您和您前妻爱的结晶,所以选择我这个棋子。”
花艾听完这个故事,心里不禁敬佩着夏之悠的勇气。夏之倾她叙述完夏之悠的故事,泪便涌了上来。夏之倾拿出帕子擦了擦泪,可眼眶仍然红着,夏之倾攥着帕子的手心又红了几分。“然然脾气倔,她从小知书达礼活着,若是她嫁给赵大哥只能跟着他受苦。”
受苦?谁没受过苦呢?花艾看着杯中的茶,倒影中的姑娘长着一张极其迷人的芙蓉面,她又该如何回答呢?
“那你呢?你就可以受苦吗?”酒楼外面热闹地很,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传入了花艾的耳朵,他们都是寻快乐的人。甜那么好吃,没人喜欢吃苦的。
“我和曲木师哥已然脱离夏家和赵家,如今我和他只是平民百姓。”夏之倾虽然说着令人震惊的话,但是她的嘴角带着释然的笑容。
“那你可以选择离开夏家,那为什么夏之悠就为什么不能过这种生活?”花艾平静地回问着,她的语气极其平静,翻不起任何的波澜。
“然然的娘根本不可能让然然选择这种生活。她会逼然然选择的。”花艾听着夏之倾的话沉默了,她记得夏之倾包裹里的诅咒小人和夏之倾发生的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就算李夫人护住了女儿,那并不意味着李夫人就是个好人,李夫人爱女儿或许爱得令人窒息,令人喘不出气。
“我会离开师弟的。”花艾看着夏之倾震惊的表情,她柔声安慰着:“你也不必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所有的道路都是自己选择,我早就做出决定了。”
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决断,没有人能替自己过生活。人生百态,但苦乐自知。花艾做出来决定,也正在做着准备,她打算回到从容派把凌歌棠的回信亲手烧掉,看着那盛寄着凌歌棠的心思的纸在火里燃烧。
她还留什么念想?都是孽缘罢了。
“花师姐,舒也定”夏之倾站起身郑重地做了个礼,她的眼眶也不禁有些红,“定会把师姐之恩记在心里。”
花艾摇着头,她感慨地说:“不要你说什么,我是想去参加你的婚礼让我看看新娘子穿新服的样子,我也想看新娘子出嫁。”花艾憋着泪但是又带着笑,哪个小姑娘没有想过穿上红嫁衣,嫁给心中的那个他呢?
花艾也只是个平凡的姑娘罢了,她也起过嫁给她师弟的念头。
夏之倾坐回来,她翻出袖口里的一张小画给花艾看,她说:“等下花师姐,给你看我画的小相。我娘给我绣的。”
花艾看着小画,这件嫁衣定是做工良好,形制精美。她赞着:“舒也有一个爱舒也的母亲。”花艾十三岁的疑惑终于解开,原来凌二叔娶的是夏之倾的母亲。花艾还记得张玉为她解围,善心之举缓了她的尴尬。
夏之倾浅浅地笑着,她对母亲的印象不深,可是她们俩常常通信,她笑着回着:“我娘确实很好。”她小心地叠起画,又重新装回袖口。
花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她们都有娘亲,她们都有家。花艾好像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清白也没了,家人也不知在哪,她喝了一口茶把负面情绪消解下去。
喝过茶的花艾心情好了许多,她有剑术,她有师父,她的背后有着从容派,她不是什么都没有。她又给夏之倾添了一点茶,眼睛盯向夏之倾问着:“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我娘亲给了我一大笔的嫁妆,我同曲木师哥已经说了,以后生子之事随缘,我们去大周的五湖四海转转。”花艾曾记得夏之倾问过凌歌棠万事万物可有超脱,不受束缚之物。花艾想或许夏之倾想先去开阔一番眼界,再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包间外面传来敲门的动静,小二开门为二人端上刚杀的红烧鱼,“两位客官,红烧鱼好了。”
“呕。”花艾闻着鱼味,又忍不住捂住嘴呕起来,她告歉道:“大约像慕儿师叔一样,坐船坐久了吃鱼吃多了,现在闻到鱼味就犯恶心。”她悄悄地摸了摸自己装药的袋子,朝着夏之倾扯了一个笑容,动筷夹了一道素菜。
夏之倾可能觉得花艾这个笑容似乎是因为恶心而尴尬,便让小二把鱼撤了下去。“这道鱼先拿下去打荷,一会儿我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