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兰因终絮果》3
王七七等人在收拾好野猪群后撤的极快,花艾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纵马扬鞭消失在密林中,丛林里又归于安静。说是安静也算不上,因为急雨已至。
骤雨已经来临,雨潇潇,风簌簌。
花艾等人在不远处的山洞与夏之倾汇合,夏之倾指着几袋子粮食和一包药说:“这是刚才那位娘子送来的,她把我们安置在这里,她说她为官府所抓之人,不便连累我们,所以她先走了。”
花艾蹲下拿起来一根麦子,她心思略有疑惑,但是也并没说些什么,只是又把麦子放回了袋子里。
赵桡接过凌歌棠手里的一枚箭柄与夏之倾对视了一眼。慕儿安抚着山洞里躁动的百姓,花艾蹲在地上给受伤的小姑娘包扎,灰衣青年抱剑护在山洞门口。
“魔教。”花艾给小姑娘伤口包扎的动作一顿,她扭头看向声音方向,灰衣青年依旧抱剑看向山洞外,他补充道:“箭柄。”
花艾支愣着耳朵,她仔细地观察了外面的天气和景色,又看了一眼抱剑的灰衣青年,空气中隐隐弥漫的味道并不是从山洞里传来的,而是山洞外的密林中。
所以野猪群只是某一群人的端上来的一道开胃小菜。
流民无通行令,因此无法进入许州,最后花艾众人只能把他们安顿在山洞里,有山有水还有果子,应当能饱腹吧,花艾心想。
劳顿一番,花艾等人决定先去许州,经过一顿疾步快行,众人终于到达客栈,此时已经是月半时分,在许州的客栈慕儿要了三间房,她把押金递给小二,背对着众人说:“我不住。你们自己安排一下,明早寅时客栈门口见,今晚自由活动。散吧。”
羽沐仙单独住一间,剩下的两个姑娘一起住,两个男孩一起住。一进房间,花艾就把行囊卸下扔在床铺上,她搬着把板凳放在地上,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她扇着风,感受着点点空气流通。
花艾问夏之倾逛不逛听到了否定的答复,有点失望,她自己打算逛逛。花艾心想若是蒋萌在,那个小姑娘一定会陪着她一起出去玩。夜晚甚是热闹,这里的烟火气是花艾在山上不曾看过的。
街市繁华,小贩众多,挑着担子的小贩卖着吃食,来来往往热闹的氛围感染着花艾。她一个人在街上逛了许久,从西市绕回东市。
许州这个地方若是说特别繁华吗?倒也不是,只是这空气清新,水土不错。当地的人们都有着一股热情劲,看到外地人来,他们都非常好客。
“谢谢。”花艾接过小贩手里的奶冰,她手里提着许多没吃完的零食。她最喜欢山下这些小吃,从门派领的钱她都花在买吃的上面了,每当赵东来给她发钱的时候,瞧着她总是会调侃着花艾,说她给个糖葫芦就能拐跑。
她寻了个没人坐的桌子,把吃的放在上面,花艾坐在粗糙的椅子上用勺子正吃着奶冰的时候,看到浅绿色的衣裳踏柳往一宅院跳去。
花艾放下手里的勺子,好奇地张望着那个方向,那个宅院有许多鲜花和手帕,看来那个男子长相应当不错,不然怎么会收到这么多小女孩送的礼物。
花艾又低头舀起一勺奶冰,奶味化在嘴里,冰冰凉凉的甚是好吃。不一会浅绿色的衣裳还没进去多久,一男子拉着慕儿的手腕,摔慕儿出去,他用手指指着慕儿的鼻子好像说了些什么。慕儿师叔似乎哭了,美人双手捂住脸颊,那人一点都没安慰。
这人长相俊雅,桃花眼多情,只不过那身子一看就是个病秧子。慕儿师叔对着那男子说了些什么后,一抹浅绿消散在街道,那病秧子摔门,惊得众人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花艾恨恨地咬着冰,冰地她牙齿寒冷。她记得赵东来曾说,慕儿师叔回门派的时候挺着大肚子,所以师父常常教导他们不要过早地和男孩子发生云雨。
花艾低眉咬着冰,奶味化在嘴里又咽入喉咙,她想不会刚才那个男人就是慕儿那个负心汉吧!不过什么叫负心汉呢?那晚蒋萌的话让花艾不知所措,她已经和凌歌棠发生最亲密的关系,可是花艾不曾清楚凌歌棠已经订婚,她一直以为凌歌棠戴着的红绳不过是辟邪的用处。
花艾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强拉着别人未来的幸福与她沉沦?她想自己若是凌歌棠未来那人,心里应当也会不好受的,没有人希望自己的丈夫在成婚前有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无论男女,都不希望。
谁都不愿意自己成为替身。
那凌歌棠是负心汉吗?花艾不清楚。
花艾啃完冰,心里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吃东西,她打算把找个筒子扔掉手里的吃食。她正起身准备寻得搁置的筒子时,一个白衣少年离得她并不远挡住了灯笼的光,花艾眯了眯眼,她发现凌歌棠站在她身后。
凌歌棠墨色的长发用墨色的发带束好,墨色的发和墨色的发带衬得他皮肤更为白皙干净。他靠得花艾并不近,但是也不远,这个位置刚刚好。
“师姐晚好,可陪师弟转转?”如今他们常讨论些事情,对彼此也知根知底,花艾自然知道凌歌棠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花艾抬头看向凌歌棠,他身高很高,那白色暗纹花纹的衣裳显得他格外挺拔,衬得他皮肤格外白皙。
“你可是想去哪里转?”花艾打量着周围,东市热闹,夜市繁华。难不成他是想在夜市吃点东西?
可是他向来口欲不高,并不像她一样热爱吃这山下的食物。偶尔几次,也是花艾强硬地把美食塞入他嘴里,逼他尝尝的。
凌歌棠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师姐我知道个去处,那里只有我们两个在,可想和师弟一起去?”墨色的发丝飘到花艾的耳边,不禁让花艾耳朵一红,蹭的生痒。花艾心想凌歌棠找她来破冰就想得是那档子事,她心里虽然有些难过,但是还是回答了他。
“去!”花艾娇俏地别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花艾虽然答应地爽快,可是内心又开始有了犹豫。她这番动作是对的吗?她会不会伤害到凌歌棠未来的妻子。
她是所谓的消遣吗?还是寂寞时候的陪伴?
许州的夜很是宁静,带给花艾的便是温馨。花艾随着凌歌棠绕过了青楼、第一次亲吻的巷子、玩投壶的地方、最后他们离开了东市的繁华。
凌歌棠驻足于一个宅子前,用折扇比了请字手势,花艾背着手先是张望了一番。这间宅院不大,但是花艾看着门口的牌匾倒是用好木头制成的,上面写了个凌字。
花艾提起裙摆,跨过门槛,踩在石板制成的地面上。凌歌棠关门,用门栓关好,又仔细检查着是否关好。
庭中无树,只栽了些忍冬。这间院子同从容派的装饰一样,院子里也有个亭子,亭子里摆着张石头桌子。
凌歌棠快步走到花艾面前,他扇着折扇往前走着,只不过在用余光看着花艾是否跟上。花艾随他进了一间主卧,房间洁净甚至有着茉莉花香。
花艾点灯,凌歌棠关门。
“师弟,你这屋子不错啊,什么都有。”花艾走向凌歌棠,凌歌棠点灯,动作十分优雅。她想把他优雅拔下来。“开始?”花艾拽着凌歌棠的胳膊,她整个人小退步,扭身把凌歌棠按在门上。
花艾用胳膊抵住门,凌歌棠反身把花艾推在门上,又怕花艾受伤,凌歌棠并没用劲。花艾双腿微微叉开,她双臂搭在凌歌棠的肩膀上,她昂起下巴挑衅地看着凌歌棠,凌歌棠轻笑了一声,调侃着:“师姐居然捉弄师弟。”
凌歌棠亲昵地亲着花艾的耳廓,呼吸的气息让花艾有点不自然,她娇斥着:“要睡快睡。”
“师姐莫要着急,凡天地人和时,皆是要受天人感应,需慢。”白衣少年虽然这么说着,可是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他拦腰抱起花艾往床边走去,他把花艾轻柔地放在床上,他附身压上去。
花艾心想又是一夜,但是事实上并不是。
凌歌棠坐起身,他穿好放在一旁的里衣,系扣子时问着:“师姐可喜欢杂货轩的香膏?”
杂货轩的玫瑰选自西域的玫瑰,花香浓郁,香味持久。凌歌棠同西域商客交流时,便想引香入裳,他在做这件事之前,想问问花艾喜欢什么味道。
“只要是花香我应该都挺喜欢的,说起来我还没去过西域,若是能做侠义榜借机去一次就好了。”花艾无不遗憾地说道。
凌歌棠打开衣柜寻了一件干净里衣,拿出一包针线带着放在床上。凌歌棠清楚花艾的任何大小,修改起来也不是难事。他一边修改一边回道:“西域去一趟确实有些功夫与时间,不过那地方倒是美丽,师姐的提议很是不错。”
花艾从后面搂住凌歌棠的脖子她想问凌歌棠在他心中自己的位置。可是花艾明显感觉到凌歌棠的僵硬,她讪讪地收回手,花艾又钻回被子里。凌歌棠察觉到花艾的离开,他说道:“师姐调皮的招式又增长了几分,刚才我都被你吓到了。”
“活该。”花艾蹦起来笑嘻嘻地钻进他怀里。凌歌棠放下针线活扭身环住她的腰,用鼻尖抵住她的鼻尖。
花艾拿起凌歌棠修改好的里衣,她系着衣服的衣服的带子,却因为身上疼痛怎么也没系好。凌歌棠无奈地低头,伸出双手,为花艾系了个漂亮的结。
凌歌棠让花艾下床坐下,白衣少年给这个重新穿好绯色裙子的少女重新扎了个辫子。花艾褐色的发丝穿过凌歌棠的手缝,从空隙中穿过去,如同褐色的海藻怎么也缠绕不住白色的枝干。
花艾的衣裙的皱褶被花艾轻轻抚好,她感受着衣裙的柔软滑过手掌心。她坐在椅子上,少年站在她的身后为她轻轻打理着发丝。花艾的世界很小,她只装的下凌歌棠,她想自己也许是太过依恋着身后的少年,所以一直胆怯着没有远远离开从容派独自闯荡。
她撑着脸蛋,看着凌歌棠。凌歌棠系好扣子,让花艾随着他离开。凌歌棠关上门,她先走,他后走,一前一后。
月色下,许州月上柳梢,城中家家户户点着灯,城内一片宁静。花艾希望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她此时的心里依旧复杂得很。花艾自知心里在喜悦,可是花艾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开心,或许是凌歌棠那个吻,又或许是凌歌棠帮她系好的带子,又或许是凌歌棠为她梳好的马尾。
她摸着自己的嘴唇,脸蛋又烧了起来,花艾心想她不会又陷进去了吧。可是蒋萌那番话时时刻刻提醒花艾不能陷的太深。
“师弟,我想问你”花艾想要问出自己内心的问题,可是满脑子都在叫嚣着:不要问。“你喜欢看《兰因终絮果》吗?”花艾到嘴的话拐弯了,她看到凌歌棠停住了脚步,花艾把自己真正想要问的问题咽回去。“我喜欢看。”她喃喃地说着。
花艾低迷的情绪让凌歌棠也察觉到,他只是拉住花艾的手腕,花艾滞滞地盯着凌歌棠的手,她发现凌歌棠轻轻地把自己拥在怀中。凌歌棠低头,花艾打量着凌歌棠的那张清俊的面容,那双黑眸让花艾情绪渐渐好了起来,嗓音干净的少年轻声说着:“金乌暑满夏,万物都需向阳而生。”
可是他的情绪并不高,凌歌棠又颓然地放下双臂,月光下他穿的白衣衬得他像是入凡尘的仙子,他自嘲地笑了笑扭身背对着花艾,他迎面白玉盘让他的后背落下的阴影打在了花艾身上,他又言:“月光偷得羲和暖,自羡金轮生万物。不做热的它,偷得别人的光,又念着别人的暖。它太贪婪,什么都想要。”
凌歌棠说得话极其委婉,被后背阴影挡住花艾光亮的少女环住了少年的腰,花艾把脸埋在少年的背上,感受着少年的温度。
花艾知道凌歌棠需要她,需要她的陪伴。
花艾想这也许就是凌歌棠仅能说出的表白。他自责又纠结,羡慕又恐惧,凌歌棠把选择权全部交给花艾,他甘愿承担花艾选择的一切后果。
花艾想原来清贵的月亮也有害怕的时候吗?或许是有的吧。
“你别说了,我懂了。”花艾眼眶微红,那双杏眸蓄上泪,她又松开环住少年腰的手,她转到凌歌棠面前,让月亮的清冷的光照在自己身上,她又抱住凌歌棠,脸颊上挂着几滴泪的花艾抬头看向那带着苦笑的少年,她说:“师弟,你清楚的,我一旦做出承诺便不会轻易改变,你说我轴也好,笨也罢,我现在只想陪在你的身边,陪你待到你离开从容派。我不管你的未来如何,现在的你可不可以属于我?”
“师姐,暖阳慕荧火,为了玉衡不值得。”凌歌棠虽然说着不值得,可是他闭上了眼睛,他那墨色的海一般的眼的视线被遮住了。但是凌歌棠清楚,他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想要花艾陪在身边,想要花艾别离开他,一直温暖他。
凌歌棠把花艾送回客栈,他才回到宅院。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封信。他关上门,走到桌子前,打开了信。