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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青梅声声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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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云。”周敞平跟着官兵走之前唤了一声周霆易,可是周霆易依旧跪在地上没有任何回应。周敞平如今是周家家主,周家何人敢忤逆他?

    臻萃楼曾经住着周敞平和夙洛洛,臻萃楼的院子里种着夙洛洛最爱的梨花树。

    梨花败了,人也败了。

    盖着白布的担子被捕快拉走,白布下是一动不动的包子西施。院子里微风卷起点点血腥味,血味又因另一阵风被吹散。

    什么都会褪去,不管是血腥味,还是眷恋。

    跪在地砖上的黑衣少年的手的关节已经结痂,蹭伤的伤疤在手面上显得格外明显。

    橙衣娘子挣扎着、反抗着压着她的官兵,却无济于事。惊艳的发髻因为挣扎而散乱,打扮得精致的妆容也因歇斯底里而有了几分狰狞。花艾为了忍住呕吐捂住了胸口,却恐惧上了心头。

    花艾不是因为这个橙衣娘子的癫狂而恐惧,而是因为雪楼的存在而恐惧。这种组织肆意增长,没有律法对其进行约束,所有人都可以凭借着喜好雇凶血刃仇人。

    大到金陵小到三霞镇都能看到雪楼的踪迹。似乎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就有可能是雪楼的人。他们眼中只有金钱毫无道德。

    空气因为这群人的离开而安静下来,阳光甚暖照得整个臻萃楼美得不可方物。

    终于,周霆易有所动作,颓然地跪在地上,头抵着地砖的周霆易抽泣地蜷缩在一起,他像是耗尽了精力一般痛苦地想要呕吐。

    花艾想要上前安慰他,可是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踌躇地走过去,蹲在地上,手却不敢触摸周霆易半分,她柔声说:“周霆易。”花艾见过周霆易难过,那时还是在清水村外,周霆易背对着她们哭,而现在他已经顾不得形象,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或许是臻萃楼传来的声音惊动了正在读书的蒋萌,身穿浅青色衣裙的小女娘在婢女的陪伴下来到了臻萃楼的院落门口。

    “小周公子。”

    “小萌。”

    “花小艾。”看到花艾的蒋萌愣住了,蒋萌快步走了两步,花艾才反应过来跑了过去,蒋萌来不及寒暄,她轻轻地拍了拍花艾的手面,小跑着向周霆易跑去。

    周霆易挣扎着翻了个身,可是全身他都没了力气,他咧开嘴角笑了笑,唤着:“蒋小女娘。”他想起早上给蒋萌带的素包子还搁在胸口的衣服里,他掏出油纸包的时候,那双眼睛带着雾气,他用一只手掌捂住了脸,难堪地说:“蒋小女娘,我现在不干净。”

    “小周公子,没有不干净。”蒋萌不顾形象,她跪在一旁接过周霆易手中已经凉了的油纸包,她抓住沁油的油纸包,大口的不顾形象地吃着,她吃完又用帕子擦了擦手,对着周霆易说:“其实对洛姐来说,她解脱了。”蒋萌她跪在地上,轻轻地用帕子为周霆易抚干净脸上的灰,她指尖轻柔地揉着周霆易的太阳穴。

    “解脱?算吗?”周霆易失魂地躺在地砖上,他看向天空。

    “后宅生活如同火海一样,洛姐温柔和善,她不适应这里。可是她生在西南,长在兖州,她生下玲玖和龄珽又被养在赵夫人的名下。”花艾走过来,坐在了地砖上,耐心地听着蒋萌的话,蒋萌说:“现在洛姐空无一身,却又割舍不下周大哥和孩子们,好不容易离开周家后宅,又成了周大哥的外室。”

    “她的一生都围着周大哥转。”花艾好像能从蒋萌的话中窥探出夙洛洛的一生,蒋萌继续说:“洛姐年少时为周大哥养着小周公子,洛姐成熟后又成为周大哥的房中人,可是她又亲眼看着自己的枕边人纳了第一个小妾又纳了无数个小妾。”

    “小周公子,我见过洛姐,那时候是洛姐找我的。”周霆易的双眼又蒙了雾气,他又忍不住抽噎着想要哭泣起来,“她说小周公子年轻表面像个嚣张的小兽,但是实际上自卑又善良。”

    花艾连连点头肯定着蒋萌的话,花艾回忆着周霆易曾经的行为,肯定道:“是的,周霆易。你真的很善良。”花艾想起那时在清水村试炼,周霆易不知为何揍了晏禾稻,但是肯定有他的道理,“当时你会因为晏禾稻做的肮脏事教训他,虽然打他这件事不太理智,但是你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还回去,所以真的很善良。”

    “小周公子,我熬了些清热解毒的药,你喝一碗吧。”蒋萌蹲在地上伸出了手掌,花艾见状搀扶起要起身的周霆易。

    周霆易推开了花艾的手,他挣扎着起身,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花艾你随意去留,我请客,我这几天要静静,走了。”

    “花小艾,我陪他。”蒋萌的小手轻轻地扶住周霆易,她白色的皓腕上那根结缘绳更显鲜红。蒋萌在婢女耳边嘱咐了几句,她请花艾住在兖州城的客栈。

    花艾在兖州的客栈住下,可是她忍不住从夙洛洛联想到自己,原本花艾总是喜欢用话本来代入自己和凌歌棠。可是如今夙洛洛和周敞平这对活生生的例子,告诫着花艾莫要天真,要看清现实。

    在兖州客栈屋子里,花艾提笔了许久,她纠结地看着这张信纸,最后她提笔写了几个字。她想凌歌棠来兖州,可是她又不想凌歌棠来兖州。

    这信像是坐上了偃甲船刚一天就到了凌歌棠手中,一封是来自花艾的。信上写着:兖州城挺漂亮的,你最近忙不忙?

    另一份来自兖州顺风门九日安的,信上写着:八月十一,清水村晏频,兖州周家臻萃楼。

    还有一封信是来自燕城顺风门,信上写着:慕容允至燕城,交鲁班二十三弄锁,惠君已收。

    凌歌棠从阿奴手里接过信,他翻看着这几封信。这几封信到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时分,他和母亲周芸正同夏家的夏仲瑜谈着事情。凌歌棠把信放入袖子,他拽起披在椅子上的披风对着夏仲瑜夫妇和周芸做了个礼,就要告别。

    周芸拽着凌歌棠的衣袖,小声地问着:“凌玉衡你去哪?怡然还没找到呢。”

    “抱歉,失礼了。”凌歌棠匆匆作别。

    花艾从来没想过凌歌棠会到的这么快,她听到敲门声本来以为会是蒋萌,但是她没想过居然是凌歌棠。花艾打开门,门外有着一位清玉自成的白衣少年,凌歌棠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他看起来已是休息过,眉眼中仍有些倦意。

    花艾把白衣少年拽进来关上门,她心里感动得紧,她不管不顾的扑进凌歌棠的怀里,把头深深地埋进去。

    “师姐可是累了?”凌歌棠的嘴角轻轻弯起,他从包裹中拿出一瓶樱桃酿放在手边的桌上,他笑着说:“师姐可要喝点樱桃果酿?”

    花艾她紧紧地攥住凌歌棠的衣服,她声音还有些颤抖着:“师弟,我刚到兖州城就见到那活生生的女子,可是还不到一会儿,她就被人在后院打死了。”凌歌棠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他轻轻地拥住花艾听着花艾的描述。

    “那样一个手指纤细的女人怎么能这么狠?”

    “一根细细的棍子就这么打在人的身上。”花艾闭上眼睛,却怎么也忘不掉,她颤抖地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包子西施一直在挣扎,她用发带绑起来的发散在地面上,沾上了好多的血。”花艾似乎能够想到当时夙洛洛会有多绝望,她继续描述着:“好像周敞平好多的小妾拼命地压制住她,她挣脱不开,她的头、她的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骨肉分离,没有一处好肉。”

    “血泚到了周敞平的女人衣裳上。”“橙色衣裙上好多血点。”

    “血淌了一地。”

    “仵作说她腹中还有一个五个月的胎儿。”

    “嗯。”凌歌棠拥抱住花艾,他轻轻拍着花艾的后背,几日不见身形已经消瘦的少女缩在凌歌棠的怀里,拽着凌歌棠的胸前的衣服。“她们不怕报应吗?”

    凌歌棠听到花艾接下来的话,已然清楚她的话意有所指,花艾说:“师弟,你知道吗?我很胆小,我也很害怕。我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坚强。”

    花艾有几句话在心里憋了很久,久到她仿佛忘记了凌歌棠手上的那根结缘绳,可是这几天里蒋萌和周霆易手上的结缘绳时时刻刻提醒着花艾,要向凌歌棠问个清楚。

    花艾的胆子大、性子直接,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胆小起来。她本来想直接问凌歌棠是不是同其他人订亲了,可是她脱口而出的则是:“我想问你,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凌歌棠的手一僵,花艾已经感觉出来凌歌棠不自然,她追问着:“是情人?还是师姐?”

    “师姐,给我点时间。”

    “凌歌棠!”花艾拽过凌歌棠的手,直声叫着凌歌棠的名字。“我问你,我对你来说我算什么?”

    “比两者还要重要。”凌歌棠这句话确实是实话,他无法骗自己的心。

    花艾的语气不禁软了下来,“那是什么?”

    “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伤你半分。”

    花艾苦笑了一声,她那双已经带着雨雾的眸子看向凌歌棠,她轻蹙着眉头,声音低而软,她说:“那你娶我?”

    “只要你要名分,我就给,只不过师姐要陪我一起受苦、受难,因为那时玉衡会空乏一身、一无所有,师姐能接受吗?”凌歌棠的话让花艾动摇了一会,可是花艾十分清醒,她的作用没有那么大,或许凌歌棠只是说说罢了。

    她不能信。

    “我能,但是你没有必要的。”花艾松开手,摇了摇头。她无法决断别人的人生,也无法看到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舍弃掉一切,她制止道:“我不想看到你毁了自己的人生,那样不值得。”

    凌歌棠没有回复花艾的话,他清楚此时任何的话都不对,任何的话都好像是在卖乖。

    秋日的风从窗户吹进房间里,空气中带着窗外的槐花香和热闹气。在客栈里投入白衣少年怀抱的少女禁闭双眼,皱着眉头,她轻蹙的眉头似乎在做个决断。

    “师姐。”凌歌棠轻轻拥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瘦了。”凌歌棠好像认识到花艾的心情并不算太好,可是他又无法对花艾说出安慰的话。

    花艾知道她在做一些无谓的牺牲,牺牲她的年少时光成全凌歌棠。她的付出会只值得两个谢谢吗?花艾把头埋在凌歌棠的怀里,她攥着凌歌棠的胸前的白衣。

    可是花艾曾经记得赵东来教花艾的一句话,他说:人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不能期待对方的回应是你所想的那样,因为想得太多人便会很累。若是对方不是对的人,那么便及时止损,回头是岸。

    凌歌棠的道歉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去,说他没有不顾一切抛下一切和花艾在一起的冲动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也不会立刻离开江都去兖州寻花艾,可是他依旧清醒得很。

    因为此次来兖州,他不仅仅是为了花艾,更为了他自己,他要从兖州绕路去西域为龙瞻寻黑金。

    “我想我们分开吧。从现在开始算倒计时,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离开从容派,之后除非你有难,我不会再来寻你。”花艾从凌歌棠的怀里起身,她松开拽着凌歌棠衣服的手,坦然地看着他。

    “不过现在,我要行使我的权利,你陪我去转转吧,师弟。”花艾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回头对那个略有出神的少年说:“陪我去听茶馆说书吧,听说茶馆里说的是雪楼顾芳生灭谢家三十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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